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霧稀薄彌漫,仙靈觀山門牌坊前的路口,黑驢背上換了一套嶄新鬧裝銀鞍,平添幾分富貴氣。
這貨有些不習慣地抖一抖脖頸,左右看看,不見觀主前來送行。
老瘸子與二師兄和韋興德說一陣話,沖後面等著的樂子和韋敬杰一揮手,道︰「觀主閉關還不知什麼時候出關,咱們不等了,反正來回也要不了幾天時間,出發!」
樂子和韋敬杰衣著光鮮,跨上租借來的駿馬背鞍上坐好。
老瘸子翻身上驢背,牽著韁繩一夾驢月復︰「駕!」
黑驢唰一下沖在前面,跑得輕松快意,縴塵不起,它不許兩匹長臉丑馬跑它前頭,隱約傳來老瘸子的罵聲︰「驢日的,你顯本事差點把老子甩下來,又皮子癢了……」
二師兄目送三人背影不見,與韋興德轉身往回走,道︰「有黑驢跟著,不會有事的,再說了瘸叔是老江湖,經驗老道,順便能教敬杰一些走江湖的門道。」
韋興德嘿嘿笑著附和︰「我不擔心,小子長大了,要出去跑一跑見見世面。」
「這樣想就對了,敬杰已經十六歲半,大小伙一個,一身修為不俗,放在鄉下你這個做爹的得開始張羅著給他說媳婦了。」
「不急,不急,他自個說要學好本事。」
兩人說笑著在前面岔路口分開,韋興德往東邊自家院子走,他家婆娘每回見兒子出遠門都要擔心得抹眼淚,他便不讓婆娘出門相送,遠遠的,能夠看到婦人在院門處張望。
二師兄往清正別院去,半道上從溪邊林子里「御劍」飛來胡羌兒。
「山長,觀主和岳師叔前天下午去的西河,都快兩天了,要不咱們請土先生去幫忙尋一尋,或者請你起一卦算算?」
胡羌兒得過觀主囑咐,他不去山門牌坊前拋頭露面。
雖然現在仙靈觀有三階大妖坐鎮,不會有誰膽敢打他主意,他仍然遵從觀主老爺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師兄笑著伸手︰「承惠,三文卦金。」
胡羌兒忙從袖口模出三文錢交給山長,他學得很雜,什麼都懂一些。
御木劍慢飛的小魍精,朝四處張望一眼,壓低聲音道︰「山長,有件事情與你說一下,叫崔仲裕的學徒昨天下午趁著翻曬靈玉黍時候,偷偷拿走二十二顆靈玉黍粒,我晚上時候發現的,特意翻了下值守時間薄,崔仲裕今天中午開始值守山門牌坊。」
他原本是要將此事稟報給老爺,既然老爺不在山門,他便告訴二老爺。
所有經過他手的靈玉黍,他都留下了學徒們察覺不到的氣息。
老爺既然委他以重任,他做事情自是要上心。
二師兄站定腳步,看了一眼小魍精,微笑點頭,道︰「這事我來處理。」心中暗暗嘆息,崔仲裕的內息成績排在所有學徒的十五名,三年之內,極有可能破境化。
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前途盡毀啊。
他知道學徒在山門牌坊值守時候,會與家長見面,對此事他沒有不近人情制止。
學徒們年歲還小,與家人見見面述述話,人之常情。
但是如果家長把不好的風氣帶進山門,他要引以為戒,堅決加以懲處,仙靈觀有靈玉黍和靈稻之事,人多嘴雜,便這樣傳了出去,引來有心人的里應外合盜取。
難怪觀主說,人心是最難經受考驗的。
罷了,已經收了胡羌兒卦金,先卜算觀主和岳安言安全與否,這是大事。
等會再去處理崔仲裕的小事,他的應聲蟲一直沒甚用武之地,今次可以听一听那小子的心聲,到底如何想的,居然做出如此蠢事。
在仙靈觀近兩年的教導和經文燻陶,白學了。
他很生氣,恨其不爭。
……
昏暗水獄秘府。
張聞風從打坐中醒來,秘府中共有九處小密室,據說是老早以前的刑房,他選擇其中一間密室,用桃木棍和弧形九曲排布銅錢,布置出法壇和「金剛牆」陣勢,從陰寒氣息中隔出一方小小空間,能讓他們安心修煉恢復。
原本在他身邊不遠處打坐的岳安言,不知什麼時候出去了。
走出密室門,看到岳安言從對面的密室出來,身邊跟著那個名叫「金桃」的女鬼,其它女鬼都被安排在西邊的兩間密室,不許她們亂跑。
「觀主。」
「有甚麼發現嗎?」
張聞風笑問道,女鬼很識趣地避開到一邊,不打擾兩位神仙老爺談話。
岳安言笑著點頭︰「金桃帶我找到了一股‘寒水’,可以用來淬煉神魂身軀。」
抬頭瞥一眼大殿頂上,因為觀主那一劍,到底還是對年久失修的水獄秘府造成了損壞,有數處地方有水珠子偶爾滴落,听金桃說,以前沒有這種情況。
或許,時間久了,水獄秘府能夠自行修復。
張聞風傳音道︰「我再花些時間想想辦法,以半個月為期限,若是找不到出路,那麼只能謀算著打塌整座大殿,大門破開的瞬間沖出去,那顆‘感月珠’我修煉一番,只要能夠避水,對我便夠了,我有法子抵住水底壓力自保。」
他有法寶護身,只要不是被整座大殿的礁石壓住,他有的是辦法逃生。
到了那時,水獄秘府中的寶物就顧不得了,打垮塌了再說。
秘府中滯留的女鬼,他會提前暫時收留于守瓶,將守瓶中霸道的石俑陰兵符先行請走,別小看瓶子空間不大,容納沒有實體的眾多低階鬼物綽綽有余。
岳安言傳音道︰「到時我從旁輔助攻擊,齊心協力一擊而破。」
兩人商議一陣,確定了大方向,岳安言繼續和金桃去探尋大殿各處的秘密,張聞風獨自返回密室,拿出「感月珠」探查片刻,他用木氣裹著珠子緩緩拔除消磨內里的鬼氣。
鬼氣太多影響了感月珠的使用。
他當初在青銅燈小天地中,有三個月淬煉消磨鬼氣的經驗,此時做起來輕車熟路,這是個細致水磨工夫,不知不覺又三日過去,期間他用些干糧,調息了三次。
將珠子內里的鬼氣拔除差不多,剩余些許的鬼氣對他無礙,遂用滌蕩無垢訣將珠子好生祭煉一番,留下自己的神識印記。
鴿卵大圓潤珠子綻放出白色水光,隨著張聞風心念化作一個透明光罩。
他心頭一喜,心心念念的避水珠成了。
找岳安言施法測試,大致知道感月珠的避水強度,做到心中有數之後,張聞風將珠子收進袖袋,他信心足了許多,決定與那個大門上的鬼獸凋像好生聊一聊。
他有種錯覺,那玩意似乎是個活物!
先禮後兵,不管成與不成,得先大膽試一試。
萬一他的冥氣指環和冥差身份管用,那鬼獸見他說話好听肯通融一二,且不是皆大歡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