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康延澤都在焦慮中度過。
康延澤年紀不小,已經四十二了。
但憑借父親康福的蒙蔭,前途一路平順,但負責的多是後勤工作。
直到攻取北漢的時候,才真正得到領兵的機會。
那一仗核心關鍵是羅幼度快馬輕騎收復李筠,長驅直入直搗太原府晉陽城,逼得北漢皇帝劉承鈞收縮兵馬,龜縮晉陽城,導致了周邊城鎮兵力空虛。
康延澤攻取一城一關,功績顯眼,但真要說服眾,還差了那麼一點半點。
此次西征,慕容延釗率領的殿前司騎軍大出風頭,在隴右河湟橫行無忌,戰功拿得手軟。
可步軍呢?
縮在河州城下按兵不動,坐看友軍獲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哪有不羨慕的道理。
康延澤本就不足以服眾,又遇到這種特殊情況,累積了不滿。
袁志在嫉恨心的驅使下,背後說康延澤的壞話,就成了導火索,將事情引爆了。
在軍中都有不小的影響,靠慕容延釗的威望壓了下來,遠在萬里的汴京會傳成什麼樣猜都能猜得到。
河州城的豪強以為事情敗露,本訂好的計劃起了波折。
康延澤如果這個時候攻城,或者將自己換了,一切功虧一簣。
自己的前途徹底就毀了……
不成功的謀劃,再奧妙又有什麼用?
直到了第四日,康延澤收到了樞密院的來信,讓他莫要受到外力影響,認真對敵,方才讓他放心下來。
康延澤消除了一切心理負擔,靜下心來,研究河州的情況。
原本他已經收買了城中的葛家,但現在對方左右猶疑,康延澤也不準備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看著手中何郎業賢提供的河州豪族名單,康延澤眼中一動,落在了慕容家的介紹上。
經此動蕩,河州城的中小部落多半不敢妄動。
不如換個思路?
三日後,河州城。
慕容慶宣氣急敗壞地回到了家里,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案幾,罵道︰「什麼玩意,你家的牛羊是寶貝,老子的糧食就是天上掉下來的?」
慕容一族是吐谷渾的皇室,唐時吐谷渾為李靖所滅,吐谷渾族人一直為唐朝、吐蕃所收留。
其中慕容慶宣就是昔年慕容宣超率吐谷渾人回遷青海後復遷入河州的吐谷渾移民。
他們在河州已經有兩百五十多年歷史了,手中握有河州附近的大片良田。
一直以來,河州慕容家就靠這些良田在河州賺得盆滿缽盈。
這一次中原來襲,慕容家的存糧就成了河州諸部的命脈。
章迷族族長章有德第一時間就拉攏慕容慶宣,給了他不少金銀,讓他提供軍糧。
這唇亡齒寒,慕容慶宣也並未拒絕,反而很是配合。
但是這一天天地都吃他們家的糧食,各部趕入城的牛羊卻當作寶一樣護著,不舍得宰來吃喝,不免暴跳如雷。
慕容慶英在一旁說道︰「中原不是我們能夠抵抗的,晚降不如早降,真要等到破城,我們慕容家也就完蛋了。」
慕容慶宣眼中也閃過一絲驚懼,慕容延釗對待族部的手段很是決絕,只要部族不降,族長一脈以及最有威望的全部處死。
真要等到中原攻破河州,就憑他支助糧草的事,足以問罪殺頭了。
慕容慶英道︰「現在都說中原軍內部出了問題,愚弟卻以為,越是如此,越早下注。溫成逋利用康延澤鬧事,就算計策成功,利用防守優勢,我們打贏了這一仗。可那又如何?接下來面對的將會是第二次,第三次的來襲,我們能守住幾次?但有一次守不住,我慕容家就是滅族之日。」
慕容慶宣緘默半晌,想著慕容延釗的無敵姿態,嘆道︰「二弟說的在理,就按你說的辦……」
入夜!
慕容慶宣、慕容慶英兩兄弟聚集了族中的壯勇奇襲了河州城南門,強行打開了城門。
河州城的守兵想要反抗,為時已晚。
潛伏在附近的康延澤,不顧生死地當先入城。
康延澤備受質疑,便是缺乏一場真正拿得出手的戰功。
為了證明自己,康延澤也豁出去了,身先士卒。
至于康延澤身後的兵士,一個個的都如發情的公牛一般,嗷嗷叫的前沖。
這一天天地看著西征騎軍得瑟,終于等到了機會,哪甘落于人後。
在他們面前河州城府衙那就是千嬌百媚的絕色佳人,
慕容慶宣、慕容慶英兩兄弟看著一群兵士如瘋如狂地從自己身旁掠過,面面相覷。
他們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慶幸二字。
這種軍隊,他們真對上哪有半點勝算。
章有德對于內奸早有防範,自城外中原軍營傳出康延澤與城中豪族有往來之後,就多留了一顆心。
他怎麼也想不到背叛之人居然會是慕容家,這一次大戰,出財力最多的慕容家。
「叛徒,吐谷渾的人都是叛徒!」
章有德破口大罵,趕忙調集兵馬據守府衙。
勝利?
他已經不去想了。
他要活命,他要讓中原人知道,想要拿下河州府衙,不耗費十倍以上的兵力,絕不可能。
想要避免傷亡,就得跟自己和談。
這種局勢,只能以戰促和。
章有德作為河州豪強,這份眼力確實不差。
只是……
當章有德親臨戰場,看著一身札甲的中原步卒,手中平舉著長槍,一步一步如牆推進的時候,只覺得天旋地轉,這差距太大了。
馬戰,他們憑借先天性的優勢,能夠與中原一教高下。
但是論及步軍,就憑一群披著牛羊皮,缺乏系統訓練的族兵,怎麼可能在步戰中與訓練有素的中原步卒相比?
戰場的勝負有很多因素,可單論步卒的戰斗力,中原步兵碾壓這個時代的游牧民族何止一條街?
中原步卒在康延澤的指揮下,一步一步攆著吐蕃族兵布置的防線突進。
吐蕃族兵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中原步卒推進十步,吐蕃族兵就退了十步,不退的全給槍陣刺死了。
驚恐的族兵擁擠在一處,相互推搡踐踏,只是一個照面就有了潰退之勢。
莫說是計劃中的一晝夜,就算半個時辰,他們都堅持不住……
一個、兩個、三個……
還沒到小半個時辰,吐蕃族兵已經抵擋不住,全軍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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