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內。
兩小子正趴在床榻上,哼哼唧唧的直叫喚。
緹縈滿臉無奈的為他們上藥,兩個豎子的都被打腫了,高高撅起,想必三四天之內都不能前往縣學了。
「出師不利啊!」
小豬搖起了腦袋,滿臉的失望。
「誰能想到會被大父堵個正著呢?」
「為了救下衛文君,我可謂是傾家蕩產,結果愣是被打成了這樣!」
劉遷瞪了他一眼,罵道︰「我早就說了,這法子行不通,還是得找仲父,讓仲父出面幫忙他人多勢眾,你非說要自己來解決,這下可好,人沒救出來,我們倆倒是開花!」
緹縈大怒,狠狠拍了一下劉遷的腦袋。
「這都是大人的事情,哪里輪得到你們這些女圭女圭來插手?」
「還敢拉著縣學的孩子們去劫獄!等你們回縣學,有你們受的!」
兩個孩子都意識到了這一點,臉色頓時就變了,看向彼此的眼神里滿是驚懼。
這可如何是好啊。
劉彘低聲說道︰「仲母.我們也是為了救出衛文君啊他是冤枉的,他平日里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知道,他怎麼可能忤逆呢?」
緹縈瞪了他們一眼,「往後再也不許你們出去玩了!這些事情自有人來處置!輪不到你們!」
緹縈又罵了幾句,方才生氣的離開。
而在緹縈離開後不久,就有兩個女孩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劉遷急忙提上了褲子,劉彘卻是無所謂。
衛少兒坐在了劉遷的身邊,衛子夫卻坐在了劉彘的身邊。
衛少兒一臉的擔憂,詢問道︰「你們無礙吧?」
劉遷還沒開口,劉彘卻大聲說道︰「無礙,听聞你們的兄長出了事,我大哥是一點都不敢耽誤,當即就拉著我前往劫獄,想要將你們的大哥救出來,可惜啊,我們傾家蕩產,拉攏人手,卻不是那些甲士們的對手,一場奮戰之後,還是惜敗與他們之手,落得如此下場,不過你們放心吧!只要我們倆還在,就一定不會讓大哥有事的!」
衛少兒看向劉遷的眼神火熱,充滿了崇拜。
劉遷頓時也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是這樣的,你們放心吧,只要有我們在,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兩人親自幫著上了藥,又依依不舍的聊了許久,方才離開。
等她們離去之後,劉遷急忙握住了一旁劉彘的手,眼里滿是真誠。
「我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帶著我去劫獄了!」
「好兄弟啊!!」
「還得是你啊!」
劉彘一臉的無所謂,「兄長,無礙,反正衛文君又不會死。」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死呢?」
「因為仲父和姑母都很看重他啊,仲父是不在長安,可他的那些門客可還在,這些人得知消息,定然會想辦法救他,另外就是姑母了,姑母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心里知道吧?等姑母知道這件事後,說不定就親自去劫獄了,誰敢攔著她呢?大哥放心吧,他壓根就死不了,根本就沒有人敢傷害他的。」
「而且這件事啊,我也看清楚了,是那個叫鄭季的先動手打人,毆打自己的發妻呵,光是這個,就夠他受的,等皇後知道這件事,皇後能容忍他嗎?等太後知道這件事,太後能忍他嗎?」
劉彘滿臉的不屑,「這人死定了。」
劉遷此刻看向劉彘的眼神,就仿佛方才衛少兒看向自己的眼神那般,火熱且充滿了崇拜。
「你說你這個腦子是怎麼長的呢.明明比我還小,卻什麼事都能想到」
劉彘卻皺起了眉頭,很是不服氣的說道︰「大哥覺得我聰明,可大父卻不這麼想,每次他跟我說話的時候,總是說一個叫劉徹的,還說如果能找到劉徹該多好,說我都這般聰明,劉徹肯定更聰明之類的.」
「那劉徹到底是何人啊?大哥可知曉?」
劉遷滿臉的茫然,隨即搖了搖頭,他似乎沒有在意過大父這些話,都不太記得大父說過這些。
劉彘認真的說道︰「不管他是誰,我都一定要超過他!讓大父知道,劉彘遠超劉徹!」
劉遷伸出手來,拉著他的手,「你放心吧,將來我定然砍了那什麼叫劉徹的為你正名!」
就在兩個豎子正商量著要如何毆打這個叫劉徹的小崽子的時候,劉姈卻興高采烈的沖了進來,她走進來後,就看到了兩個趴在床榻上的小家伙,頓時笑了起來,問道︰「大嫂呢?」
「不知道」
「你們倆這又是怎麼回事啊?」
劉姈笑呵呵的坐在了一旁,「被誰揍了?」
劉遷當即大叫道︰「姑母!衛文君被抓了,我們去劫獄,被人揍了一頓!!」
劉姈當即變色。
宣莫如苦著臉,站在了刑部門口。
今年真的是流年不利啊,是不是該去祭拜一下阿父了?
