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
自己能幫公主什麼忙,給她做開水白菜,還是再喂她吃葡萄?
反過來還差不多!
李雲棠低眼望了望這位公主的雙手,確認她已經將手銃收了起來,便婉拒道:「奴……我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火者,如何幫得上公主的忙,殿下還是——
另請高明吧。」
說罷,他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子,欲從坤安公主的身側借過,從而走出巷子。
卻沒想到李?嬋驟然伸起右腿,高高地抬過頭頂,腳上用力一踏,徑直將靴底蹬在了巷間的牆壁之上,她那勻稱又不乏力量感的小腿,則不偏不倚地抵在了李雲棠咽喉處。
而坤安公主此時承重的左腿,也有相應的傾斜,恰巧與高高抬起的右腿一起,連成了一條筆直的線,現場表演了一個極為標準的腿咚!
好家伙……柔韌性這麼強麼。
見到這幅場景,李雲棠後退數步,暫時打消了去意;小皇帝曾說她的皇姐自幼習武,自己這副養尊處優的世子之軀,真不一定是公主的對手。
更不必說這女人要是發起瘋來,直接掏出火銃,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猶豫了片刻,李雲棠終于開了口:
「殿下說罷,我听著便是。」
李?嬋听到眼前的小太監服軟,卻並沒有直接說明需要幫什麼忙,而是先收回了腿,接著強調道:
「方才情急之下,我才首次做出如此舉動,你若是敢說出去……」
李雲棠嘴上連聲答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向外吐露半個字,心中卻在想著:如果那位向來端莊、重視禮儀的太後,知道自己女兒做出如此放浪的動作,不曉得是個什麼表情?
得到滿意的答復後,坤安公主湊到李雲棠耳邊,用僅能使二人听得清的聲音說道:
「我說的事情,與襄城郡王有關!」
襄城郡王。
听到這個四個字後,李雲棠的面上僅存的幾分輕松,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的嚴肅。
因為這個王爺的身份,非同一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可謂是對小皇帝最重要的人。
比李雲棠都重要百倍!
原因無他,小皇帝手中的禁軍捧辰、拱聖、羽林三衛,實質上便是由這位襄城郡王所統領的,其人乃是天子的心月復重將。
那襄城王並非是宗室爵位,而是以軍功封王的異姓王;雖然李氏的大漢並沒有什麼「非李姓不得封王」的祖訓,但活著便被郡王之爵的外姓人,卻僅有這一例。
這位異姓王名為岳儉行,據說是岳武穆二十二世孫,但事實如何,已不可考;其人于高宗建樞年間被拔擢為將,數十年間東征西討,屢有建樹。
不僅是岳儉行一人,還有他三個兒子,于平定青塘、西域之亂中,都立下了赫赫戰功;一門之中,因功同時封有兩位國公,一位侯爵,一位伯爵,可謂近百年以來,國朝最為顯赫的將門。
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或許是這一家殺伐過重的緣故,岳儉行的三個兒子,居然都意外的短命;或是積勞成疾,或是英年早逝,還有亡于刺客之手的。
如此一來,岳儉行僅剩一個未從軍的幼子。別的勛貴家,都是感覺一個爵位不夠分;而到了這岳家,卻出現了好幾個爵位無人承襲的情形。
高宗皇帝念在岳儉行勞苦功高的份上,大手一揮,收回了無人承襲的爵位,直接賜了岳儉行一個郡王爵。
如今這位襄城王,已是三朝老將;不單功勛卓著,且是滿門忠烈;所以在太後以皇帝名義調禁軍誅殺顧命大臣之時,岳儉行並未插手。
而政變之後,懾于他對天子的忠心、以及軍中的威望;也無人敢褫奪其兵權,更無人敢對小皇帝表現出不軌之心。
所以李雲棠听罷之後十分費解,屬于懿安太後這一邊的坤安公主,是如何跟天子一系的襄城王扯上瓜葛的?
再說坤安公主這邊,亦沒有再賣關子,薄唇微動之下,低聲拋出了一個消息,霎時間將李雲棠驚地背脊發涼:
「母後昨日單獨召我,說是有意為我安排婚事,而結親的對象,母後屬意襄城王的嫡孫;
父皇尸骨未寒,母後怎麼便提起這種事情……」
天子在軍中的心月復,若是娶了太後的女兒,那情形對小皇帝而言,可謂是危若累卵了!
但仔細一想,李雲棠很快就思忖出了不對的地方;這兩方之間,雖不能說是勢同水火,那也能稱得上是老死不相往來。
襄城王雖然同是勛貴,但與榆國公高氏、夔國公李氏這些開國勛貴不同,這位郡王,乃是新晉勛貴中的代表性人物。
高宗朝的一眾新晉勛貴,認為開國元勛之後,都是依靠先輩蔭蔽,才能居于國家之高位;而開國諸國公、侯伯之後,則認為這些新晉的勛貴阻擋了他們升遷的路線。
二者間的分歧與矛盾,不比文臣與勛貴之間的少。
甚至可以說,以襄城王為首的一干新晉勛貴,就是高宗皇帝扶持起來,用以制衡甚至取代老牌勛貴的棋子。
不然開國六位國公,也不會在高宗朝時,只剩了忠貞營一系的榆國公、夔國公;剩下四位西軍系的國公,都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除了爵位。
「你在想些什麼?」
李?嬋見李雲棠半天不發一言,忍不住喊出了聲,接著用右手搖了搖李雲棠左肩,催促道:
「我從母後口中听說,你是個機靈的小鬼,可有什麼主意讓我擺月兌此事?
他們家的孫子,生地又肥又丑,我才不……」
不說公主本人有什麼意見,小皇帝定然是極力反對這門親事的,李雲棠出于兩個考慮,亦是反對。
被這麼一喊,他突然覺得,這公主也不是笨人;她弄清楚自己心里的訴求後,很快便找到了跟自己利益一致的皇帝一方,並出言請求。
想到這里,李雲棠突然覺得這是一步蠢旗,一門皇帝、男方家里、女方當事人都反對的親事,提出來有什麼用?
但隨後,他突然感覺這是個毒計!
這婚事成與不成,根本都不重要,關鍵是在賜婚之時,岳儉行對婚事的反應。
太後提出結親,岳儉行縱使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可能絲毫不給面子的拒絕。
這位襄城王只要做了猶豫,小皇帝很可能心中就會生出芥蒂;畢竟這關乎皇帝的性命,絕不能掉以輕心;而懿安太後,就是想要君臣相疑!
小皇帝的婚事是早已定好的,並且關乎國本,提前考慮倒也無可厚非;但這太後,在先帝尸骨未寒之際,就通過女兒的婚事算計皇帝,可謂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