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趾高氣揚的坐在馬車上,看著兩邊人來人往的景象,忍不住感慨道︰「好一副盛世的場景啊。」
為他駕車的人乃是竇廣國,听到劉長的感慨,他急忙接話道︰「全因陛下之功德也。」
劉長搖了搖頭,「也不能說都是我的功勞,我阿母也是有幾分貢獻的,其余的才是我的功勞!」
竇廣國急忙稱是。
「今日朕要幫助工部,試一試他們所制造的馬車性能如何,去城外試一試,也算是朕為大漢制造業做些貢獻朕這個人吧,就是閑不住,一閑下來,就想著為百姓,為社稷做點什麼.」
听到陛下將去城外縱車都說的如此深奧,竇廣國再次感慨道︰「陛下之恩德,實在是令人感動啊。」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城西,也就是太學的附近,正要從這里出城,迎面就看到了一個老人拉扯著另外一個人。
這老人衣衫襤褸的,頭發髒亂,渾身惡臭,是個行乞者,而被他所攔下的人,是一副儒生打扮,顯然就是個太學生。
「這位君子.我已經五日不曾進食,請您大發慈悲,給我些錢財,我這快要餓死在這里了.請您發發善心」
那行乞者低著頭,滿臉的悲苦,太學生長嘆了一聲,從懷里掏出了些錢來。
劉長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竇廣國忍不住說道︰「陛下,就算是盛世,也不可能讓所有人衣食無憂,總是有吃不飽飯的人.這是無法避免的,陛下不必放在心里。」
劉長搖了搖頭,「你且停車。」
竇廣國無奈的停下了車。
卻看到那行乞者依舊擋在太學生的面前,一個勁的感謝,「多謝您的相助,一看君子就是個有道德的,實在不敢隱瞞您,我是個南人,因為逃難到了此處,想要回家,卻身無分文,只能在這里向人行乞,我也不願意如此羞辱自己,奈何,思鄉心切,我只是想回到家里,奈何啊,這一路都要路費,實在難以返回若是能救濟我些路費,大恩大德,此生都不敢忘卻。」
太學生看著他,再次長嘆了一聲,又拿出了不少的錢,遞給了此人,說道︰「您如此年紀,不該遭受這樣的苦難,我身上也沒有多少錢,您就拿去當路費吧.」
「多謝君子!多謝君子!!」
那老人朝著太學生連連行禮,隨即又抹著眼淚說道︰「我當初離開家,就是因為家里有個病重的老母,我阿母高壽,如今得了病,我卻無法為她救治.如今在長安又沒能掙到錢,就這般回去了,可如何面對阿母啊?我實在是對不住阿母!我不能盡孝啊!!」
听著老人的話,太學生的臉上滿是不忍。
「可是我身上也沒有什麼錢財了啊.」
老人看向了太學生的腰間,「我看您佩戴的這個玉石.」
老人正說著,就感覺有冷風吹來,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轉過頭來,卻看到了一個身材極為魁梧的漢子,就站在自己的身邊,正冷冷的盯著自己。
「你是行乞的還是打劫的?」
「您何出此言啊.」
劉長卻不客氣,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脖頸,瞪大了雙眼,「你是南人?哪個郡?哪個縣的?!」
老人頓時就慌了,急忙叫嚷道︰「莫要劫我!我無錢財!我無錢財!」
那太學生急忙說道︰「這位君子,您莫要如此,何以為難一個老者呢?」
「你是個太學生?你是怎麼進太學的?你看不出這廝是在騙你嗎?什麼五天不曾進食,五天不曾進食的人能像他這般中氣十足?南人能操一口的長安口音?還什麼老母,他這般年紀,若是他阿母還在,那都得賜予壽杖,若是病了,當地的官吏都得代為奔波,還需要他出來掙什麼錢?」
太學生卻仰著頭,很是不悅的說道︰「我看您也像是個讀過書的,難道就不知道孝順的道理嗎?我的老師說了,對真正的君子來說,他是否編造,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听到有人的阿母病重,就一定要去幫助,遇到孝順的事情,就一定不能坐視不管,這才是真君子的所為!」
劉長有些驚訝,「我都給你說了,這廝是騙人的,壓根就沒這回事,你還跟我說什麼孝順?他以這種借口來騙錢,才是最大的不孝吧?」
「這是我的老師所教導的知識.至于這位老丈,他的言語是否是假的,尚且不好說,倒是閣下,看起來凶神惡煞,不似好人!」
竇廣國暗道不好。
果然,劉長听完,咧嘴笑了起來。
「不似好人是吧?」
「好,今日我就當一次好人。」
劉長猛地伸出手來,一把將那儒生拽到自己面前,儒生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劉長直接按在了地上,自己則是坐在了他的身上,儒生被壓得口不能言,險些暈了過去,劉長就這般坐在儒生的身上,笑呵呵的看著面前的行乞者,「廣國,令人給我拿些蒸餅來,今日我要好好救濟一下貧苦者!」
很快,就有人提著滿滿的兩大盆蒸餅來到了劉長的身邊。
