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國,平城。
平城在代國並不算是什麼大城市,能成為都城,主要是因為防守上的優勢,代國比燕國都要靠北,有著五百多里的土地,位置險要,與塞外直接接壤,因此當初都城就設立在了平城(大同),劉勃領著眾人前往封國之後,也是居住在了平城的代王宮內。
代國相劉不害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著面前的劉勃。
「像啊,真的像啊,大王這吃起飯來,實在是太像陛下了。」
劉不害當初曾擔任劉長的護衛長,長期統帥親兵,後來劉長登基之後,就將他放在了地方歷練,如今也是成為了一方宰守,位高權重。
當初劉勃剛剛前來代國的時候,韓安國還是非常的擔心,生怕他們會被這位老臣給輕視,這位老臣本身就是宗室遠支,出身南軍,曾是陛下的護衛長,後來多次立下戰功,受封為侯,在代國算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可令韓安國沒有想到的是,當劉勃領著人來到這里的時候,這位大臣對劉勃的態度反而是最親近的。
除卻他總是直勾勾的盯著劉勃看以外,就找不到其他什麼無禮的地方了。
劉勃吃著肉,看著坐在遠處,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看的劉不害,這飯都有些沒法吃了。
而看到劉勃停了下來,劉不害急忙說道︰「怎麼不吃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不是這飯菜很好。」
劉勃說著,又抿了抿嘴,不知該怎麼說。
劉不害再次笑著說道︰「這欲言又止的模樣與陛下也是一模一樣啊!
您有什麼事盡管吩咐便是,何以拘束呢?我是大王之臣,無論大王吩咐什麼,臣都定然完成!」
劉勃撓起了頭,這可怎麼辦呢?
「劉相啊,寡人不擅國事,若是有什麼不好的行為,您是可以勸諫的,不必如此」
「看大王這話說的,大王能有什麼不好的行為?大王這模樣,就不像是能做出壞事的人,聖人之相也,是不是有哪個大臣惹怒了您???」
劉不害 地站起身來,神色甚是嚴肅,「大陛下將您交予臣,臣就絕對不能讓您受到半點委屈!」
韓安國連忙上前,拉住了劉不害,「並非是有人欺辱大王,劉相啊,是我們有些話想說」
劉不害恍然大悟,「大王早說啊,是要與心月復說些悄悄話?好,臣這就離開!」
劉勃想要說些什麼,劉不害卻直接離開了內屋,劉勃極為無奈的坐了下來,苦澀的看著一旁的韓安國,「我從未想過就國後會是這般的情況」
韓安國的神色也差不多是這樣。
「當初我們來的時候,還擔心劉相孩視大王,如今來了,他倒是沒有孩視大王,卻是直接將大王當作自己的孩子了」
劉勃主要是有些受不了劉不害對自己的熱情,地方上的諸侯王和國相斗智斗勇,他這里倒好,這國相直接將他當成自家的孩子,百般寵溺,第一次朝議,就因為有個大臣說劉勃的門客不該擔任官吏,劉不害就將那人給丟了出去,直接一把從內屋丟到了門外,劉勃都被嚇壞了,劉不害很是嚴厲的警告群臣,誰敢欺負大王,自己就干掉誰!
