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殿內,場面很是熱鬧。惦
二十余位壯漢正在場內開始拼殺。
只見他們大多人都是果著上身,站成了兩派,正在奮力的爭搶著蹴鞠,他們各個身材高大,魁梧有力,身上都是遍布著各種各樣的傷疤,這些都是軍中的將領們,被皇帝請到了皇宮內舉辦了個宴席,看到有這麼多猛士前來,劉長心里大喜,便又領著他們開了場蹴鞠比賽,此刻,持球的就是劉長,哪怕是站在這些猛將之中,他看起來依舊很顯眼。
他的身體依舊高過了在場的眾人,那夸張的肌肉緯度,讓周邊的猛將們看起來都顯得有些小巧玲瓏。
他護著球,朝著對方的球門狂奔而去,盧他之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伸出腳就要搶奪,劉長大驚失色,猛地一推,愣是將盧他之推的滾了出去,滾了好幾圈,才坐在地上,眼神里滿是迷茫,我是誰來著??
遠處正在看著他們踢球的「裁判員」舉起了牌子,大聲叫喊道︰「盧將軍阻擋犯規!!」
盧他之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裁判員。
當然,比賽還在繼續。惦
坐鎮後方的幾個猛士看到了盧他之的待遇,決定改變策略,他們並肩朝著劉長的方向沖鋒而去,雙方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沒有技術,全靠力量,三位猛將直接從兩旁同時撞向了劉長,劉長也不避讓,四個人撞擊在一起,只見那三人直接飛了出去,倒地不起,而劉長直接沖到了空門前,一腳踹起,力道是很充足,就是角度不太對,直接飛上了天際,跟球門反正是不挨著的。
南軍的諸多猛士們無力的坐在地上,喘著大氣。
這樣的運動實在激烈,劉長跟他們所進行的比賽,壓根就不看什麼技術,大家就是撞擊,猶如打仗一般,過去周亞夫還在長安的時候,還能通過他的指揮來戰勝劉長,可現在周亞夫不在,沒有人能做出合理的決策,他們再也沒有辦法戰勝劉長了。
劉長大汗淋灕,玩的相當痛快。
南軍進行了多次的輪換,他這絕對不是貪玩,主要就是為了磨合這些南軍的將領們,跟自己玩了幾次之後,他們都變得和睦了起來,對彼此的了解也都更深了,劉長完全就是為了國事才會如此。
每每想起這些,劉長就恨不得賞賜了自己。
雖然這一球打了空,可最終還是由劉長帶領的這一隊獲得了勝利。惦
主要就是方才那三位撞擊劉長的宿將們被裁判員給罰了出去。
盧他之被劉長攙扶著起身,隨即看向了劉長身邊的裁判員,認真的說道︰「陛下,我覺得啊,張左相畢竟是國相,諸事纏身,讓他來監督比賽實在是大材小用,下次還是換個人吧。」
比賽結束後,張不疑就令人帶著水和布來到了劉長的身邊,趕忙為他擦拭著汗水。
劉長大笑著,拍了拍張不疑的肩膀,「今日左相休假,正好也沒事,他這不是當的挺好嗎?很是公正!」
「公正?陛下方才那一下弄的我現在頭都有些暈,公不公正我都想不起來了」
張不疑卻笑著說道︰「陛下神力,無所不能」
劉長與諸多南軍將領們坐在了看台上,更換著衣裳和鞋履,劉長看了看左右的眾人,說道︰「在軍營里多推行這樣的運動,知道嗎?朕今日將你們叫過來,就是為了磨礪你們,讓你們彼此更默契,如今很多運動都已經推廣到了全國,軍中也不能忽視,尤其是你們南軍啊,你們駐守皇宮,你們才是最重要的,周亞夫常常說你們南軍戰斗力低下你們可是朕的親兵啊!」惦
「因為你們不用像北軍那樣出征,就可以放松警惕,可以不去操練嗎?」
「看看你們這身體,才跑了多久,就已經沒有了力氣,連你們都是如此,你們麾下的甲士又是如何?!」
「今日開始,給我狠狠的操練南軍,要肉,要甲,要弩,我都可以給你們,一個月後,我要去視察南軍,誰要是沒做好,朕就將他當成蹴鞠來踢!!!」
劉長的聲音愈發的嚴肅,這些氣喘吁吁的將領們甚至都不敢大聲喘氣了,急忙朝著他行禮,「唯!!」
南軍跟北軍不同,在南軍里的將領們,大多都是大族子弟,不是劉姓便是呂姓,南軍被認為是最好的晉升渠道,因為皇宮的守衛工作一般也是交給南軍,這是接觸皇帝的好機會,不少郎中都是出身南軍的。同時,風險很低,北軍需要常常外出征戰,而南軍只需要守在皇宮,也不需要常常外出征戰,故而里頭有很多大族子弟,就是單純的鍍金什麼的。
盡管如此,南軍依舊是極為重要的,某種意義上,南軍可以被當作是皇帝的親軍,忠誠度比北軍還高。
