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如水和清弦心中大快,此時見氣氛冷場,花想容再不復先前目中無人的驕狂模樣,宛如被霜打了的茄子般無精打采,這可終于輪到她們展才了。
因施展出渾身解數,聯合其他百花樓的美女,妙語如珠談笑無忌,總算將氣氛又炒熱了些。
幾個歡場老手恢復了常態,只是礙于兩個年輕人身份不俗,也不好太過失態。
饒如此,沈元熙和方雪松也懶得看他們,想著蘇挽秋離去時的模樣,兩人只覺魂兒也跟著她飛去了,眼前美人歌舞,全都無滋無味。
「我還以為她今日那個樣子,總算是有了些女子的溫婉柔弱模樣,可三姑娘就是三姑娘,從不服輸的,臨走時到底還是展露了一把鋒芒,那花想容是京城花魁,什麼場面沒見過?被她噎得到現在都蔫蔫兒的。」
沈元熙給自己倒了杯酒,又給方雪松倒一杯,一邊感嘆著,卻見好友瞅了他一眼︰「怎麼?三姑娘鋒芒畢露,我看你還挺替她驕傲,這話中竟大有贊嘆之意。」
沈元熙一挑眉︰「不該贊嘆嗎?天下三從四德的女子何其多?三姑娘卻只有一個。你喜歡她,不就是喜歡她這份與眾不同朝氣蓬勃?」
方雪松語塞,好半晌才沮喪道︰「我的確喜歡她稜角分明的模樣,可……可這稜角未免太尖銳了,正經都成犄角了。」
沈元熙好懸沒一口酒噴出去︰「什麼犄角?你當三姑娘是牛嗎?」
「她不是牛,可長此下去,人人都會將她當成牛魔王,這對一個女孩子並不是好事。」
說完見沈元熙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心里越發添了氣,咬牙道︰「我听說你如今和三姑娘走得很近。元熙,你若真為她好,就該時常規勸她,保持本色就很好,也不能太過格,難道你想她為世人所不容嗎?」
沈元熙斜睨著方雪松︰「你覺著這就算過格了?為世人所不容?我看,只是為那些迂腐的衛道士所不容吧?雪松,你沒听三姑娘臨去時的話?她靠自己的本事吃飯,用不著知分寸懂進退,那些看不上她的人,左右不了她的命運,說不定反要靠她賺錢吃飯呢。」
「你看你……」方雪松又氣又急︰「你還說這樣話,怪不得如今她越發放肆,有你撐著腰,可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哎,你可別太高看我,我倒想給她撐腰,人家也不用啊。只能說,三姑娘就是這樣的人,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到這里,我倒是奇怪……」
他湊近方雪松,輕聲問道︰「你口口聲聲說喜歡三姑娘,你到底喜歡她什麼?你是喜歡她這份與眾不同?還是喜歡將她的稜角磨平,最終讓她不得不拜服在你腳下的過程?征服三姑娘這樣野馬般的女子,讓她變成大宅院里低眉順眼的女人,會讓你很有成就感是嗎?」
方雪松面色一白,接著低吼道︰「休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你只因和三姑娘是一樣的離經叛道,別人稍微規勸一些,便刺蝟般如臨大敵,叫我說,很不用如此,將來你是要入仕途的,似你這樣想法,必會四處踫壁。」
「那又怎樣?踫不死我就和那些老家伙死磕;踫死了,不,我才沒那麼傻,還等到踫死了,只要給我踫個頭破血出,老子就立刻退出,反正我盡力過,問心無愧。」
「你啊你,寒窗苦讀十載,你就這點志向?沒有半點堅定?「
方雪松仿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然而心中的百味雜陳只有他自己知道︰想上就上想退就退,你當人人都能如你一般瀟灑,了無掛礙麼?所以你盡可以欣賞三姑娘,而我不行,我費盡心機,又何嘗不是為她著想?
一念及此,忽生警覺,方雪松看了沈元熙一眼,心中陡然升起一個念頭︰人都是會變的,曾經相看兩厭的冤家,如今忽然如此厚密,若說元熙對三姑娘沒有心思,誰會信呢?他今日對我說的話,是不是在勸我放棄?到時我無奈放棄,你恰好可以填補進去,奪人之美。
越想越覺果然如此,但方雪松心機深沉,並沒有急于求證,知道這會兒就問到沈元熙面前,對方也不會承認。
「方少爺,沈少爺,兩位今晚未能盡興,都是奴家的錯,我且自罰三杯,兩位少爺只管隨意。」
柔媚聲音將方雪松神智拉回,他看到清弦跪在面前,縴縴玉手執起酒壺,正給自己和沈元熙斟酒。
「我們盡不盡興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姑娘今晚過來送衣裳,著實累著了。這一出當真出人意料,若是無心之過也就罷了,怕就怕你們當中有人想利用三姑娘來掃花想容的面子,果真如此,我是不會放過此人的。」
沈元熙的語氣仿佛半開玩笑,清弦的手卻是抖了一抖,她放下酒壺,拿起酒杯勉強笑道︰「沈少爺說笑了,哪里有這樣大膽的人呢?就不怕你們二位秋後算賬,三姑娘認真發起火來,我們也承受不住啊。您沒听她先前的話,我們還指望著買她衣裳呢。」
沈元熙深深看著清弦,忽地冷笑一聲︰「不敢麼?最好是這樣。謹慎小心沒什麼錯,你沒看河里淹死的,都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傻大膽。」
這就是警告了。清弦心虛,再不敢看沈元熙的眼楮,只勉強賠笑喝了三杯,便匆匆退下。
「看來果然是她們動的手腳。」方雪松眉頭一皺︰「如此不可輕饒。」
沈元熙搖搖頭︰「你能將她們怎樣?何況你沒听到三姑娘的話?她對這些女人是心懷憐憫的。這一次不過是為了掃花想容的面子,不算什麼大錯,犯不上為這事大動干戈,未必就能討了三姑娘的好,警告一下,叫她們下回不敢再動歪心眼,也就是了。」
「你確定三姑娘若知道是被人利用,也會如你這般大度?」
方雪松斜眼看著沈元熙,只見他一點頭︰「我十分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方雪松︰……「這是什麼怪話?」
沈元熙一笑︰「上次和三姑娘一起去通州,她無意間說的,我覺著很有意思,所以今天拿來用。」
方雪松︰……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這廝就是要告訴我他和三姑娘過從甚密,媽的你不但挖好友的牆腳,竟還有臉顯擺出來,朋友妻不可戲……好吧這會兒我和三姑娘還八字沒一撇,但是不可饒恕,是可忍孰不可忍。
兩人視線相踫,彼此都看到對方眼底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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