第680章 太僕

作者︰歷史系之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在身毒設立牧師官?」

「太尉這是何意啊?」

「也不曾听聞身毒有什麼牧場或良馬」

當太僕將太尉的命令帶回了太僕府的時候,上下的官員們都表示有些無法理解。

太僕坐在上位,這位月氏出身的外族太僕,如今年紀也過了半百,在大漢可算是位高權重,負責全天下的馬政,畜牧業也歸他管。大概是因為漢初受夠了沒有戰馬的苦頭,劉長時期養馬成為了天下的共識,在劉長的不懈努力下,廟堂在武威、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朔方等八郡設牧師官,養馬三十萬匹。

如今的大漢已經不缺戰馬了,全力以赴可以動員起十萬人的騎兵大軍,足以橫掃天下,當然,也沒有什麼敵人值得動員這樣規模的軍隊。

同時,畜牧業也在高速發展,畜牧業起初的發展不算順利,因為過去畜牧業的發展靠祭祀祭祀需要用到大量的牛羊,廟堂會在各地準備牛羊來準備每年的祭祀。但是在劉長上位後,取締了一系列的祭祀,「武最余孽」還在天子嘴邊,很多提議重啟祭祀的人都被冠上這樣的罪名,直接流放西北,到現在,也沒有什麼人再敢談論祭祀的事情了。

反倒是劉安,趁著劉長不在的時候,偷偷舉辦了幾次春種祭祀和秋收祭祀,使得百官略微心安,看來目前「天子不祭」的可怕局面只是暫時的,等到這位暴君不在了,會有所好轉。

取締祭祀使得畜牧業受到打擊,可當商業發展起來後,畜牧業卻開始迅速起步,紡織業拉動了整個畜牧業,而民間的富裕情況,使得肉類市場有了更大的缺口,唐國等地區成為了大漢最重要的肉類提供地,畜牧業愈發興盛,已經成為了大漢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支柱。

馬政和牧政的發展,讓這位太僕的地位也越來越高。

太僕的背已經有些佝僂,可身材依舊粗壯,留著濃密的胡須,鼻梁挺直,眼神深邃,人高馬大的坐在上位,頗有些「月氏大單于」的模樣。

太僕是異族出身,可他為人並不粗糙,不是什麼塞外莽夫,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黃老大家,他跟劉長算是師出同門,曾跟隨蓋公學習黃老,對黃老學派有著全新的研究,大概是從小到大都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環境里,黃老學派里的很多思想,在他這里總是能得到不同的解釋,在黃老內部,也是公認他為黃老大家,有德賢者,地位很高。

劉安跟他的關系非常不錯,劉安曾跟著他學《盤盂篇》,直到如今,也時不時來拜訪,一起探討學問。

而在月氏人內部,太僕的地位更是高的無法想象,他的影響力甚至超過了這一代的月氏王,月氏王是大漢內部正式冊立的封王,但是這個諸侯王有點特殊,沒有自己的從屬,反而更像是徹侯,在名義上是月氏人的統帥,可在影響力上還是不如這位太僕,太僕就像是月氏族的「不死老祖」,守護本族數年的那種因為唐國的奇特氛圍,月氏人的漢化速度非常快。

經過了幾十年的聯姻雜居,生活在唐國的這些月氏人,基本看不出與其他百姓的區別,他們開始大量的采用漢名,取字,參與考核等等,南越王趙佗就曾上書告知劉長。

說自己麾下出現了第一個擔任縣令的月氏人,有生之年能看到生活在塞外的月氏人來南越擔任縣令,讓他感受到了大漢天子的無上仁德,如今大漢的強盛博大,故而上書表明情況。

大漢境內有很多的胡人,在其中最為強盛的就是月氏人了。

比起月氏人,生活在燕國的烏桓人就是反面典型,這群人總是反叛,抗稅等等,廟堂里有人說這是燕王養寇自重,為了凸顯諸侯王的必要性而針對他們,使得他們叛亂,也有人說是燕王暴虐,為了維持龐大的軍隊而重稅賦,從

而導致這樣的局面,不過這樣的叛亂在大漢還是小打小鬧,引不起任何波瀾。

太僕輕輕撫模著胡須,認真的說道︰「太尉既然下了令,不管我們是否知道,都是要遵從的,太尉之才能,不是我們所可以想明白的,他要我們設立新的牧師官,肯定是有著他的道理。」

「從西庭國到孔雀國這段地區,也算是不錯的牧場,雖然不如北地等郡,若是在這里設立,那需要得到西庭國的相助,我要給西庭國太僕寫信表明情況,你們就先去做好準備吧。」

眾人起身,急忙答應。

太僕皺著眉頭,隱約有了些自己的猜測,太尉是要讓自己委派更多的牧民,佔據走廊那一片的牧場,從而加強大漢與身毒的聯系嗎?

西庭國的太僕是誰來著?