還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嗎?
這一個忤逆案,讓自己一年白干.這就夠倒霉的了,實在沒有想到,這倒霉的居然還在後頭。
蘇飛此刻瞪大了雙眼,站在他的面前,不斷的噴著胡須。
一旁還站著申培,此人同樣是怒視著宣莫如。
「那鄭季的為人,我們都是早有耳聞的,鄭奇可是好孩子,你怎麼敢顛倒黑白呢?這長安里就沒有王法了嗎?!」
申培公正朝著宣莫如噴著口水,宣莫如滿臉的委屈。
「既然有人報官,我也只能接受啊.而且這都是御史公親自主持的,我也沒有辦法啊.」
蘇飛冷笑著說道︰「太子不在這里,太子的心月復就可以被栽贓陷害嗎?衛文君乃是太子的心月復,您莫要這般欺負人,我已經上書給太子了若是衛文君和鄭奇出了什麼事,我們這些門客,就是豁出命不要,也必須要報答太子的恩情了!!」
蘇飛握緊了自己的佩劍。
宣莫如險些罵出聲來,有種的去找御史啊,來我這里鬧個什麼名堂?!
申培也是冷冷說道︰「我雖然不才,沒什麼本事,在太學里還是有些弟子的,若是鄭奇出了什麼事,我會帶著弟子前來拜訪」
宣莫如板著臉,「這都是按著律法來操辦的,我也不受什麼恐嚇,你們可以先回去!」
兩人轉身離開了這里,臉色不善。
而在兩人之後,他方才派出的官員也回到了這里。
「那曹奇不知發了什麼瘋,非要護著他親戚.持著平陽懿侯留下來的佩劍,我們也不敢逼迫他.」
「混賬東西!!滾!!」
宣莫如將他呵退,正要重新派人,又有人前來。
宣莫如看到來人,頭都快要炸了,急忙行禮拜見。
來人乃是皇後以及兩位妃子。
兩位妃子正攙扶著皇後,周圍的甲士全部跪拜,宣莫如也不敢無禮,曹姝卻輕聲讓他起來。
「我听聞,長安有惡人叫鄭季的,毆打自己的夫人,虐待自己的孩子,然後誣告自己的孩子忤逆,有這件事嗎?」
宣莫如遲疑了片刻,「這件事還在調查呢。」
曹姝點了點頭,隨即令樊卿拿出了些吃的,說道︰「這些是我送給那幾個孩子的,他們也是可憐,遇到了這樣的父親,要好好照顧他們,不要讓他們受苦對了,那楊氏也很可憐,我看,也就不必再派人去請她前來,若是有事,直接去問就好了」
「唯」
「莫如啊,這法律雖然無情,可是人不能無情啊,若是當父親的不仁義,難道做兒子的還得對他繼續愚孝嗎?」
「皇後說的對」
宣莫如慌亂的送走了皇後,可皇後剛走,公主卻又趕到了這里。
公主不是獨自前來的,還帶了個諸侯王。
趙佗皺著眉頭,那雙眼楮死死盯著宣莫如,似乎下一刻就要對他出手。
公主的臉色更是難看。
「請仲父將衛文君和鄭奇他們放出來!」
「公主啊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您不必擔心,皇後剛才來過了,他們不會在里頭受苦的,調查清楚之後,我就會放走他您放心吧,莫要讓我為難啊」
「我不管這些!我非要將他們帶走!!」
劉姈耍起了脾氣,趙佗笑呵呵的盯著宣莫如,「後生啊听聞你執法無情,我這一把老骨頭了,若是被你嚇得病倒在這里,怕是不太好啊。」
宣莫如很是無奈,「公主若是不信,可以跟著我進去看看他們!」
當劉姈跟著宣莫如進去看望的時候,衛文君很是驚訝。
「公主?」
「我是來帶你們出去的。」
