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月影如霜。
映的人心中冷冰冰,如沉湖底。
天幕低垂,雲海烏泱。
壓得人心中寒顫顫,如墜冰窖。
渭水侯府內,從未有過如今日這般熱鬧,也從未有過如今日這般壓抑。
「‧‧‧」
府邸中央,人影綽綽,將中心聳立的紫色晶體環繞起來。
而在晶體中,被包裹的李昱瞪眼望天,宛如囚徒般被擺弄出了一個大字。
雖然這種一絲不掛的姿勢很羞恥,但他勉強還能接受。
至少這群在他睜眼後就見到的人們還算友善,即使推斷出他不是軀體原主後沒有進行刨開研究;終結他這剛剛活出的第二世。
「域外天魔,竟然潛伏到了人族將侯的府邸內。」
「妄圖轉生到這里,自內部擾亂族群嗎;紀元將終,連這些家伙都冒了出來!」
而在殿宇內,環繞晶體的一行人盯著他,口中不斷提及著‘天魔’這一詞匯,他們的目光變化不定,有平和,有冷漠,也有厭惡。
但此時,李昱已經顧不上這些了,雖然被紫色晶體所囚禁,但在這具軀體上,依舊有可怕的變化進行著。
唰!
刺骨的森寒襲來,一絲絲黑蛇般的氣流在軀體間穿梭纏繞著,與那自血骨間自發綿延而出的紋路踫撞,不斷傳出瓷器破碎之音。
伴隨著黑氣與紋路的踫撞,李昱竟也感受到了陣陣痛楚,似乎一旦這黑氣壯大起來,自己也將遭受劫難一般。
雖心有反抗之念,但可惜,他穿越而來前也算不上多麼出彩,並不是很熟悉軀體上發生的種種,況且就算是原主,面對這樣的情況恐怕也無能為力。
穿越前就是普通人,難道穿越後就能瞬間變成天才?這本就不可能,多少也要有些轉變的時間。
至少李昱是這樣認為的,他才降臨不到一天啊,便被這莫名其妙的一幕幕給沖擊了。
一睜眼,還沒搞明白什麼地方呢,就被人盯著囚禁起來,險些被切片研究,能保持正常的思緒已經算是接受能力強大了。
待到一番折騰下來,李昱感慨不已,這個世界的水也太深了些,他都還沒理清這具身體的遺留呢,就被逮了個正著,囚禁扒光看了個干干淨淨。
不過,得益于原主的遺澤,他至少能夠听懂這個世界生靈的話語,交流並無障礙,腦海內甚至還有種模糊的經文在奏響,很神異。
這具身軀的原主,亦是李昱,不過與他不同;乃是人族渭水侯之子,身世顯赫非凡,但不幸被咒殺,由李昱接手了這一軀體。
「看來給穿越的前輩們丟臉了,我這算不算是第一個剛穿越就被抓的?」
他無言望天,這可和那些前輩們天差地別的境遇啊,開局成為階下囚,李昱想嘆息,可那自軀體間不斷傳來的痛楚總是將思緒打斷。
這不僅僅是源自的苦痛,更是源自靈魂,仿佛在刮下他既有的部分,變得越來越虛弱。
但這股黑氣讓他不解,在自己適應這具身軀時便已經出現了,很詭異,不知來源于何處,讓他一度覺得原主就是死于這黑氣的作用。
而專門用以囚禁他的水晶之外,那一行人依舊冷漠,目睹著這一幕的發生。
他們自然是看得出黑氣對于李昱的傷害,但他們可不會在意這些,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域外天魔佔據了族人的肉身,他們沒有上來將之轟殺都算是理智了。
「若不是渭水侯戰死的蹊蹺,我等前來接小侯爺出世,避免其被暗中敵手謀害,恐怕就真的讓這個小天魔得逞了,屆時人族大勢若是由此出現變故,我等都將是罪人。」
其中,一位白眉過肩的老者冷哼,對于這樣的變化很不滿。
他雖面孔蒼老,但也精神矍鑠,有著充盈的血氣在激蕩,交織蕩漾開大片的紅霞揮灑四野。
李昱看的出來,這位白眉老者的身份地位應當不低,可也不是這一行人中地位最高的。
因為最前方的那兩位,還不曾開口呢,只是負手而立,以洞徹世間因果歲月的目光打量著他。
莫名的,在這目光的注視下,連封印他的水晶都隱隱搖顫起來,如要崩碎,無法承受其重。
「肉身是人族肉身,但元神就未必是了,域外天魔一族最喜如此,潛入萬族內部,佔據一些重要後裔種子的肉身,掠奪他們的天賦特長,從內部攪起混亂與變化,這些天性貼合混亂與侵佔的家伙從來就不曾安寧過。」
當先的兩道身影之一,那位著獸皮古衣戴羽冠的老人輕笑,又一次提到了李昱穿越以來便一直听聞的話語。
天魔!