想起來了,是西庭王的舅父竇廣國。

這個人還是挺有才能的,是吳王親自舉薦,陛下送去輔佐西庭王的,他應該能與自己配合好。

太僕低著頭寫起了書信,就在他認真書寫的時候,忽然有甲士入內,稟告道︰「太僕!太子殿下求見!」

太僕一愣,急忙丟下了手里的筆,「哎,哪有做大臣的讓君王求見的道理?快跟著我去拜見殿下!」

當太僕急匆匆的出門拜見的時候,劉安卻搶先行禮,兩人行了禮,太僕就與太子返回了內屋,劉安看著他案上的筆和墨,「耽誤了您的大事,實在是失禮啊。」

「不敢,殿下上坐。」

兩人坐下來,簡單的寒暄了一番,劉長雖說打壓了很多的儒家,可他也重要了不少的儒家,還有法家,提拔的黃老反而不多,劉安則跟他相反,天生就跟黃老這幫人是同伙,太僕也是劉安最先拉攏的大臣,在劉長不在的時日里,太僕幫了大忙,多次幫著劉安打掩護,在朝議時說的其余大臣啞口無言,時人稱為能臣。

寒暄了片刻,劉安苦笑著,欲言又止的模樣。太僕見狀就令官吏們外出,關上了門。

「太僕啊,我並非是有意來叨擾,只是這阿父又將燙手的事情丟給了我,這件事,我也不好跟外人談論,只好與您來說。」

太僕跟劉安除了是黃老同道外,還沾點親,太僕的兒子圖唐,迎娶了平陽侯曹窋的小女兒曹姜,這是太子的親舅父家,按理來說,太僕的兒子圖唐還得叫太子為兄長不過,圖唐跟太子不太親近,他跟太僕不同,這廝自幼生在黃老之家,長大後卻開始鑽研起儒學,拜了申培為老師,也是浮丘伯的徒孫,先前在太學里跟代王相處的很好,後來進了食貨府,有功升遷到廷尉,目前在廷尉擔任廷尉史。

當然,劉安這番話,還是有點收人心的意思,太僕笑著回答道︰「殿下有什麼事,直言無妨。」

「阿父讓我來給趙禹案善後,偏偏里頭牽扯了太多的人物。」

「我那個傻咳咳,大漢洨侯呂產,因為趙不害的懇求,居然幫助他偷偷將惡俠給放進了城內他到現在還以為人家是因為殺了羞辱自己父母的人而受到了通緝,不能進城,只是想進城看一看還有御史中丞,曲周侯,這位明明知道趙禹的行為,居然還當作不知道,都可以算是同黨了,最難辦的就是我的兄長齊王了這人還派了刺客去殺晁錯」

「阿父自己覺得棘手,就讓我來操辦可我要怎麼辦呢?呂產是我的長輩,按著律法,他是應該被處死的,但是有大母在,誰敢處死他?」

「大母從不偏袒自己的族人,但是偏偏呂產有所不同,他的阿父呂澤,是大母的親兄長也是大母最為重視的人,大母多次給阿父說,想讓阿父追封呂澤為王呂產是呂澤唯一的子嗣了,難道還能處死他嗎??」

「至于曲周侯,他阿

父跟很多人都是至交,如夏侯嬰,周勃,灌嬰,王恬啟,陸賈,柴武,劉敬等人若是干掉了他,如何面對那一群開國老臣呢??」

「齊王就更麻煩了,那是我的兄長啊現在各地削藩鬧的很凶,要是干掉了他」劉安滿臉的無奈,「阿父這是覺得自己不好出面,就讓我來操辦啊。」

太僕認真的听著,隨即笑了起來,「臣以為,倒也不全是如此。」

「陛下若是有心處置,哪怕是親如呂產,貴如劉襄名如酈寄,都無法逃月兌,定然是要被一並處死的,呂產是呂澤嫡子,那呂台又如何呢?劉襄是陛下猶子,不能殺也能除國,齊王又不是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至于老臣,陛下就更不在乎了。」

「陛下讓殿下來操辦這件事,不是要您去殺了他們,是想讓您來收復他們啊。」

「當初陛下離開的時候,您得罪了很多大臣,與呂氏族親的關系也不如陛下那般親近,這次削藩更是得罪了諸侯王,陛下是要讓您重新與他們交好這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殿下可以設宴,召見這些人,我想,殿下麾下肯定也有粗人吧殿下應該是知道怎麼去做的。」

太僕笑呵呵的說著,劉安一愣,隨即問道︰「阿父讓我去處置這些人,我卻利用這個來拉攏他們,是否會得罪了阿父呢?」

「若是晁錯真的死了,您還要這麼做,當然是會徹底激怒陛下,可現在晁錯無礙,陛下是個重視當下的人,並不在意您有私心,若是您能將壞事變成好事,他就不會在意,當然,若是您辦不好,將壞事變成了更壞的事情,那就不好說了。」

劉安笑了起來,隨即搖著頭,「我身為阿父的兒子,居然沒有您看的通透啊。」太僕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是看不出來嗎?

是不能看出來,必須要有個不會被陛下輕易懲罰的人點醒才能看出來吧?不然以太子身邊那數千才俊,難道沒有一個能看出來的嗎?