「公主,不必如此,我不曾犯錯,想必宣公也一定會秉公處置,請您回去等待吧,而且我看這件事,並不簡單.也不好與公主明說,公主只管記住,這不是一件壞事,請公主回去,耐心等著我。」
衛文君說著,又朝著她再三行禮。
公主也不明白這為什麼不是壞事,可她還是願意听從衛文君的安排。
她又去見了鄭奇。
而鄭奇卻是極為的激動和豁然。
他很是開心的說道︰「能見到公主,我死而無憾了。」
宣莫如好不容易將這倆難纏的給送走,隨即又來了一個更加重量級的,山都侯王恬啟。
看到他老人家,宣莫如幾乎要都哭了出來。
因為他很清楚,這老頭是給誰辦事的。
不至于吧???
御史啊!!
我可是要扛不住了!!!
宣莫如抗住了這些壓力,急匆匆的前往拜見劉恆,而劉恆此刻正在皇帝的身邊。
厚德殿內,劉恆與劉長面向而坐。
劉長听著兄長的安排,遲疑了片刻,方才詢問道︰「這是不是有點太麻煩了?」
「倒不如直接干掉.」
劉恆搖著頭,「不麻煩,你若是覺得麻煩,那你就去上林苑里狩獵,這些事就交給我來做,我會處置妥當的,等你玩完了,我這里的事情也就差不多要辦好了。」
就在兩人密謀的時候,呂祿忽然走了進來。
「陛下!宣莫如求見!」
劉長大笑了起來,「四哥啊,苦主來了!」
宣莫如進了厚德殿,急忙朝兩人行禮拜見,劉長卻笑呵呵的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宣莫如正要開口,劉長卻認真的說道︰「你不用多說,我都明白,苦了你了!」
宣莫如滿臉的委屈,「陛下啊,趕緊放人吧,衛文君再不出來,我就得進去了!」
劉長還沒有開口,劉恆卻搖著頭,「不能放人。」
宣莫如一愣,「為何啊?」
劉長輕笑了起來,「兄弟啊,你再抗一段時日,你放心吧,阿母那邊,我會開口的,不會讓你太為難的,你就再抗一段時日吧,四哥他有自己的安排,所以還是得委屈一下你」
宣莫如沒有再多問,看了看面前的兩個人,點著頭,「好,不過,陛下一定不要忘了告知太後和公主,其余眾人都還行,只是公主實在難以說服,太後這就更加嚇人了.她居然讓山都侯帶了副盔甲送給我,說我執法嚴明,特意賞賜.臣這腿都軟了」
劉長大笑了起來,「阿母這是嚇唬你呢,放心吧,短期內她是不會殺你的!」
「短期內????」
「這些都不重要,主要是阿母這個人吧,最厭惡的就是那些對妻不忠的人,況且這廝還毆打發妻,虐待兒子,阿母哪里能容忍這樣的人呢?不過啊,阿母不會那麼急著出手,只是警告你一下,你需要擔心的不是阿母,不是公主,也不是皇後.你最要擔心的人啊就是那個不當人的劉賜。」
劉長眯起了雙眼,「這廝是真的敢帶人劫獄的」
「為了不讓他破壞計策,你現在就派人將他抓進牢獄里吧。」
宣莫如一愣,「用什麼理由呢?」
「抓他還需要理由嗎?」
「唯!!!」
三人再次開始了密謀。
鄭季回到了家,心情再次變得忐忑不安。
他鎖上了所有的大門,懷里抱著寶劍,卻怎麼都無法入睡,仿佛下一刻楊氏就要撲進來殺了自己。
就在這般緊張不安的氛圍里,忽然有人叩響了大門。
鄭季極為恐懼,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門前,問道︰「誰啊?!」
「我是來拜訪鄭君的,乃是為了忤逆案而來。」
門外的聲音很是溫和,沒有任何的惡意,鄭季卻不敢松懈,問道︰「您有什麼吩咐?」