劉長只是盯著面前那人的雙眼。
「來,你不是五日不曾進食嗎?給你吃的,來!吃!!」
「給我吃!!」
劉長的聲音很大,那老頭被嚇得貼近了牆角,渾身瑟瑟發抖,驚恐的看著面前的那些餅,手足無措。
他求助的看向了周圍的路人。
可惜,並沒有什麼人敢往這里湊,劉長的身邊站著一大群的繡衣,不許任何人靠近,老人知道自己踫到了鐵板,急忙求饒。
「請您繞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這不是在害你,是在幫你,來,吃!你要是不吃,我就親自幫你吃!」
老人顫抖著拿起了面前的餅,小心翼翼的吃了起來。
「快吃!!」
老人瘋狂的咀嚼了起來。
劉長一聲不吭,就坐在這里,看著他吃,那行乞者連著吃了兩塊大餅,整個人的臉色都有些變了,實在難以下咽。
「無礙,我給你找些水來,怎麼才兩塊餅啊,這尋常農夫出去干活,一次可都能吃掉五塊的,你這五日不曾進食,就只能吃兩塊嗎??」
「我我實在是吃不下了」
「我也是生活所迫,才出來行乞的我.」
「來人啊!喂他吃!!!」
竇廣國很是無奈,急忙開口說道︰「我們在城外還有事情,這點事,不如就交予官員去操辦.您看」
「我今日非要做一次好人!!」
劉長的倔脾氣上來,卻是無人能勸阻。
就在繡衣們往那人嘴里塞著餅的時候,終于有過路的豪杰發現了這里的動靜,看到數個人圍在這里欺負一個老者,那豪杰勃然大怒,推開了面前的幾個繡衣,開口呵斥道︰「天子腳下,怎敢這般行事?!」
「有眼無珠的東西,你也與我過來!!」
那豪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劉長一把拽來,同樣按在地上,拖過來就當座椅。
當縣衙的張縣丞火急火燎的帶著人來到這里的時候,就看到陛下正坐在三個人的身上,面前還有一個老者,早已暈厥,嘴里還有半塊蒸餅。
張縣丞滿臉的無奈,急忙行禮拜見。
「將這騙子給我帶走,還有這三個家伙,也得好好教導一番,尤其是那個太學的,問問是哪個蠢物教出來的!」
「唯!!」
在老張將眾人帶走之後,劉長方才冷哼了一聲,看向了一旁的竇廣國,「太學里都是一群蠢物,這樣的人也能當官吏嗎?!」
「只是年輕不懂事而已,陛下勿要動怒。」
因為出了這麼件事,劉長也無心再去城外縱車了,直接返回厚德殿。
剛剛回到了厚德殿,劉長正準備要吃些什麼,就有人匆匆找上了門。
來人正是司馬喜,司馬喜很是無奈的站在劉長的面前,低著頭向劉長請罪。
劉長輕笑著說道︰「你過去對朕的功勞視若無睹,常常記載一些不正確的東西,不過,朕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是不會怪罪你的,你放心吧,只要你往後能認真的吹如實的記載我的功勞,我就不會怪罪你!」
司馬喜卻說道︰「臣向來都是如實的記載,不曾犯錯,今日前來請罪,是因為我的兒子冒犯了您,故而代替兒子來請罪。」
「你的兒子冒犯了我??」
劉長狐疑的看著他,看了他片刻,猛地醒悟,「那個太學的蠢物,難道就是你的兒子嗎?不會吧?你怎麼會有如此愚鈍的兒子啊?」
司馬喜臉色一黑,沒有回答。
劉長又打量著他的臉,再次搖著頭,「他長得跟你也不像啊,他模樣倒是不錯,就是這才能啊.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呢?」
司馬喜一愣,急忙說道︰「我听他一說,就知道是陛下。」
劉長撇了撇嘴,「當初多次听你說自己的兒子多麼聰慧,今日看來,他是學歪了啊。」
司馬喜長嘆了一聲,隨即說道︰「陛下有所不知,我為了培養這個孩子,為他請來了很多的名師,他學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楊何,習道論于黃公精通儒家,黃老,乃至陰陽家的學識是我的過錯,本以為老師越多,學的東西越多,他就越有出息,沒想到,這學了諸多學派,卻沒能在任何一門學派上有造詣,雖然知道的東西很多,卻根本無法應用,今日更是冒犯了陛下,用那些荒謬的話來誹謗陛下,請陛下恕罪。」
劉長皺起了眉頭,「你兒子還不到二十歲吧?你就讓他同時學三個學派的知識?趙國有個人,因為土地里的果樹老是長不高,于是到地里去用手把它們一株一株地拔高,並且沾沾自喜,結果這些果樹就全部都枯死了!你知道這個典故嗎?」
「陛下.是宋人拔禾苗」
「我說的是趙人,趙人都是拔樹的!」
「不管他是什麼,反正道理就是這麼一個道理,我不跟小女圭女圭計較這些,你要明白這個道理,好好教導你的兒子」
「唯!!!」
就在司馬喜走出去後不久,就有另外一個人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
劉姈咧嘴笑著,很是開心的來到了劉長的身邊。
「阿父~~~」
「累了嗎?我給您揉揉肩啊!!」
劉姈站在劉長的身後,賣力的摁著劉長的肩膀,劉長輕輕閉上了雙眼,開口說道︰「如果是要跟師父前往南邊的事情,那就免談。」
