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道士何苦為難道士嘛?

在夜色籠罩的曠野里奔波了約一個小時,聲聲公雞打鳴,催命一樣驅使著張可道不敢懈怠,他連續飛出至少六七十里,查看了沿途官道四處鎮子,甚至溜進鎮子上兩家沒有道符和門神鎮宅的大戶人家書房看過。

多方考察之後,張可道不得不承認他走錯片場闖進了一方陌生時空的事實。

真是哭笑不得,陰間著名的鬼門關還有幾個不成?

不,應該是出鬼門關的那幾處岔道,也就是俗稱的「陽關道」,他走岔了,不,是金雞順著感應回到了施法者所在的時空。

要不是經歷過一次冥域逃生,說出去都沒人信,通往陽世間的陽關道有無數條。

性格一向沉靜的張可道,差點郁悶得直罵捉弄老實人的老天爺。

舉頭三尺有神明,他不知到底是命好還是命歹?

滿腔逃出生天的喜悅消磨殆盡,要不是清心訣能對靈魂狀態的他起作用,只怕早就打擊得他喪失一半理智,化作成了一頭朝天嗷嗷叫的煞魂。

冷靜,必須冷靜!

張可道默念好大一陣道經,平復下絕望的情緒,恢復冷靜。

縱然百年難遇的狀況,都能被他踩了狗屎一樣又一樣的踫上,怨天尤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那麼只剩下借尸還陽一途,這是無奈之舉,在天亮之前必須找到合適的「宿體」。

他剛從幽冥鬼域逃出,若是沒有接引、或者沒人超度,他不可能再次進入冥地。

地府不是他家開的,除了特定時候,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能出的。

張可道不敢耽擱時間,即便借尸還陽難度極大、時間極度匱乏,而且還沒得貨比三家的挑挑選選,他也必須懷著堅定的心面對。

為了能活下去!

他剛剛一路尋來的路上,其實有留意誰家設靈堂做白法事,沒想到真用上了。

就近的這座鎮子返回去三里多的山村,有一家白燈籠、白布棚子縱使在深夜也扎眼,張可道嘆息一聲,轉身往黑暗中的地方去,希望是個年輕力壯長得周正的美男子。

可千萬別是個老婆婆,否則活不幾年又要死一次,還要變性別,擱誰都受不了。

他也不想等會詐死嚇到孝子賢孫,把一家子嚇得炸窩,可沒辦法,好死不如賴活著,就當是喪事變喜事吧。

希望他的運氣比鐵拐李要好些些,福生無量天尊!

趕了長時間的路途,張可道早已經發現他的靈魂強度大不如在冥域時候厚實,想明白應該是控制金雞闖鬼門關時消耗過大,他此刻疲憊不堪,只想早點找個「落腳地」好生歇歇。

很快來到官道邊上的村莊,張可道直奔那處對他有本能吸引的靈棚。

卻見敞開的棚子里,有兩個道士打扮的同行。

一個年老的手執法鐘、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念些什麼經文,另外一個年輕的應該是徒弟手捧法尺,應和出聲,另有三個披麻戴孝男子跪在火盆前,不時燒幾張黃色錢紙或疊成元寶狀的紙元寶。

麻煩,這是要通宵做法超度了。

張可道感受到那年老道士搖動法鐘時候無形音波對他的威懾,再覷見靈堂上方黑框畫像,是一個用毛筆勾畫的干瘦老頭,笑得僵硬,那畫技比他這個專業的美院生差遠了,他心下猶豫。

是在這里耗著等道士做法歇息方便空隙還陽?

還是趁著有些時間再去別處找找?

就這樣闖進去肯定不成,里面有幾處地方對他有威脅。

再加上年老道士看著有些道行,硬闖討不到好,反而會被人家拿家伙什毆打。

突然,半眯眼似乎睡著囈語的年老道士睜開眸子,映著燭光如電,往棚子外的黑暗處一掃視,左手三指掐一個古怪法訣,右手揚起三叉銅鐘對著外面一晃,舌綻春雷大喝一聲︰

「$%(▔皿▔)@⊙#」

火盤前跪靈的孝子,有兩個熬不住在偷偷打瞌睡,其中一個年輕的陡然受到驚嚇,差點栽進盆里去,邊上的中年男子一把拉住低聲呵斥。

張可道忙往高處飛去,他在活人眼里是無形透明之物,但是有道行的家伙能感應到他的存在,還有就是火氣極低弱的小孩,或者特有靈性的狗子、貓等能看到魂、鬼。

那個年老道士很不好惹,那一下看不見的突兀攻擊,打在一個窺視的模糊游鬼上,將只剩本能行事游鬼打散大半,只余拳頭大一小團狼狽逃走。

張可道察覺那個年老道士的眼神,應該是發現他的存在,這是在打鬼唬魂。

罷了,趕緊走吧,都怪那游魂以為他是來搶冥錢的靠得太前,壞了他好事。

他還不稀得做別人家便宜老爺爺呢,本錢都沒了,兒孫成群的。

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誒,道士何苦為難道士嘛?

張可道月復誹兩句,抓緊時間趕往下處鎮子踫運氣。

下個鎮子附近村莊還有一家在做白事,瞧著冷冷清清連白蠟燭都沒點幾根,遠不如這家氣派,對他來說機會比較大。

時間真的不多了,他估算著差不多要到五更天。

飛在高處視野開闊,張可道繼續趕路,默念道經緩解越發急躁的情緒。

他太難了。

離下個鎮子還差約三四里,可以看到鎮子方向黑綽綽的一片密集建築,張可道突然定住,他通過靈魂體感應到一陣本能的牽引。

……這是附近有剛剛落氣的新鮮死人。

能夠還陽的靈魂,對這種看不見的死人氣息非常敏感。

張可道稍一分辨方位,轉而往官道右手邊的小岔道上方飛去,越過一座矮山,往上飛了不久,張可道赫然發現山頂有一片規模不大的道觀建築。

何以確定是座道觀?

和前世見過的道觀風格太像,他還發現了石欄上雕刻的太極八卦圖樣。

避開繞過道觀正面,免得被可能懸掛的銅鏡照射成灰灰。

越過後面低矮圍牆,來到一座木門虛掩茅屋,張可道鑽進去,看到躺在簡陋木塌床上的是一個很年輕男子,氣息皆無,身軀蜷縮神態扭曲。

也不知是突發惡疾還是怎麼的,年紀輕輕的就沒了。

人生無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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