「請您勿要擔心,我是來幫您的。」
鄭季遲疑了片刻,還是開了門。
門外是一個白白淨淨的中年人,臉色和善,模樣俊美,肌膚白女敕,穿著很寬松的楚服,留著非常好看的短須,氣質有些陰柔,看到鄭季,連忙行禮拜見。
鄭季將他請進了院內,一同坐了下來。
那人說道︰「鄭君啊,我姓鄧,您叫鄧生就可以了.我乃是太學里的祭酒,听聞了這次的忤逆案,特意前來。」
鄭季趕忙行禮,口稱鄧公。
鄧生認真的說道︰「听聞你的孩子忤逆,實在是令人憤怒.大漢以孝治理天下,豈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呢?」
「您說的是啊!」
「只是啊,這件事怕是不好辦啊,我听聞,鄭奇和衛文君被抓之後,當時就有太學,太子府的人前來搭救,後來又有皇後出面,您那夫人,與皇後是有親的也就是刑部卿乃是正直的人,不肯屈服,才沒有將人給放出來.但是啊,這些人大有來頭,這樣下去,遲早會將忤逆變成反坐,到時候就是您來受罰了!」
鄭季臉色驚懼,險些癱倒。
鄧生扶住他,認真的說道︰「您不要擔心,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
「您或許看出來了,我過去曾是太學里的祭酒,師承齊儒,最是看重孝行.他們用權勢來干預這件事,我們是絕對不能允許的,我這次來就是為了給您想辦法,您遭受了這樣的事情,卻不能懲罰罪人,刑部派人去抓你的夫人,卻被平陽侯趕了出去.這怎麼能行呢?您不妨去尋求儒家的幫助!」
「我們儒家,定然是會全力幫助您!」
鄭季驚呆了,狐疑的看著面前的人,他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並不覺得別人會無償的來幫助自己。
這人再次說道︰「您有所不知,這些時日里,黃老與其他學派一直都壓在我們儒生的身上,欺負我們,歪曲聖人的道理連孝行都被他們破壞了,才會出現今日這樣的事情,我們也是想用您的事情來為儒家造勢,好擊敗這些惡劣的學問.」
「可是您方才說,有儒生想要幫鄭奇月兌罪」
「哦,儒家並非是一體的,也有一些小人,說什麼能孝則孝的歪理,您不必理會他們,實不相瞞,我也與申培公有親,故而不敢直接發動那些儒生來參與這件事.但是您是可以的,因為您是受害之人,若是您覺得可以,那您最好現在就去找那些大儒,請求他們來幫助您.」
鄭季若有所思的看著對面的人,隨即點點頭。
「請您考慮清楚吧,若是皇後等人再次施壓,說不定您就要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了」
「我知道了.」
天空再次下起了大雪,劉賜正坐在老地方,跟自家的謀臣董仲舒聊著天,他們的面前還燒著酒,烤著肉,這生活有滋有味。
就在肉剛剛烤熟的時候,身邊忽然沖出來一大堆的甲士,將他們按在了地上,隨即押著就要走。
劉賜都驚呆了,一臉懵逼的被他們押上了車。
「冤枉啊!!這肉是我自己買的!!是我買的啊!!」
「吃烤肉也犯法嗎?!」
「寡人要見阿父!!」
「寡人無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