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提人已經有對大漢用兵的念頭了嗎?
這個念頭一出,李雲棠的精神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不是他太過敏感,而是這本書在歷史、地理、軍事三方面都具有極高的價值;甚至在前世,此書被一位著名歷史學家譽為「古往今來最重要的歷史軍事地理著作」!
而李雲棠第一次听說這本書,還是因為一則歷史故事:
某年,黃埔常校長調集大軍,試圖像清軍于大渡河畔圍殲太平軍石達開部一樣,將那只承載著希望的軍隊,剿滅在安順場。
可人與人畢竟是不同的,圖書管理員的學識遠勝于石達開,博覽群書的他據說是從《讀史方輿紀要》上得知,大渡河上有一座瀘定橋,從那處可以過河,跳出包圍圈。
後來的戰斗眾所周知,戰斗的記載甚至被選去了課文上,名為——《飛奪瀘定橋》!
……
但很久以後李雲棠才知道,《讀史方輿紀要》成書的14年後,瀘定橋方才開始修建,因此這事大概率為後人杜撰;但既然用這本書來編這個故事,也足可見此書在地理軍事方面的地位。
不過有一件事情令他頗為困惑,這《讀史方輿紀要》的作者顧祖禹,是因痛惜明朝不會汲取古今用兵成敗的教訓,才寫下了這本對于山川險易、古今用兵、戰守攻取之宜,興亡成敗之跡,敘述非常詳盡的著作,以便為未來的反清復明的大業作出貢獻。
可一百多年前,漢家江山已被太祖皇帝廓清寰宇、一掃腥羶,這本書怎麼還是被創作出來了呢?
張憲秋看著李雲棠臉上露出疑惑,還以為這位天使未曾听說過此書,于是接著解釋道:
「昔日太祖皇帝尊奉明帝討伐東虜,天下間致力于驅虜的義士,聞之皆紛至沓來,此書的作者顧文慎公便在其中。」
顧文慎公?愣了一下後,李雲棠方才意識到,這應該是大漢朝廷賜給顧祖禹的謚;張憲秋並未留意前者神色變化,嘴里還是繼續介紹到:
「太祖皇帝知人善用,更兼顧文慎公熟稔地理、通曉軍事;因而軍機戰策,多有顧公于其中參贊謀劃。
顧文慎公從太祖轉戰南北,凡數十戰,屢有功績;每克一地,便先收攬其地縣志,而後總覽城廓山川,稽問道里關律,以明縣域沿革,山川形勢、關隘道津。
後太祖克服神都、論功行賞之際,顧公拒不受祿,辭官歸家,潛心著書,寫下了這部洋洋灑灑三百萬言的《讀史方輿紀要》!
其書一述歷代州域形式,二明山川河流變遷,三敘山川關隘戰守之利害,更附國朝總圖,各省分圖及河運、海運、漕運之圖。
讀罷此書,足可言大漢天下之堪輿,存乎一心!」
「張局總的意思是,布夷此舉,意欲圖謀我大漢疆土?」李雲棠越听越是心驚,若是這套書真的被帶了出去,那後果可太嚴重了!
「眼下應是不會。」
張憲秋緊接著便寬慰了一句,臉上的神色較李雲棠而言,要緩和不少,說話的語氣更是中氣十足:
「他布夷憑什麼圖謀我大漢,就憑在那天竺招募的幾萬土人所編練成的土軍?那些烏合之眾,絕非國朝平緬軍之敵手;守御天竺諸處、平定土人叛亂尚且乏力,又有何余力進犯天朝。
再言布列提國去大漢萬里有余,走海路尚需半年;暫且不論布軍戰力如何,如從萬里之外遣兵、舉傾國之力征伐大國,那布列提人就不管泰西局勢了麼?
他們難道不怕,那弗蘭斯再出一位那坡里嗯?
听說弗蘭斯之百姓,無不懷念其舊主那坡里嗯,而此人尚有佷輩流亡他國;倘若布夷一意孤行勞師遠征,一旦時局生變,那坡里嗯之佷振臂一呼,想必應者如雲!
如此一來,布夷剛剛在泰西諸國之間建立的均衡態勢,則有傾覆之危!」
「拿破侖三世貌似跟我現在差不多大,指望年紀這麼小的一個廢柴,去恢復弗蘭斯第一帝國的榮光麼?」
李雲棠心中暗暗反駁了一句,雖然拿破侖三世確實是依靠「拿破侖」這個姓氏當上的總統,但人家跟布列提國的矛盾,卻沒他叔叔當皇帝時那麼大,甚至後來兩國還一起揍了毛子。
但另一方面,李雲棠又不得不承認張憲秋前面的觀點——老皇帝前瞻性地攻滅東吁,將其國變成了大漢的緬甸都司,駐扎在緬甸的漢軍,就對天竺產生了實實在在的威脅。
短時間內,駐扎在天竺的布軍應處守勢,要是敢出來,說不定被在側的漢軍偷了家。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漢軍,尚保留著相當的戰斗力,起碼有些十五萬以上的合格封建軍隊。
軍備方面,雖然大部分依然裝備的老式燧發槍,但已經零星地開始研發、試用擊發槍,前裝滑膛炮的技術,則與西方不遑多讓。
而戰斗意志方面,則比「見賊而逃者為上勇,望風而逃者為中勇,誤听而逃者為下勇」的那批人,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雖然說破了大天也是封建軍隊,但封建軍隊之間,也有差距!
在李雲棠的記憶里:英國人的對手中,其他諸如錫克、波斯、祖魯、緬甸、蘇丹、阿富汗等國,都或多或少給英軍造成了一千至幾千不等的陣亡;唯有我大清這個特例,一場戰爭下來,殺敵兩位數。
而漢軍有平緬的戰績在前,若是以英緬戰爭為對比,漢軍應不比現在的天竺布列提軍要差;當然,歷史有了些許改變,大漢朝還沒建立的時候,太祖皇帝便著手經營緬越,其地久沐漢化,滅東吁的阻力,比歷史上要小許多。
「天使,布夷近期或許沒有覬覦我天朝的打算,但收集《紀要》一類的書籍,顯然是對我朝有所遠謀!」
見李雲棠緘口不言,臉上表情確實變幻個不停,張憲秋終于還是出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前者也很快給出了答復:
「張局總與我所見略同,我這就回宮,將此事上稟皇爺,定要勸得皇爺知曉嚴查入境之布夷,以及遣使通傳至各省、各都司,嚴禁此類書籍流出!」
「天使且慢,布夷竊書一事尚屬遠慮,眼下卑職這里,或許有一樁近憂,天大的近憂!」
張憲秋一手拉住了意欲離去的李雲棠,聲音陡然提高了半調,而另一只手則從懷里掏出了一疊毛了邊的羊皮紙,同時又介紹到:
「此布夷之航海日志,其中有處蹊蹺,卑職不得不重視!」
航海日志?
李雲棠不知什麼事情這麼嚴重,望著那疊黃紙最上面一頁上所寫的單詞「logbook」,臉色逐漸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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