「如我這般,佔據了原主軀體的重生者,便被稱為域外天魔嗎?看來這方天地並非沒有先例,早已有了針對的手段。
只是,這一行人未免也太強了些,竟然一眼就窺了出來,按照前輩們的套路,不該是有某些力量庇護我嗎。」
李昱蹙眉,雖然沒能成功化身龍傲天,但若說他是天魔可就多少有些言不復實了,哪有他這樣一絲一毫超凡之力都沒有的天魔。
甚至連他自己怎麼穿越過來的都有些模糊,如若被遮掩了一般,每當回憶時都有一扇漆黑的門戶阻擋,傳來陣陣刺痛感。
而思緒翻飛的這段時間,那侵蝕軀體的黑氣已經蔓延過半了,那自肌體間煥發的紋路似乎並不是對手,被逐漸壓制。
「看來要不了多久,這天魔便要被這股未知的詛咒之力磨滅了,也是他不長眼,妄圖佔據我人族將侯之裔的肉身,哼哼。」
此際,一行人末端的年輕人開口了,很不友善。
至少對于人族以外的生靈是如此。
「這股未知的詛咒之力,原本是針對未出世的小侯爺的,疑似與渭水侯蹊蹺戰死有關,多半是幕後之人在搗鬼,他們對渭水侯一脈似乎有某種圖謀。
但不論他是誰,膽敢謀害我人族將侯及後裔,必定要付出代價,這一紀元雖要走入末期,可還不是這群魑魅魍魎猖狂的時候!」
先前那位激進的白眉老者頷首,冷冷注視著李昱,先前便是他發現蹊蹺的,直接出手鎮壓。
在這萬族林立的蠻荒歲月中,為了爭奪祖界,人族與外族的血戰可沒停息過,雖有合作,但天魔不在此列,是萬族一致的敵人,挑起過多次對立與戰爭。
在他看來,渭水侯一脈應當有著某種隱秘深藏,正是這一隱秘才招致了禍患,縱使其身為人道至強,近乎有成仙之姿,可也難擋災劫,夫婦黯然隕落。
就連他們封印的子嗣也難以保全,被種下了詛咒之力,順著血脈咒殺了過來。
可誰也沒想到元神寂滅時會有一位天魔摻和進來,好巧不巧的佔據了小侯爺的軀體,令得這詛咒之力再起,糾纏了起來。
「是天魔,還是其他,在這劫氣將他肉身毀滅之時,自然得見分曉,若是天魔,他,逃不掉;若是其他,再做考究。」
待到此時,那站在獸皮羽冠老者畔的身影終于有了一絲漣漪。
他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有所反應時讓先前的白眉老者與少年都微微垂首,露出尊敬之色。
而這句話,也讓李昱神色一變。
這可有些不對勁啊,是要坐視他被這劫氣侵蝕致死?
雖然站在對方立場來看,這是合乎情理的正常舉動,但對于莫名遭災的他而言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一穿越過來就要再死一次,這才剛剛活出第二世,也太離譜了些!
在這樣的情況面前,再是沉穩的心境也無法維持,掀起波瀾,但他知道沒有人會幫助一個身份不明的‘域外天魔’,能擺月兌困境的唯有他自己。
生死之間,豈可坐以待斃?
他嘗試著調動起那些凸顯于體表的莫名紋路,這具身軀對他並無排斥,仿佛本該就是一體般,在心神沉入其間時,那股血肉間蘊藏的力量,終于展露了。
嘩啦!
江河奔流般的震蕩之音響起,李昱肌體間竟有淡淡的赤霞在騰起,自毛孔間迸發而出,匯聚成陣陣浪濤拍打之音,清晰的透過了水晶,傳入了幾人耳中。
「血氣?」
「是了,小侯爺為渭水侯成道前留下的子嗣,算得底蘊雄厚,雖有劫氣侵蝕元神消弭,血氣之力依舊尚存,可天魔降臨需要磨合肉身,他不該如此輕易調動才是。」
有人輕咦,覺察到了不對勁;小侯爺分明是沒有修行過的,出生後還不曾經歷祖啟便被封印至今,自然無有修行法門,踏不上人族獨有的戰者路。
但人道至強的後裔天生不凡,雖為成道前所留,並不曾修行,但也有著充沛的血氣與先天強大的元神,足夠自然交融衍生神紋了。
而神紋,便是那凸顯在李昱體表,與那殘存劫氣對抗的紋路。
事實上,這些劫氣已經在抹殺原主元神時被渭水侯夫婦所留後手抵消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至于被這些自發激出的神紋抵擋。
但對于李昱而言,依舊抵抗的很艱難,這股劫氣不斷蠶食著神紋,而後佔據更多的血肉,令得他調動的力量越來越少,直至眼睜睜的看著那股劫氣佔據了九成肉身,開始觸及眉心。
此際,他依然在抵抗著,不願接受黯然的結局,要搏出一線生機。
終于,就在那劫氣浸入眉心,一切都將落幕時,籠罩李昱意志的無邊黑暗中,一束白光轟然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