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廝簡直是失心瘋了!!」
張不疑坐在上位,神色極為憤怒。
「聖天子寬宏大量,饒恕了你的無禮,因為你有功勞,讓擔任郡守的位置,給與你極大的信任,甚至為了你而打擊宗族,結果你就是這般報答陛下嗎?!」
「楚太子好心來幫你,而你居然想要處置他??」
「你怎麼不直接領著郡兵去楚國抓他阿父啊?!」
張不疑大聲的辱罵著,晁錯只是板著臉,一言不發。
等到張不疑說完,他方才開口解釋道︰「並非是我刁難楚太子,只是廟堂派人來南國做事,中間還夾雜著一個楚太子,這難道不是廟堂的失策嗎?如今這運河工程,處處偏袒楚國,這就是證據!楚太子以公謀私,我早就勸諫了陛下,這些諸侯是不能輕易相信的,更不能讓他們在廟堂為官,否則就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可陛下不听,還以吳王來代替了我,如今廟堂諸多問題,都是外王進朝所致!!」
張不疑冷笑了起來,「還是將實話說了出來你就是不滿自己的位置被人所頂替吧?」
「不,若是他人頂替,我無話可說,只是外王入朝,定然為自家謀利,就如這楚太子.」
張不疑沉默了片刻,隨即搖著頭說道︰「你該慶幸現在有野獸頻繁來損害耕地,陛下要以百姓的安全為重,否則,就你這些話,陛下怎麼也得親自過來好好教一教你。」
「你這廝簡直就是.死不悔改!」
晁錯很不服氣,「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楚太子倒是對外說自己不會插手南國的事情,可是有他在,堪輿家的那些人,難道不會優先考慮楚國嗎?在政策不利于楚國的時候,他們還敢明確的提出來嗎?吳王在廟堂,可有人敢當著他的面來提出一些對吳國不利的事情呢?即使他們本身沒有這樣的想法,可身居高位,主動參與行政,就一定會有這樣的影響!」
「難道廟堂就一定得要損害地方的利益嗎?廟堂當保障地方的發展才是!」
「任何政策,都是有利有弊,就說這開海,開海之權不一,地方也積極插手此事,從中謀取好處,這其實不利于廟堂對開海的規範和治理,但是有人敢說讓商部總攬,不使地方過問嗎?沒有的,因為當今御史乃是吳王!而地方參與開海,控制港稅,擁有大量官船的就是吳國!!」
「讓外王進入廟堂,就是這般的荒謬!陛下不察!」
張不疑勃然大怒,當即指著晁錯,叫道︰「來人啊,將這廝給我拿下!陛下豈是你這般的小人所能詆毀的?!」
甲士急忙站在了晁錯的身後,晁錯並不害怕,「我不曾說錯!本來就有影響!當今廟堂,奸賊當道!」
「送晁錯去牢獄里好好清醒一下!」
甲士直接帶著晁錯就離開了這里。
張不疑揉了揉額頭,對這廝很是頭疼。他很不願意跟這樣的人打交道,軟硬不吃,誰見了都頭疼,而且,這廝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仔細想想,好像還真的會有一些影響,雖然沒有晁錯說的那麼嚴重,但確實也是要考慮的問題。張不疑想了片刻,索性也就不再想這件事了,急忙派人去將楚太子等人叫了過來。
很快,胡毋生,劉戊,羅鏃等人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三人看起來都是風塵僕僕的模樣,尤其是胡毋生,還是一副後怕的模樣。
張不疑想起陛下的吩咐,強行擠出了一絲笑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一些。
可他這副笑容,怎麼看都有些冷笑的意思,將三人都嚇得不敢與他對視。
「三位,不必擔心,晁錯我已經抓起來了。」
「我奉陛下之令前來此處,就是為了你們的事情,陛下得知晁錯對你們無禮,很是生氣,讓我前來解救你們.晁錯這廝啊,向來都是這樣的性格,我一定會好好罰他的,各位不必再擔心了,陛下對你們還是非常重視的。」
「這些時日里,你們的功勞,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你們先後為六個郡國設計了互通的運河方案,隨即又幫著滇國勘探,發現了當地的銅礦。」
「陛下非常的開心,認為你們有功與社稷,已經下令廟堂,讓廟堂積極的扶持堪輿家,最好讓堪輿家能前往各地來轉一轉,發現各地優秀的資源,用以發展我就提前為你們恭賀了,有陛下的厚愛,堪輿家遲早都能成為天下顯學,這都是你們所應得的,若是你們還有什麼要求,都可以與我說,我會如實告知陛下,陛下向來愛民納賢,一定會為你們實現的。」
听著張不疑的話,三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胡毋生率先回答道︰「多謝張相。」
「當謝陛下。」
張不疑提醒道。
胡毋生改口,「多謝陛下之厚愛!不過,這都是吾等應當做的,不該奢求什麼回報,我們願意為陛下完成這里的事情,堪輿家若是能為陛下做到更多的事情,這是他們的榮幸我們也沒有什麼請求。」
