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貞見自己的五千兵卒讓周軍左右兩翼騎兵一夾擊,配合步卒的正面攻殺,只是短短盞茶的時間,就給打得不成建制,臉色一片煞白。
看著自己手下的兵士幾乎受到了周兵單方面的屠戮,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伴隨著哀嚎倒在了地上,劉彥貞只覺得胃里一陣抽搐,大有嘔上來的感覺。
張延翰也是手足慌亂,不知如何應對這種場面。
盡管他們手上兵卒多對方近乎十倍,可在沒有吃飯的情況下,來回奔行了二十里,又哪里還有力氣戰斗?
其實以正常精銳兵士的體力來說,急行軍二十里還是擁有一戰之力的。
畢竟急行軍是精銳兵士的必備技能。
可這些南唐的精銳不一樣。他們是水軍,平時訓練都是在舟艦上,徒步行軍是他們最弱的一環節。
所以他們追不上周兵的尾巴並非是周兵快,而是他們太慢了。
在這一刻,張延翰也終于意識到身旁的這個大唐韓信是多麼不靠譜了。
「沖過去搶船!我們一起加起來兩萬多兵士,他們能夠阻擋多少?」
張延翰好歹也是上過戰場的斗將,比起已經完全不知如何御敵的劉彥貞要好上幾籌。
盡管他這主意並不怎麼樣。
「對對對!」
劉彥貞如搗蒜般點頭,高聲道︰「我們不要理他們,繞過去,繞過去搶船。」
兩千周兵在盞茶時間就將他們打得不成建制,這種威懾力已經奪了他們的膽氣,竟然不敢打,腦中想著唯有逃跑。
還沒喘口氣的唐軍兵士又度動身,不過這一次行動利落了許多,畢竟事關生命,也不用打仗,只需逃跑。
他們這邊一行動,潘美、曹彬立刻看穿了他們的意圖。
潘美舞動著令旗,而曹彬直接領著五百騎對著準備繞過戰場迂回去搶船的唐兵沖去。
張瓊原本還想從側翼切入割裂敵陣,收到了潘美的指令,也與曹彬一樣殺向了另一股迂回的唐軍。
但正如張延翰想得那樣,這兩萬頭豬放著讓人殺也得殺個手腳發軟,何況是兩萬活生生的人?
他們完全不接戰,就是跑,各種繞著跑,兵力上的劣勢,縱然潘美、曹彬指揮得當,一時半刻也拿這種情況沒有辦法。
但就在這時,石守信及時抵達了戰場。
他扮演的就是正陽浮橋的守兵,無腦奔逃的角色。
給劉彥貞兩箭射倒兩人,又奇跡生還的也是他麾下的兵士。
並非劉彥貞箭術不行,也不是中箭的兵士命大,而是石守信的騎兵都配備防箭矢的鎖子甲。鎖子甲能夠大幅度的削弱箭矢的穿透性,令得他們受傷卻不致命。
石守信一邊將自己手上的千騎分成五個小隊,分四個小隊讓他們去截殺意圖靠近舟船的南唐兵士,自己並不急著沖鋒,而是環顧戰場,尋找合適的沖殺機會。
石守信在行軍布陣上或許不及曹彬、潘美,但作為用騎老手,對于戰機的把握,遠不是潘美、曹彬這種天賦超群,卻疏于陣仗的後起之秀可以相比的。
突然他在亂兵叢中看到了一閃閃發光的存在。
「那是……」
石守信皺起了眉頭,嘴角卻忍不住翹起,輕輕地說道︰「明光鎧。」
明光鎧是大唐王朝最流行的鎧甲,作為唐十三鎧之首,胸前和背後有金屬圓護,打磨的極光滑,頗似鏡子,在陽光的照射下,能夠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威武與帥氣並存。
唐朝尚武,故而大多武將最愛穿明光鎧,目的就是在戰場上傳遞著兩種消息,一是告訴所有己方兵士老子在這,不怕死的跟我沖,另外就是告訴敵人老子在這,有本事來跟我打,將激勵軍心與嘲諷的指數拉滿。
到了五代十國,明光鎧顯然不流行了。
明光鎧不是一般的將軍有資格且穿得起的。
手里的軍馬越多,就意味著權勢越大,越是惜命。
想不到南唐軍中居然有人敢穿明光鎧?
是想試一試我刀是否鋒利?
石守信高舉著自己的馬刀,喝道︰「兄弟們,看見沒,那個銀光閃閃的。肯定是好貨,我們去砍了他!」
哨一聲,一馬當先的就沖向了那耀眼奪目的存在。
劉彥貞在張延翰與一眾親衛兵的護送下,打算悄悄地繞過戰場。
他馬都不敢騎,混跡在兵叢中,自以為很低調。
完全不知,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高升。
他劉彥貞就是這戰場上最靚的仔。
石守信高聲咆哮著,眼中只有那銀光閃閃的存在,途中踫到的兵卒都懶得揮刀劈砍,直接沖撞過去。
這高速飛馳的戰馬將擋在他面前的兵士撞得凌空而起,強大的沖擊力不易于受到了重錘撞擊。
石守信驅使著坐騎直接撞進了劉彥貞的親衛兵叢,鋒利厚重的馬刀左揮右斬,如劈瓜斬菜一般,周邊幾個人無頭尸體倒在了地上,血柱噴射……
然後縱馬穿過他們的尸體,強行破開人潮,沖到了劉彥貞身旁。
劉彥貞听到後面傳來的陣陣慘叫,忍不住回頭一看。
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了眼前,還未看清黑影是什麼,忽然覺得前胸劇痛,自己直接給巨力踩倒在了地上。
這才發現自己的胸前踩著兩只粗壯的馬蹄,劇痛襲來,熱乎乎的液體從嘴角涌出,意識漸漸模糊。
石守信拉著韁繩,橫刀立馬,高呼道︰「賊將已死,降者不殺!」
在他身後的兩百騎兵也轟然殺至,跟著高呼︰「賊將已死,降者不殺!」
然後周邊密密麻麻皆傳來了周兵的呼喝︰「降者不殺!」
羅幼度與趙玭領著余下一千兵卒趕到戰場的時候,收了一個尾巴。
羅幼度與趙玭的任務與石守信一樣,都是領著劉彥貞跑,只是沒有想到唐軍行軍能力如此之差,一直都沒追上他們。
直到收到曹彬放的狼煙,他們才掉頭回趕。
石守信的部隊是騎兵,自然先一步抵達。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羅幼度見有些郁郁的趙玭,只能勸道︰「下次讓你當前部,我真沒想到這個南唐韓信會如此不禁打。」
知道他菜,但是不知道他菜成這樣,更不知道他菜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