劉姈一愣,隨即放開了手,一臉無奈的坐在了劉長的面前,眼巴巴的看著他。
「阿父,大父一個人前往南邊,多可憐啊,讓我陪著他去不好嗎?操練水軍的事情多勞累啊,他也得有人照顧著啊.」
「你跟著去了,是他得分心來照顧你,可不是你照顧他!」
「阿父~~~就讓我去吧~~」
劉姈頓時開始撒嬌,劉長卻還是板著臉,「不行,我要是答應了你,你阿母非得將我吃了,再說了,你大父去南邊,是有要事,不能讓你耽誤他,不要再想了,安心留在這里吧。」
劉姈很是不悅,撅起嘴,坐在劉長的面前,嘀咕道︰「我又不是去胡鬧,我是去學兵法,這水軍將來肯定是最重要的,我就是想跟大父去學習,將來好替您出征海外」
「出征海外?你說的倒是容易,那就等你阿父回來了再教你吧。」
劉姈嘆息著,「為什麼都這般不信任我呢?」
「誰說不相信你了?」
劉長笑著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揉著她的腦袋,「我相信你會是一個很出色的將領,但是吧,你大父這次前往南邊,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讓你去,否則你大父就要分心了,你的性子,也不是安心能待在大父身邊的,若是你執意要當將領,那就去考兵學吧,將來靠著自己的能力,創出一番事業來,我絕對不會阻攔你的,若是你能做的比你幾個兄弟都好,就是封你當個諸侯王也未必不可。」
劉姈眼前一亮,「阿父說話可算數?」
「當然算數,不過,我可要告訴你,無論是當將軍,還是當諸侯王,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現在整日跟著學兵法,對政務一竅不通,完全不懂得如何用人,如何治理百姓,這樣的人,我是不可能封王的,一切都要靠能力,尤其是對你而言,想要獲得認可,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你看看你大母,她的能力就很出眾,當朝發號施令,除卻我,誰敢反對呢?」
劉姈忽然充滿了斗志。
「我會好好學的,一定要變得比大母更有才能!」
「哈哈哈,好,可莫要輕視那些做學問的,他們的學問里啊,都藏著治理國家的知識,你就留下來好好學習,遲早有施展才能的那一天!」
劉姈很是開心,不再說前往南邊的事情。
劉長不動聲色的詢問道︰「那個叫文君的鼠輩如何了?現在還會找你嗎?」
「阿父啊,您莫要如此看輕別人啊,文君文武雙全,深受大哥的信任,常年服侍在大哥的身邊.」
「呵,我讓一個手,他都過不了三招,算什麼文武雙全?」
「他還年幼啊」
劉長更加生氣了,劉姈這才忍不住說道︰「阿父,我與他只是尋常玩伴,何以這麼生氣呢?再說了,他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他阿母嫁了人,您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知道,先前賜不是還在叫囂這件事嗎?怎麼?這麼快就出問題了?」
劉姈搖著頭,「倒也不是,他阿母快要產子了,就是他那繼父,怎麼說呢,文君跟我說,那繼父總是要求他在太子身邊為他開口,謀取利益,可文君做不出這般事來,連他阿母都求他辦事,他兩頭為難,而且他那幾個妹妹,在新家里遭受了很多欺辱,他那個繼父還有個妻,總是欺負他的幾個妹妹,他最近總是說起這些事情,心情非常的不好。」
盡管很厭惡這個豎子,可听到這樣的事情,劉長的臉色還是非常嚴肅的。
「我記得他與你差不多的年紀吧,那犬入的怎麼還能逼迫繼子做這樣的事情呢??」
「是啊,我也很生氣,想出手幫他,可是他說不能不顧及阿母,求我不要動手。」
劉長嘆息了一聲,「這豎子倒也不容易,這樣吧,你給你大哥說一聲,他那個阿母我不管,她以後出什麼事,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但是她那幾個女兒,不能因為她的決定而被人欺辱,讓你大哥將那幾個孩子接到她們哥哥的身邊,派個忠厚的人,一同照顧。」
劉姈听聞,頓時大喜,急忙上前,在劉長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阿父真乃仁義之君!」
劉長卻搖了搖頭,「那女人是被沖昏了頭啊,等那個家伙發現無利可圖,這女人怕是要過上苦日子了,她那生下來的孩子,指不定要遭受什麼樣的日子呢所以說啊,人做事,一定要考慮周當,不能因小失大,你若是有以功勞封王的想法,那就要記住這一點,千萬不要被外物沖昏了頭.尤其是要遠離一些模樣好看,看似老實的人!這一點非常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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