群臣那是瑟瑟發抖。
朱蒙都老實了很多,見到劉不害都躲著走。
劉勃是個老實人,又不想言語傷到這位對自己極好的長輩,韓安國勸說道︰「大王也不必擔心,大王如今只是有些不習慣劉相的熱情而已,等到以後,大王或許就習慣了,再說了,劉相這樣的國相實在是難找啊,您這剛來代國,就已經是大權在握,劉相恨不得將自己的親兵都交給您來統帥。」
「我當然知道劉相的好意,只是唉,算了,往後再說吧。」
劉勃正說著,朱蒙走進了內屋,有些驚疑不定的問道︰「大王?您為什麼要讓劉相為您守著王宮大門啊??」
劉勃大驚,「我何曾讓他守門了??」
「我方才來王宮,就看到劉相守在門口,說是您在宮內與心月復商談,不許外人進來」
劉勃 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你趕快去門口,讓劉相回去休息吧!莫要再這般了!」
「唯!!」
朱蒙走後,韓安國卻只是看向遠處大門的方向,喃喃道︰「古往今來,能得人心者,再也沒有能超過陛下的了」
「大王,劉相當初乃是陛下的親兵,得到陛下的賞識,有了如今的地位,他以國相的身份,甚至能為您看守大門,這都是為了報答陛下的恩情啊大王可以陛下為鑒,以誠待人,以德服人,才能得到這般賢人的輔左啊。」
劉勃對此也頗有感觸。
他緩緩拿出了書信,遞給了一旁的韓安國。
「這是我大哥給我寫的書信,燕國的丁安城,憑借著先一步得到消息,居然敢去哄騙我舅父!還以我為借口!」
劉勃雖然良善,可此刻也有些生氣。
「燕王實在過分,他雖然是我的長輩,可也不該屢次欺辱我的舅父!我的舅父乃是憨厚之人,如此對他,我實在不能容忍!」
韓安國認真的看完了太子的書信,隨即點了點頭,「燕王的行為確實有些過分,可燕王為人悍勇,力壓北方諸胡,自從他登基為王之後,北邊已經有十余年不曾有胡人作亂對天下都是有大功的,陛下也不忍心責怪他,您新為王,最好還是不要與他生了什麼矛盾」
「我知道,所以方才沒有拿給劉相來看。」
韓安國一愣,急忙醒悟,「這可絕對不能讓劉相看到,否則就要出大事了!
劉相不見得就怕了燕王,到時候兩國相爭對大漢極為不利啊。」
劉勃很是認真的說道︰「我不會連累劉相的,但是燕國這般欺辱我舅父,大哥又寫來了書信,要我處置,我就不能無動于衷!您有什麼想法呢?」
韓安國放下了太子的書信,「太子的意思,也只是懲戒一下那個丁安城,不是讓我們得罪燕王我覺得,最好還是采用太子的想法,先以倭郡之事,拒絕與燕國合作,逼迫燕王處置丁安城」
劉勃卻說道︰「若是沒有燕王的允許,丁安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嗎?不找燕王卻去對付丁安城,這是欺軟怕硬!我絕對不做這樣的事情!請您想個別的辦法吧!」
韓安國看著面前極為強硬的劉勃,也是無可奈何,他了解面前這人,除卻這身板,也就是那倔強的脾氣最像陛下,兩人都是撞碎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性格。
韓安國撫模起了胡須,「既然大王這般要求,那我也只能想個其他辦法了」
很快,一封書信從平城飛往了燕國,書信的內容很是簡單,就是簡單的寒暄了一下,表示自己剛剛來到這里,很期待能與仲父一同辦好北方的事情,最後是邀請仲父前往邊界處,兩人可以在邊界處一同面談兩國的諸多合作問題。
正在冰天雪地里狩獵的燕王接到了書信,哈哈大笑,當即就領著人前往燕代邊界,去見自己這位猶子。
兩人約定好在上谷的一處平原相見。
這里是一片平坦的原野,周圍沒有什麼城池,代人和燕人常常因為砍伐的事情而過界,倒也沒有人真正的去追究這些,按著大漢的律法來說,諸侯王是不能在私下里踫頭,也不能出自己的國的,可是劉勃這里已經提前向廟堂上奏,倒也不怕廟堂來追究什麼責任,難道他還能聯合燕王來謀反嗎?