這些將領們害怕劉長,不敢多說什麼,盧他之卻不害怕,他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臂,隨即抱怨道︰「陛下說的倒是好,可南軍卻沒有什麼建功立業的機會,我們操練的再好又如何,最後還是北軍出征,我們在長安里頭待著,陛下若是願意給我們立功的機會,我明日就整頓南軍,絕對超過他什麼北軍黃頭之類的」惦
盧他之對自己被安排到南軍是有些不滿的,他更渴望能前往戰場,建功立業,而不是待在皇帝身邊。
劉長听聞,頓時笑了起來。
「這好辦,你們先操練軍隊,若是南軍被你們操練起來了,我給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下次就不會讓北軍單獨出征,讓你們也過去,若是你們能證明自己比北軍更優秀,那我讓北軍來守家!你們去打!」
盧他之眼前一亮,「陛下此言當真?」
「當真!守皇宮嘛,南北軍哪個都能守!」
南軍的幾個將領頓時大喜,也有人的眼里閃過些擔憂之色,劉長將這些都看的一清二楚。
劉長帶著他們吃了些東西,正準備帶著他們再去賽個車,卻有大臣前來打斷了他。惦
劉長只好讓這些人都回去休息,只留下了一個張不疑。
在他們離開後,張不疑這才說道︰「陛下,南軍並非是人人都願意去建功立業的,當初太後為了能掌握南軍,安排了大量的宗族和同姓進入南軍,雖說這樣的行為加強了對南軍的管轄,可南軍的戰斗力卻越來越差,今日的蹴鞠場上,我看到那幾個貴族子,渾身上下別說傷疤了,連點肉都沒有,根本都不敢靠近陛下,躲的遠遠的」
「我知道,你不必擔心,等兵學的第一批學子們出來後,情況會好轉很多。」
「而且我四哥要推行爵位遞減制,我們還是需要這些大族子弟積極進入軍中的。」
劉長跟張不疑正說著話,那位找劉長的大臣就走進了殿內。
走進來的人是欒布。
欒布的臉色看起來非常的不好,愁雲密布,他步伐急促的走進殿內,朝著劉長微微一拜。惦
劉長很久都沒有看到過他這般模樣了,過去都是去撈人出獄的時候才是這副表情。
他問道︰「欒布,出了什麼事?誰進廷尉了?」
「陛下,臣是為了董安國的事情而來的。」
欒布有些生氣的說道︰「董安國今日與臣請辭,要求前往夏國,臣詢問之後得知,原來是太子要他去的董安國是我麾下的能吏,農家的事情大多都依靠他,他要被調到夏國去了,那我怎麼辦啊?!」
還不等劉長多說什麼,張不疑就笑著說道︰「欒布啊,你麾下那麼多的能吏,又不缺他一個董安國,何必如此小氣呢?難道沒了他董安國,你就不能做事了嗎?若是如此,陛下還要你來治什麼農部啊,直接讓董安國來擔任不就好了?」
欒布冷哼了一聲,「若是去別的地方,倒也無礙,只是去夏國,夏國連個會耕作的人都沒有,何以讓他去夏呢?若是非要調走,何不派往南?」
劉長笑了起來,「好了,這件事我是知情的。」惦
「董安國也不曾受到脅迫,乃是自願前往,欒布你就不要再多說什麼了至于如何治理農桑,往後你就不必治理農桑了」
欒布一愣,狐疑的問道︰「陛下也準備將我派往夏國?」
「當然不是,是準備給你一個好差事讓你領左相。」
張不疑笑著說道︰「听到了嗎,陛下還是愛你的,讓你領左」
剛說了一半,張不疑猛地反應了過來,委屈的看向了劉長,「陛下,讓他領左相??那我呢?我做什麼啊?」
「我還沒說完呢,讓他以左相領尚書至于你,你就以右相繼續領你的侍中」
張不疑反應過來了,這麼一來,被取代的張相不是自己,而是張蒼?惦
欒布皺起了眉頭,絲毫沒有因為要升為國相而感到開心。
「陛下,張相是天下聞名的賢相,您為什麼要罷免他呢?臣才疏學淺,自以為沒有才能可以接替張相,請陛下收回成命!」
劉長仰起頭來,長嘆了一聲。
「我又豈能不知老師的能力有多大呢只是吧,我不能再讓他繼續擔任國相了。」
「他已經九十多歲了,就是我阿父這般的昏君,也不曾讓如此年紀的人繼續為他自己辦事若是朕繼續讓他做事,那朕豈不是就成了暴君?今年新春,他病倒了一次,整個人變得更加瘦小雖然太醫說他無礙,只是受了寒,依舊硬朗,但是我實在沒有那個臉繼續讓他留在中樞讓他回家休歇吧,你來接替他的位置。」
欒布也沉默了下來,他看起來還是有些不安。
大漢國相啊,這是天下人都夢寐以求的位置。惦
他也沒有想到,居然會這般落在他的身上,這雖然是好事,卻也代表著極大的壓力,尤其是領尚書,尚書台下是原先的九卿諸部,這擔子幾乎是朝中最重的了,他真的能勝任這樣的職位嗎?
