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這樣的顧念我們,孝順我們,我和……我和你爹自然求之不得。」
沈元熙嘆了口氣,看向沈拙,輕聲道︰「爹爹為了我改姓埋名,從今日起,您可以恢復本名了,但你依然是我爹爹,一日為父,終身為父,這無可更改。」
「好,我知道我知道。」
沈拙,哦不,現在應該叫卓申了,此時也是連連點頭答應著,然後就見沈元熙將碗扒拉到自己面前︰「好了,咱們吃飯吧,有什麼話,等我從宮里回來再說。」
「你這次進宮,是不是應該帶上挽秋一起?」
田氏猶豫著問了一句,就見沈元熙搖搖頭︰「今天就算了,我須得先去探一探父皇母後的脾性,不是還有回宮典禮麼?到那時,挽秋自然要同我一起,將名字寫進族譜。」
「也好。」
田氏心里就明白了,哪里是去探查脾性?這明明是要去和親生父母要條件來的。
她目光復雜地看了正認真干飯的蘇挽秋一眼,心里忽然又有些憤憤不平,暗道︰這傻丫頭真不知是燒了哪門子高香,怎麼就值得元熙為她費心到這個地步?也不知皇後娘娘都有什麼打算,若是想著要靠聯姻為元熙謀求同盟,只怕未必能如願呢。
一面想著,見沈元熙和蘇挽秋吃得香甜,她本沒心思吃飯,這會兒卻也情不自禁被勾起食欲,夾了一塊肥大菌菇。
菌菇是蘇挽秋帶回來的,此時浸滿了湯汁,軟爛肥女敕,鮮甜可口,一咬下去,汁水流出,齒頰留香,只令人的愁懷都暢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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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皇上,六皇子過來了,在外面等著覲見。」
「讓他進來。」
皇帝眉頭一挑,視線從奏折上移開,只見書房外,沈元熙龍行虎步地走進來,全沒有一絲頹喪忐忑之態,看著就透出那麼一股子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勁頭。
皇帝嘴角忍不住就抽搐了兩下,奏折往桌上輕輕一磕,罵了句︰「臭小子,他倒精神。」
曾玉眼楮也有些發直︰眼前這意態瀟灑明亮的青年,真是上午那位被一個稱呼就刺激的昏厥過去的六皇子?這中間發生什麼了?怎麼就跟月兌胎換骨似的。
沈元熙來到御書房中間,毫不畏懼地和皇帝對視,然後一撩袍襟跪下,沉聲道︰「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想開了?」
皇帝將手中奏折往桌上一扔,見沈元熙一點頭︰「是,想開了想透了,所以才進宮。」
「別人要知道自己是皇子,不知要怎樣雀躍歡喜,看看你,朕听曾玉說,還昏過去了,啊?做朕的兒子就這麼不招人待見?」
「不是。」沈元熙站起身︰「皇上……父皇,這問題它就不是皇子的身份,而是……我視如親爹娘的爹娘忽然就不是我親爹娘了……「
「行了行了……」
皇帝一看,這小子從前覲見,還恪守著臣子本分,今天畫風突變,仗著自己是他親爹開始往另一個方向發展,說好听叫放蕩不羈,說難听就是混不吝,好吧,放蕩不羈其實也不怎麼好听。
「你在我這里原形畢露沒什麼,反正我也知道你小子是個什麼德性。但是你母後在冷宮二十年,吃了太多苦,思子之情不用我說你也該了解一二,且這些苦頭也說不出來,個中苦難,只有她嘗過了的人才知道。朕希望你能好好安慰她,別總想著身份轉換的那點怨恨,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死都不會讓你離開她……」
皇帝一邊說,沈元熙就一邊慢慢點著頭,直到听到此處,他忽然抬起眼,銳利眼神對上皇帝平靜雙眸,聲音沉沉道︰「母後是萬不得已,那父皇呢?父皇也是萬不得已麼?」
皇帝微微一笑︰「你能問出這話,說明你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朕告訴你,朕同樣是萬不得已。在那樣的情境下,唯一能護你周全的,就是讓你離開皇宮,從此後和這宮中再無一點聯系。」
「既如此,又為什麼要認回我?」
沈元熙目光中帶了一絲嘲諷︰「父皇說得沒錯,和皇室沾上關系,簡直就是九死一生,那日家宴之後,我回五豐村的路上,就遭遇了行刺。只是那時我一直不解,想不通自己有什麼仇家會來害我,如今看來,大概家宴已經給人許多臆測,只有我像個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
「這件事朕會給你一個交代。」
好家伙,兒子果然隨了他母親,鋒芒畢露,半點不肯忍讓。
皇帝莞爾一笑︰「至于為什麼又認回你?當然是因為你足夠出色,你若是個庸碌之才,朕不過許你一世富貴平安,可你既然能承擔重任,朕自然不會對你放任自流。」
「這便是父愛如山嗎?」沈元熙諷刺一笑︰「既然父皇夸我足夠出色,是不是就該將太子之位交給我?也省得我那些皇兄皇弟們惴惴不安,明爭暗奪。」
曾玉听得眼楮都直了︰大膽的皇子他不是沒見過,但這位未免也太大膽了些,敢直接跟皇上要太子之位。這若是不受待見的皇子,憑這一句話,就足夠給他扣上一頂忤逆甚至謀反的大帽子
好吧,曾玉不得不承認,和這位一比,其他皇子甭管私底下是什麼面目,在皇帝面前,那都跟綿羊沒什麼兩樣,委實「玷污」大膽二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的態度,面對如此挑釁之語,皇帝陛下竟然點點頭,微笑說道︰「朕確實有此意,但太子之位關系國本,卻也不是僅憑咱們幾次談話就能草率定奪下來,你若有心擔起江山社稷,總得顯露一下才干,讓朕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那您就等著看吧。」
沈元熙傲然說完,又施禮道︰「既如此,兒臣這就去坤寧宮拜見母後。」
「說話注意些,哪怕你母後言談行事有什麼不妥,你來找朕商量,不許當面給她難堪,不為別的,想想她這二十年是怎麼過來的。」
你現在知道讓我想想母後這二十年是怎麼過來的了?早干什麼去了?在你下定決心鏟除門閥世家,為此甚至不惜將心愛女人打入冷宮的時候,你不就該想到這一層了嗎?這會兒有臉囑咐我?又不是我把母後打入冷宮的。
心里狠狠吐槽,面上卻是一派恭敬道︰「是。兒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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