當劉鼻來到這里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了高大魁梧的劉勃就站在一處亭閣前,等待著自己。
劉鼻很是開心的下了馬,朝著猶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你這豎子,怎麼都變得這麼大了!險些以為是陛下當面呢!」
劉鼻大笑著,本來是想要拍一下劉勃的肩膀,可最後還是選擇拍了拍他的胸口。
劉勃紋絲不動,朝著劉鼻附身行禮,「拜見仲父!」
劉鼻直接拉著他,就坐在了亭閣內,甚至都不等劉勃開口,就拿起了面前的酒盞,一口熱酒下了肚,渾身仿佛暖和了不少,劉鼻抱怨道︰「還是這邊好啊,扶余那鬼地方,一下雪便是冷的不行,那里的胡人又不听話,還得我親自前往,才能讓他們去做事,肅慎人今年又沒有交足朝貢,說什麼雪災,他們倒是學聰明了,整日都以災害為借口,我看啊,不打他們一頓,他們是不知道道理的」
要是說大漢最跋扈的諸侯王(已就國的),那大概是非燕王莫屬了。
這位大王自從登基之後,做出來的一大堆事情,是讓廟堂愁壞了頭,他公然叫板廟堂的政令,多次私自出兵塞外,攻打胡人部落,在國內施行很嚴酷的管理辦法,還毆打驅趕了前來勸說的儒生,可謂是無法無天,而他遲遲沒有受到任何的制裁,是因為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北方確實需要這麼一個強勢的君王來坐鎮,尤其是成分混亂的燕國,燕國出了遼西,幾乎就沒什麼漢人了,處處都是些胡人,若是讓劉如意這樣的來當王,怕是要出大問題。
只有劉鼻這樣強悍的君王才能壓得住人。
第二個原因就是他對陛下的忠臣,作為諸侯王里的第一長吹,劉鼻向來是對劉長唯命是從,甚至多次在別人面前說過當今陛下遠勝高皇帝之類大逆不道的話。
劉勃安靜的听著仲父的抱怨,等到他又吃下了一盞酒,他方才開了口。
「仲父我們在這里打一架吧。」
「噗~~~」
劉鼻直接將口中的酒水都給噴了出來。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劉勃,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仲父,我想與你在此處比試一番武藝!」
劉鼻呆滯了許久,隨即搖起了頭,「我不比,我已經是過了半百的年紀,你卻是最壯況且,你這胳膊就與我的頭一般粗,我才不與你動手呢,你是發什麼瘋啊,與我比試什麼?你怎麼不去長安找陛下比試呢?」
劉勃認真的說道︰「仲父派人羞辱我的舅父。」
「我詢問群臣的看法,想知道這件事該怎麼辦,群臣各自說出了想法,有人說,應當不與燕國合作,迫使仲父認錯。」
劉鼻有些不屑的問道︰「這是誰人提議?」
劉勃沒有回答,又說道︰「可是我覺得不妥,我知道仲父的性格,以仲父以勇 ,這般做法,只會讓仲父覺得被輕視,不會妥協。」
「也有人說可以找您訴苦,用隱晦的語氣來提醒您,可是我也拒絕了,您是我的仲父,一家人何以用這種辦法呢?」
「可是我的舅父長期在海外,忍受諸多艱辛,立下了赫赫功勞,不該被如此欺辱,我實在不能容忍,我知道仲父悍勇,只能選擇這樣的辦法來為舅父復仇!」
劉鼻目瞪口呆,盯著劉勃看了許久。
「你因為在意我這個仲父,所以反駁了其余大臣溫和的建議,決定將我騙到這里打一頓?是這個意思吧?」
「仲父!
