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她一說,沈元熙也想起那副畫,喃喃道︰「說起來,那股遺世獨立淡然天下的氣度,倒的確符合江月公子的風範。罷了,我倒寧願相信,梁相是要鏟除這股勢力,但並不想江月公子死掉,然而以公子的性情,畢生之願破碎,再無實現可能,他怎會苟活于世?」
蘇挽秋嘆了口氣︰「對啊,我們在這里多說無益,當中的恩怨情仇,大概也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其中一人已經深埋九泉之下;另一人……只能指望多年後他告老還鄉,咱們合力灌醉了他,許是能听到酒後真言?」
「噗」的一聲,沈元熙忍不住噴笑,看著蘇挽秋搖頭道︰「你這……你還當真敢想,別忘了,那可是當朝權臣,就算告老還鄉,也不是你我可以拿捏的。」
「人總要有夢想嘛。而且你我合力還拿捏不起的話,那還可以找外援啊,我看二姑娘為人颯爽大方,又深得梁相喜愛,就是個不錯的人選。」
沈元熙︰……
「少爺,前面就是五豐村了。」
車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蘇挽秋連忙道︰「好了,我就在這里下車,你快回去吧,在京城耽擱了這四五天,別說你爹娘怎麼想,就是學里的夫子和學生們,怕也要議論你不務正業。」
「盡讀書不如不讀書的道理,你不明白?」沈元熙隨口答著,一邊伸頭向車窗外看了眼︰「都到這里了,就直接把你送到家吧,這些天你也乏了,少走幾步路也是好的。」
「不用。」
蘇挽秋已經起身,正要出車廂,忽覺袖子被沈元熙扯住,她忙甩月兌了,扭頭瞪了對方一眼,卻見這貨委屈巴巴道︰「我都表白心意了,你說要我追求你,總得給個機會不是,連家門都不讓進,叫我怎麼追求?」
合著在這兒等我呢。
蘇挽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咬牙低聲道︰「你少來,憑你沈大少爺的手段,也用得著將這幾步路放在眼里?我坐馬車骨頭都要散架了,正好趁這機會走幾步路,活動活動筋骨。」
「我看你就是怕人看見,到時再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呵呵!我什麼時候在乎過這個?若是在乎,也不會和你一起做生意了。」
蘇挽秋說完,到底鑽出車廂。沈元熙知她是真不情願,也不敢強求,心中安慰自己道︰不管如何,她戴著我送的耳墜,答應讓我追求,這就是心里對我有情,不然這些事換成雪松,她絕不會接受的。
一念及此,方放下心來,目送著蘇挽秋踏上回村小路,再過一會兒,那道曼妙倩影便在花樹之間消失無蹤。想到過兩日又可見面,不覺一面歡喜,一面又有些思念。因自己也覺著有些好笑︰分離不過轉眼,怎麼倒比從前更想她了?原來這便是相思麼?
且說蘇挽秋,這次去京城,不但做好了充分的市場調研,最難得是見到了玉米,只要朝廷知道它的重要性,強制全國推廣種植,不出三五年,大夏的主糧便會再添一員猛將,即便有災情發生,應該也不至于出現餓殍千里的慘烈景象了。
當然,和梁園結交,這屬于意外之喜,最重要的是︰這位天下人口中的權奸,並不符合奸臣的一貫特征。如蘇挽秋對沈元熙說的,梁相是個能處的人。
正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有這麼把保護傘,自己的步子盡可以再放大些。
心里盤算著,越想越覺生活美好,眼前的花紅柳綠也都分外妖嬈起來。
蘇挽秋嘴里哼著小曲兒,腳步輕快,眼看就要到家時,忽見前方自家院子里出來幾個人,蘇義豐親自相送,和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說了幾句話,才在對方再三示意下回了院子。
這些人……可不一般啊。
蘇挽秋不自禁放慢腳步,留神打量著。這些粗獷漢子給她的感覺就仿佛是出鞘的刀,身上那股鐵血殺氣,不在戰場上的刀山血海里浸婬個十年八年,絕對出不來。
是邊境回京換防的官兵麼?他們怎麼會到我家來?
一念及此,不由心里一緊,蘇挽秋加快腳步,和幾人錯身而過,直到走出去幾步,忽听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疑惑道︰「將軍,剛才這女孩兒眼生得很,該不會就是三老爺嘴里說的那位三姑娘吧?」
三老爺?三叔?這些人是和他有關聯的?呵呵!行啊!原來我那三叔還有這樣大本事,能結識一群官兵,他不會以為這樣就能壓制我吧?唔……別說,放在今天之前,還真不好講,不過現在嘛,咱可是被梁相邀請過府赴宴的人,想來他也拿捏不起。
這回蘇挽秋算是充分體會到上面有人的快樂,一想到三叔知道這個消息時的嘴臉,她嘴角都帶上了一絲笑意。
推開街門,一句銀鈴般的「我回來了」回蕩在院子里。下一刻,蘇挽秋就看到蘇挽冬從三房里沖出來,結果剛出門便停了腳步,眼淚汪汪看著自己叫了聲「三姐」。
「四妹,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蘇挽秋驚訝,卻見蘇挽冬使勁兒擦去臉上淚痕,拼命搖頭,那眼淚卻還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往下掉。
「秋,你回來了。」
這時柳氏和蘇挽夏也從二房迎出來,接著王氏在三房門里露出個頭,勉強笑著沖她招呼︰「三丫頭回來了?這次去京城做那個什麼……什麼調研的……怎麼樣啊?」
「稍後再和大家說。」
蘇挽秋敏銳察覺到家里氣氛不對勁︰自己不過是去京城五天,難道就出事了?是和那些大兵有關聯?只是……這和四妹有什麼關系?
蘇明亮也從上房走出來,淡淡道︰「三丫頭回來了?先回家歇歇吧,有什麼話午飯後再說。」
「好。」蘇挽秋抬頭看看天色,眼看就晌午了,于是從包袱里掏出一個油紙袋遞給柳氏︰「娘,回來的路上在縣城買了些鹵肉燒雞,今天中午給大家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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