張不疑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點著頭,隨即看向了羅鏃。
羅鏃不太會說話,但是也急忙回答道︰「多謝陛下!」
看到張不疑還在盯著自己,他又接了一句,「陛下萬歲!!」
張不疑笑了起來,點著頭,「果然賢才。」
他這才讓三人坐下來,等到三人落座,張不疑慢條斯理的說道︰「我知道你們幾個都是被晁錯給派人劫到這里來的現在晁錯已經被我關起來了,你們可以返回楚國了。」
听到這句話,幾個人卻沉默了下來。
胡毋生忍不住說道︰「張公啊,我們還不能離開。」
「嗯??晁錯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置!你們不必操心!」
「不是因為處置他的事情,是因為這里的設計圖還沒有弄完。」
胡毋生認真的說道︰「張公有所不知,晁錯對我們雖然很無禮,但是他治下的百姓,是我從未見過的,我這次領著人前往設計,沿路的百姓都極為的愜意,臉上的歡喜是在長安都見不到的,各地豪族紛紛出手相助,全力配合,官吏們嚴守律法,不敢做出半點逾越的事情,您大概也知道,天下各地都有很多的陋習,過關卡都是很麻煩的事情,可是唯獨在此處,我不曾遇到一件這樣的事情。」
「故而,我請您能寬恕晁錯的罪行,讓我們辦成這件事。」
張不疑很是驚訝,「你們這是被他關出感情了??」
羅鏃也急忙說道︰「在這里做事,是我來到南邊後最愜意的一次,官吏很是配合,連豪族都不出手干涉,任何要求都能提出,晁錯隨時能解決,絕不拖延,解決速度甚至比我們提出來的還要快,無論遇到什麼難題,他都能最先出面,一路暢通無阻.張公啊,晁錯這個人雖然有些蠻橫,有些無禮,但是說起來,跟著他一起辦事,給他辦事,還是很不錯的.我們這設計了一半,現在離開,怕是不太妥當。」
張不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他最後看向了劉戊,「你總得走吧?」
劉戊堅定的搖著頭「晁公對我雖然有成見,但是他也讓我知道了運河設計里的不當,我們先前的一些設計,確實太過偏袒楚國,應當以吳為核心我也想要留下來,完成這件事.彌補先前的過錯。」
張不疑很是生氣,乃公風塵僕僕的從長安跑過來就你們,結果你們都不願意走?
在這里耍猴玩呢?國相不生氣你當我是亭長是吧??
羅鏃看著面有惱怒的張不疑,急忙又接道︰「為陛下做事!陛下萬歲!」
張不疑臉上的惱怒頓時消散了些,他再次考慮起了這件事。
「倒也不是壞事,加強聯系.」
張不疑緩緩站起身來,「那你們就去辦吧,我也不急著回去,等你們辦完了這里的事情,我與你們一同回去!」
「啊,多謝張相!!!」
「要謝陛下。」
與此同時,騎著駿馬的劉長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尖,這是因為換季還是有誰在念叨自己??
劉長全副武裝,手持強弓,身後跟著一大堆的郎中與甲士。
作為聖天子,他當然是不能看著野獸危害百姓,為了保護百姓,劉長就來到了上林苑。
現在是狩獵的季節,劉長廢除了很多的禮法,唯獨這天子親狩的禮法,他沒有廢除,倒不是因為劉長是個喜歡縱樂的昏君,只是他覺得,作為後人還是要稍微尊重一些那些擬定禮法的人,他們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設定的,若是都廢除了,就糟蹋了先人的心血。
當然,是否糟蹋先人的心血也要分情況。
若是劉長不喜歡,那就是過去的老狗們在胡說八道,若是喜歡,那就是先人之禮。
都說當今皇帝奢侈好享受,可這上林苑的規模,在劉長上位後是在不斷縮小的,劉長沒有因為自己喜歡狩獵就擴大園林的規模,佔據耕地,他將那些利于耕作的地方都拿出來分給百姓了,自己只留下那些山林作為狩獵的地方。當然,里頭的動物還是不少的,各地所獻上來的奇珍異獸在這里都能找到。
劉長並非是單獨狩獵,按著禮法,他是與太子一同出來狩獵的。
看著遠處的太子戰車,劉長的臉上滿是不屑。
此刻劉安正坐在他的門客們為他所設計的戰車里,劉安的武力比不上他阿父,自然就要用一些「歪門邪道」,每次出來狩獵,劉長都是奔著那些大型野獸去的,什麼老虎啊,大熊啊,這些東西看著就令人害怕,劉安的門客們想來想去,設計了一套戰車,這戰車四處都是被牢固的固定了起來,只留下了六個眺望孔,還有四個射擊孔,劉安就躲在這種戰車里進行狩獵。
對太子這種絲毫沒有武德的行為,劉長很是鄙夷。
可太子卻覺得這沒什麼,人與野獸的不同,就是人懂得使用工具啊,他甚至覺得,應當朝著這個思路繼續去研發,說不定哪天就能在戰場上采用這樣的戰車,讓敵人完全無法破防,現在黃老正在嘗試著各種新動力,水,火,乃至風,若是哪一天可以拋棄馬匹,有這麼一個東西,在戰場上豈不是亂殺嗎?