看著明顯感受到了壓力的欒布,劉長輕聲說道︰「這些年里,群臣對你頗為稱贊,也都認可你,你看連不疑都能擔任國相這麼多年,你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欒布輕輕搖著頭,「就怕耽誤了陛下的大事,辜負了您的厚望。」
若是他人拿自己說事,張不疑是鐵定不能忍的,可劉長這麼做,他卻並不抱怨,只是說道︰「你不必擔心,陛下對你也沒什麼厚望,不會辜負的,若是耽誤了事,那就更好辦,罷免就是了何必糾結呢?有這個功夫,你倒不如去找張相,多跟他詢問些做事的道理。」
三人的關系都很親近,兩人都是劉長多年的舍人了,三人之間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欒布也點了點頭,他沒有想到,自己這麼來詢問,就把自己給送到了國相的位置上。
他也開起了玩笑,「早知道董安國一走就能當國相,當初我就該將他綁了送過去。」惦
「哈哈哈~~~」
這位正人君子開的玩笑,讓劉長都笑出了聲。
「不過啊,這件事暫時還是不要外傳,我還得去找老師,跟他也談一談這件事不過,他應該會很高興吧,這麼多年了,終于有機會可以好好休息,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
讓欒布來頂替張蒼,並非是劉長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在劉長這里,其實還有不少的人選,可是想來想去,最合適的都是欒布了,對比其他人來說,他是自己的舍人,跟自己更加親近,而對比季布來說,他更年輕,身強力壯的,不怕事物繁忙,而對能力而言,欒布這些年里在地方當過官,在廟堂里也頗有成就,本身學問也不差,擔任國相也沒有問題。
劉長又給欒布交代了一些事情,便領著呂祿前往張蒼的府邸。
張蒼的府邸里,依舊是過去的模樣,美人如雲,妾室無數,嚴重的違背了大漢的納妾律,可是沒有人敢管他而已。
當劉長走進書房的時候,張蒼正低著頭,在處置面前堆積成山的奏表。惦
他看起來渾身佝僂,顫顫巍巍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在案牘上。
劉長見狀,不由得撇了撇嘴。
「老師,莫要裝了,走進來就聞到一股酒味這些東西都堆積了多久了?就等著我來的時候給我看是吧??」
張蒼緩緩抬起頭來,眼神里滿是迷茫。
「你說什麼??」
看著國相的這副模樣,呂祿心里都有些酸苦,扯了扯劉長的衣袖。
劉長一把推開了呂祿,坐在了張蒼的面前,故意用最低的聲量說道︰「我要讓欒布接任您,讓您告老在家了。」惦
張蒼眼前一亮,「陛下此言當真?!」
他渾身都爆發出一種活力來,與方才的模樣截然相反,眼神明亮,哪里還有佝僂老者的樣子?
呂祿看的目瞪口呆,您這偽裝的也太好了吧?師從南越王是吧??
劉長早有預料,只是哼哼,「師父現在倒是听的很清楚啊。」
「哈哈哈,主要是年紀大了,有時听的清楚,有時卻听的很模糊,你方才說什麼?欒布來接替我?」
「是啊,我準備罷免,不,是讓您告老還鄉,讓欒布來接替您,往後您就沒有官職了,不必再來做事了。」
張蒼只覺得渾身都是那麼的輕松,那般的愜意。惦
整個人仿佛都年輕了二十歲,他一把推倒了面前的文書,大笑著說道︰「好啊!終于擺月兌這些了!」
劉長也不在意他的行為,不由得笑了起來,「別推倒啊,得送去欒布那里,對了,有一點,欒布若是有不懂的東西,可是要來跟老師詢問的,老師可不能再裝病不說啊」
「這你放心吧,你讓欒布盡管來,其實現在的事情沒有過去那麼復雜了,他完全可以勝任。」
張蒼拍了拍手,頓時就有人走了進來,張蒼說道︰「弄些酒來!我要與陛下痛飲一番!!」
師徒兩人就這麼坐在了書房內,周圍滿是亂糟糟的文書,手里則是拿著酒盞,張蒼都有些感慨,「我一直都在想著這一天啊,當初我就不想出來當官,我阿父非要逼著我,讓我出去,後來就險些被殺,好不容易躲在家里,又遇到了你阿父,非要逼著我當官,不然就要殺我,你阿父也不在了,我想著總能躲在家里了吧,結果又遇到了你」
「我最初的時候啊,就不願意去跟著老師讀書,在老師的麾下,我年紀不算最小,入門卻是最晚我對那些學問也不怎麼感興趣,幾次想要逃回去,奈何,家里人就是不願意只有老師知道我真正的志向。」
「他們還都說我幸運呢,說我跟隨荀子,輔佐幾代君王這又不是我所希望的」惦
劉長沉默了許久,喝著酒,听著老師的抱怨。
吃完了這一頓酒,劉長站起身來,張蒼也就麻利的將自己的官印之類的交給了劉長,「我就不搞什麼儀式了,你是知道的,我最厭惡這些儀式了今日起,我就不去厚德殿了,你也就安心辦你自己的事情不必擔心我」
劉長很是莊重的收起了這些。
他後退了幾步,隨即猛地跪在了老師的面前,行了跪拜禮。
「弟子拜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