當然,太僕還是沒有點破,有些話,兩人心知肚明就好。

太僕跟劉安親近,也是有些說法的,太僕雖然是外族,但是跟陛下的關系非常好,陛下每次見到太僕,總是以兄弟稱之,在私下的宴會里,劉長甚至拉著自己的兒子們,讓他們將太僕稱仲父這是多大的恩德啊,反正太僕是感動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大漢向來有輕視蠻夷的傳統,在大漢,唯一值得重視的外族是匈奴人,其余都被稱為雜胡,當然,匈奴人同樣如此,這兩個都看不起其余雜胡,月氏就是在雜胡的範圍內。

盡管他已經官居九卿,甚至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奉常候選,就等著陸賈辭位,擔任奉常後就可以看向御史大夫的位置,從御史大夫再看看左右相,可依舊還是有人看不起他。

先前劉長不在的時候,太僕參與朝議,大臣說不過他,就低聲說「雜胡無狀,不可與之論」。

當然,說這番話的大臣第二天就因為家里私藏甲冑被拉出去棄市了,可有這樣想法的人並不少。

而陛下是唯一不會如此輕視他,還能托付大事的,陛下在離開之前,總共召見了三個人。

呂祿,張不疑,太僕。

太僕只管馬政?管皇家的車馬,作用可並不少。

也是劉長囑托他,讓他好好幫助這位不成器的太子,他兒子的親事都是陛下有意而為之的。

在得到太僕的「指點」後,劉安看起來反而愜意了很多,他也不再說這些政務,反而是再度聊起了家常。

聊了許久,劉安起身告辭,太僕則是繼續寫完了自己的文章。

此刻,,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太僕卻沒有急著休息,反而是令人準備馬車,離開了家。

太僕的目的是北軍的

校場。

周亞夫此刻擔任這里的主將,得知太僕前來,上上下下都很客氣,戰馬對軍隊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而且犒賞三軍也離不開太僕,縱然是傲如周亞夫,對太僕也是客客氣氣的,甚至可以說有些熱情,負責後勤的人都不能得罪啊,一旦行軍,牛羊反而是最好的物資,戰馬更是重中之重,將軍們哪敢對負責這兩個東西的大臣無禮呢?

太僕前來,就是給周亞夫帶來了些犒賞品,以天子之名義,分發些肉食。

「有勞太僕了這些時日里,北軍全力操練,肉類從不缺乏,這都是因為您的功勞啊」

「不,是陛下重視你們,特意交代,讓我不能缺了你們的肉食戰馬,我只是奉陛下的命令而行事,不必多禮。」

「那也還是您的功勞啊。」

周亞夫說著,笑了笑,說道︰「您在這里稍等,我出去清點下近期內的耗費

他又看著身後的軍侯說道︰「你在這里保護太僕!」年輕的軍侯急忙稱唯。

周亞夫剛離開,太僕就急忙看向了那年輕的軍侯,急忙從衣袖里掏出了幾塊零嘴,笑呵呵的就遞給了那年輕人。

「繼來,我特意給你帶的,都是唐國那邊送來的零嘴快吃!」王繼目不斜視,「太僕!末將正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塊零嘴。

王繼嘟著嘴巴,猶如一只松鼠,瞪著當朝太僕,眼里既是驚愕又是些委屈和憤怒。「大父!!你怎麼又來了!!」

「我不是說了嗎,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是憑借著自己的騎射本事進了北軍,他人若是知道,豈不是要說我是憑借了太僕的權勢?」

太僕不管這個,又掏出了零嘴,「你放心吧,別人不會知道的,快吃吧,等會你家將軍就要回來了!」

「大父!我已經十八歲了!不,十九歲了!您」王繼氣的險些跳了起來。

「你的軍功卓著,就是知道了,誰又敢說你是憑借我來擔任這樣的位置呢?你家將軍還是周勃的兒子呢,有人說他是憑借家世當的將軍嗎?休要胡思亂想!」

王繼只能麻木的直視前方,任由太僕將零嘴一塊又一塊的塞進他的嘴里。周亞夫在帳外清了清嗓子,隨即走了進來。

太僕笑呵呵的,還是方才的樣子,一旁的軍侯臉頰圓滾滾的,周亞夫強忍著不去盯那他的臉,「太僕,事情都辦妥了,您跟著去看看?」

「好,好,那我回去了啊。」

太僕說著,跟著周亞夫離開了這里,王繼則是怒氣沖沖的走回了自家的營帳。

剛剛回來,就是幾個甲士起身迎接,他們看著王繼的臉,看了片刻,隨即有人開口問道︰「軍侯?太僕來了?」

「我不知道!」

軍侯雖然有軍功,英勇善戰,但是畢竟年輕,這些甲士們跟他相處的還是不錯,沒有太多上下之別,平日里就跟好友一般,有甲士忍不住說道︰「自從軍侯來到北軍之後,我們這牛羊肉的供應量乃是直線上升啊」

「謠言,這都是謠言!」

「我能當上軍侯,是因為我騎射了得,我舅父就是個尋常的軍侯!!」王繼堅決的說道。

甲士深以為然,點著頭,隨後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王繼急忙擦了擦嘴巴,然後再次說道︰

「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太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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