黃老的諸多實驗讓尚方明白,自己的想象力還是太過薄弱了。
在尚方嘗試著用風推動車的時候,黃老已經在想能否通過火藥來推動車了,他們不只是想,他們甚至還親手嘗試了,結果又搭進去幾個黃老.
劉長都看不下去了,讓劉安出台了實驗法,任何實驗都要確保自己的安全!!
劉長飛馬奔馳,領著眾人闖進了園林的更深處。
當狩獵結束的時候,劉長滿載而歸,他正要給劉安炫耀一番,可看到劉安擺放在地面上的那些諸多獵物,劉長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猛地跳下了馬,快步走到了劉安的身邊,看向了他身邊的那些獵物,這比劉長的獵物還要多了三四倍.劉長滿臉的不可思議,「你作弊了??怎麼能射殺如此之多??」
劉長看向了劉安身後的那些門客,也沒听說他身邊有什麼神射手啊??
劉安咧嘴笑了起來,「阿父.正所謂,學問也是一種力量.我的武藝遠不如阿父,可是我能合理的運用學問.」
「放屁!你就是作弊了!否則如何能射殺如此多獵物?!這不叫學問,這叫耍賴!」
劉長滿臉的不悅。
劉安卻笑呵呵的讓出身來,讓劉長看到了自己戰車上的東西。
「阿父.您看看,這是我最近與門客們所設計出來的弩這張弩與如今的強弩不同,雖然大了點,但是我這張弩是可以連射的,可以連射五矢!」
「連弩?!?」
劉長猛地想到了什麼,迅速上前一步,認真的查看了起來,又有些震驚的看著自家兒子,這種眼神跟發現自己發明了豆腐幾乎是一樣的,你小子居然這麼厲害??
這連弩並非是指弩機可以連發,而是指弩機可以一次性多發,可以同時射出多支弩矢,而最早的連射弩機是出現在戰國時(江陵楚墓連弩),據說在三國時期,諸葛亮發明了更強力的弩機,有人說可以連射,有人說是可以齊射十發,後來記載馬均甚至做出了五十發的連弩,不過此時的連弩都不是單兵武器,因為體型原因,往往需要用戰車乃至多人操作到宋明時期,才出現了單兵用的連弩。
看著劉安拿出的可以齊射五發的連弩,劉長眼里還是有些震驚的,這東西配合他的戰車,還是挺唬人的。
劉長還是不屑的搖起了頭,「沒什麼用戰場上不實用,除非能繼續改進。」
劉安笑了起來,「定然不會讓阿父失望。」
劉長看著面前這個極為得意的家伙,還是忍住了教訓他的沖動,過去他總是覺得這個豎子不成器,可當這個豎子真的長大,開始表現出非凡的才能,甚至在某些方面接近自己的時候,劉長的內心卻又變得很復雜孩子長大了啊。在回去的路上,劉長與劉安騎著駿馬,劉長還在大聲的說著︰「這還是不能算你贏,你這依舊是作弊,雖然東西是你造出來的,可你是我造出來的,簡而言之,這東西也有我一份.」
「那是自然,若無阿父,我也造不出這東西。」
兩人邊走邊聊,正來到了城門口,就看到站在這里等候的身影,正是剛剛返回了長安的劉恆。
劉恆沒有在吳國待很久,為生母發喪之後,就火急火燎的回來,他不想耽誤廟堂的大事。
看到板著臉,一臉不悅的劉恆,劉長急忙上前,「兄長啊,這豎子去上林苑玩,被我給抓回來了.這都是儲君了,還整日游玩,實在是不成體統!你放心吧,我先教訓了他,稍後就來找你.」
劉恆看起來很是疲憊,只是示意劉長跟上來。
劉長的臉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兩人走在了最前方,劉恆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阿母方才召見我了.跟我說了一些事情。」
「啊?什麼事情啊?」
「你知道是什麼事情不必如此。」
劉長抿了抿嘴,「兄長,不必太擔心,我會出手保他一命的,到時候讓他去服徭役.」
「不,不必保他。」
劉恆眉頭緊皺,眼里滿是憤怒,「若是真的,不必他人出手,我自當清理門戶親生兄弟,還不能相容,處處逼迫,這樣的人,將來遲早會使我蒙羞.從阿母的話來看,這件事大概是真的,我在吳國的時候,尚且都管不住她,我有兩個夫人,都是在產子之後就忽然病逝的,而且都是在我外出巡查的時候病逝的若不是啟的阿母,只怕連孩子都保不住這樣的惡人,我為什麼還要同情呢?」
劉長的神色變得有些愕然,爭寵殺人??
「那四哥為什麼不直接與我說呢??」
「王後呂姓.情況復雜,說了影響極大。」
劉長勃然大怒,「我管她是什麼姓?!居然敢欺在我兄長頭上?!連你都被如此欺辱,那我其余兄弟豈不是更甚?!此等奸惡!我當誅其族!!!」
「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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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