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縴細柔軟的女子手掌,模索著一把抓住張聞風的左手。
岳安言低聲喃喃︰「這座禁陣殘余有部分幻陣威能,咱們身後石壁的水波門戶消失了,不要放手,一起面對,消耗禁陣能量,小心轉殺陣……」
她說到這里, 眼眸漸漸迷離,抓著的手慢慢松開。
張聞風忙用五指交錯扣住師姐的手指,緊緊相握,口中默念《太上說常清靜經》,他不敢放手,放開之後, 幻陣之內轉眼便找不到人,他看到眼前有無數虛幻場景在亂晃。
有山清水秀的山谷,有四處無人的荒漠, 有縹緲遮掩的雲霧。
他修為強過岳安言,特別是修煉出神識,默念經文能夠多抵擋一段幻陣侵擾。
各種嘈雜耳語呢喃聲在耳畔如潮水響起,眼皮越發沉重。
張聞風身處黑暗中,蒙蔽了雙眼和神識的詭異黑暗,連身旁的岳安言都瞧不見,只能通過手指緊抓確認沒有放手,他狠狠地晃了晃暈沉腦袋。
這陣法的幻術太強了,竟然連念經都不能保持清醒。
他用神識內視識海中虛幻古卷道經,釋放了「青光覆映咒」神通,整個人像是被清水從頭到腳洗滌一遍,瞬間心如止水,嘈雜呢喃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幻像被驅逐干淨。
拔出碧竹劍,借助清冷劍光,勉強能看清附近兩三丈的地面。
再遠是濃郁的黑幕,深沉幽暗, 給他極大的壓力。
終于看清楚身邊閉著眼楮似夢游的岳安言, 眉頭蹙起,似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
他不敢多耽擱,施展「青光覆映咒」神通附帶的「止靜」效果,大約能維持半個多字時間,他必須盡快打破眼前這個讓他模不到頭腦的幻陣。
牽著岳安言往右行走,目光所及,他看到地面四處刻繪著他不認識的符文。
此地不知多大,他雖然心焦,卻極度冷靜。
默默施法,握劍的手背處出現了一朵豆大的綠色火焰,照亮的範圍擴大。
他發現左近有一片地面的符文有熟悉之感,走近去,稍一感受,是木行符文,雖然不認識,但是對他已經夠用了。
他猜測這片木行符文能夠化出與樹木山林有關的幻境,目前因為他處于神通所帶來的「止靜」之中,故而不受影響,于他而言,看到的只是符文而已。
牽著岳安言走進木行符文區域,用腳步丈量尺寸默默推算,隨後以劍為筆,無視地面復雜的木行符文,在岩石上一筆一筆刻繪。
「嗤嗤」聲中有火星飛濺,每一筆都刻得無比艱難。
地面阻力重重,他以元和利劍生生破壞原有的地面符文陣法,留下新的陣線和元,形成自己要布置的木行陣法。
也虧得布陣之人早就不在,不出手阻止他造就一個陣中小陣。
對他來說熟得不能再熟的珍瓏木行陽八卦陣,花了快六十息才刻繪完成,元急劇消耗近三成,所幸中間沒有廢筆重來,用劍在各卦點鑿出小孔,飛快布置下十六顆靈氣石。
不是他不想安置更多的靈氣石,三丈範圍的珍瓏陣,只能容納如此多的能量。
牽著師姐站到震位,將劍器插在身邊空地,腳下往陣內灌進元。
手上法訣掐動,刻畫地面的陣線有青光逐次閃亮,自內而外,很快連成一個整體,再齊齊一閃,氣機貫通,木行八卦陣完成。
身處自己臨時布置的小陣內,張聞風信心高漲。
他右手從黑布袋模出數張符,一一排放在地面順腳的位置,右手掐「南離木火訣」,腳下陣線由青光轉換為紫色,再到紅色,最後變作明亮的黃橙光芒。
附近大片黑暗被陣法光芒逼退,他隱約看到側前方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晃動,他果斷將陣訣對著那處一放,陣線光芒急閃。
一道黃橙火光「砰」一聲在黑暗空中爆開。
火焰燦爛,驅逐黑暗,照亮了附近二十丈空間,南離木火砸中的是一根刻繪著無數符文的陣柱,火焰纏繞在陣柱上熊熊燃燒。
他趁著黑暗撕破的空隙,用腳將擺放地面的符一一踢了出去。
元灌注下,七八張木雷符和通明符接連炸響,雷光與熾白光芒交織在數丈範圍,肆意消耗圍困他們的大陣的殘余能量。
否則,就這樣將符砸去,能夠發揮的威力非常有限,純粹浪費了。
他提前閉眼將腦袋轉了過去,不敢直視三張通明符爆發的強光照射。
再睜開眼時,看到了空間遠處還有其它隱約陣柱,右邊約二十丈左右的空中,飄著一團光影,蒙蒙晃動著,留下一溜重影。
他當機立斷,掐動甲乙木雷陣訣,也是此陣能夠發揮的最大攻擊。
在殘余光亮即將消失黑暗將合攏前的瞬間,陣法激發的青雷化作「霹靂」一聲巨響,轟在那團差點就隱匿于黑暗的蒙蒙光影上。
腳下震動,沉悶的轟隆聲不知從哪里響起。
岳安言有些站立不穩,往他身上歪倒來,張大觀主忙伸手扶住對方軟軟肩頭,讓她重新站穩。
他敏銳地察覺此地無形施加在身上的那種壓抑,解除大半,心中一喜,他剛才一擊,應該是打在了大陣中樞,四周雖然恢復黑暗,但是他的神識已經能夠探出二十余丈。
既然知道那團蒙蒙光影是大陣關竅所在,哪還有甚客氣可講,他神識一動,桃木飛劍唰一下掠出,閃電般追著空中晃蕩的那個光影劈砍,往這邊驅逐趕來。
再模出三張符,對著火焰熄滅的陣柱扔出。
青色雷光纏繞著陣柱灼燒得 啪作響,石頭裂開大片掉落。
終于,「啪」一聲,空中光影被飛劍砍落地面,滾到幾乎能量耗盡的陣法外。
張聞風忙停了飛劍攻擊,光影散去,露出本來面目,是一顆碧綠色珠子,比鴿卵稍大,他拔劍將珠子撥到腳邊,手上覆著元,小心地用兩個指頭捏起珠子。
師姐隨著他的俯身,又往他身上歪倒。
他飛快地將珠子收進納物瓶,他能夠察覺整個大陣稀里糊涂地被他破掉。
好在困住他們的大陣,一直沒能轉換為殺陣。
一個幻陣弄得他疲于對付,岳安言特意囑咐的殺陣,想想都很恐怖。
伸手一把扶住岳安言,左手仍然扣著師姐手指沒有松開,大陣已破除,幻境消失,不知師姐為何還沒有醒來?
他用神識看到,山獾盤做一團,在柱子後呼呼大睡,估計也是如同師姐這般。
將岳安言扶坐地面,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從「止靜」狀態恢復。
手背上的那點木火,早就斂入皮膚。
收起飛劍,給八卦小陣輸入一些元,使得陣法能夠保持基礎的防護,他也盤坐下來,以古韻起腔念誦《太上說常清靜經》,他必須將師姐喚醒。
師姐這種狀態,明顯不對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