我知道您勇武,看不起那些狡詐的手段!故而決定用這樣的辦法!」
劉勃很是認真的解下了自己的衣裳,活動著身體。
劉鼻看了他許久,隨即 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木桉。
「好你個小子!你可比你那些兄弟要令人喜愛!」
「朝中那些奸賊,整日都以陰謀詭計,你倒是個直性子,跟你阿父一般,開門見山,我就喜歡你這般性子的!」
劉鼻說著,忽然看向了身後,叫道︰「丁安城!過來!」
頓時,有一人從後方走了上來,正是先前去了樊亢那邊的丁安城,劉鼻指著他,罵道︰「因為你的緣故,險些與猶子交惡!我今日罷免你的官職,讓你前往地方為縣令,你可有怨言?!」
「不敢有怨言!」
劉鼻又看向了劉勃,站起身來,「我先前因為大臣的言語,對舞陽侯確實有些失禮,為了彌補,我會親自寫信給舞陽侯,請求他原諒,另外,我還要贈送倭郡兩萬頭牲畜,你覺得如何啊?」
劉勃急忙站起身來,「仲父如此當然是最好。」
「好了,你坐下來吧,別擋著光!」
劉鼻說著,劉勃坐下來,又將方才月兌下的衣裳重現穿了起來,劉鼻笑著說道︰「你小子是真的不錯,有你在代國,我也不必擔心北邊了,若是有一天,我也被人羞辱,但願你能像今日這般,去找那人來復仇!」
劉勃認真的說道︰「定然會如此!」
「好!來,繼續吃酒!」
兩位大王隨即就說起了其他的事情,說了下國內的情況,然後說起了雙方的合作,燕國的地盤很大,可人口很少,經濟也並不發達,制造業尤其落後,甚至要看人趙國的臉色,而劉鼻並不喜歡跟趙王合作。
「趙王這個人啊,實在令人捉模不透,出爾反爾,不是可以長期合作的,你也要當心,與他接觸,絕對不能松懈先前就差點被他拉著上書送死了得虧我及時醒悟,現在我都不怎麼跟他往來了,而且趙國的群臣也是很狡詐,那位國相,姓袁的那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先前我下令讓國內的胡人遷徙,打亂他們的居處,結果他就跑出來蠱惑那些不願意遷徙的人,都跑到趙國那邊去了,簡直不知羞恥!」
「我領著人去攻打那些胡人,將他們變成燕國的子民,好處最後卻被他給搶走了,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說起趙國,劉鼻就是一肚子的氣。
作為兩個恩怨積累有數百年的鄰國,趙國和燕國長期不和,這是歷史遺留問題,哪怕是在大漢,這兩個依舊不對付。
在太學里,常常能看到這樣的場景,一個穿著赤衣的趙國學子和穿著白衣的燕國學子對視幾眼,然後燕國學子就開口了︰你瞅啥?隨即兩人直接扭打起來,廝打成了一團。
劉勃听著仲父的抱怨,卻也不敢隨意開口,這畢竟是長輩間的矛盾。
「往後啊,我們倆得多聯絡」
兩人確定了多個合作的項目,劉勃也說出了夏國的事情,「其實夏國能直接從西域那邊弄來很多的特產,若是我們能設立一個地方,三方共同貿易,這對我們都是有很大好處的,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將趙國拉上啊,趙國人多,而且富裕不能因為一些恩怨就不顧國內的利益啊」
劉鼻倒也沒有再反對。
在談論好了所有的事情後,兩位大王各自離開,劉鼻再三告戒劉勃,要當心趙國和廟堂的小人,並且吩咐他,無論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跟自己求助。
騎著馬離開這里的時候,劉鼻的臉色方才平靜了下來。
騎士跟在他的身邊,有些不理解的詢問道︰「大王,您怎麼就決定要跟舞陽侯請罪了呢?您是諸侯王,他不過是一個徹侯而已」
劉鼻瞪了他一眼。
「你覺得是因為賞識自己的晚輩去跟徹侯請罪好听點,還是被自己的猶子打一頓好听點?」
「啊?代王難道還敢真的與您動手嗎?」
「廢話,這豎子自幼就老實,少根筋,跟他那幾個兄弟不同,若是真被他拉出去打一頓,以後老夫還有什麼顏面來見人?」
「大王勇武,也不見得就怕了那代王!」
「陛下和舞陽武侯的血混出來的豎子,要打你去打,反正乃公是不干的!」
ps︰抄翻閱書評的時候發現有人說我現在定時發布,不看章評了,怎麼可能呢?不看我怎麼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