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土,常年無聲。
風吹過時,冰冷的植株與漫天陰霾一齊滾動,幾如蒼白的海面滾起浪濤,洗不盡心中悲涼,反更悵然。
殘墟昨夜又東風,故土不堪回首明月中;這是現在所有不詳生靈們的感觸,他們仿佛被圈養,甚至連那一戰的記憶都在澹去,關于始祖的印象只剩下了她們戰死,其余的一概不知,被莫名的偉力葬下了。
「他們又來了,肆無忌憚踏入我們的土地。」
「以勝利者的姿態降臨,我們也無可奈何,連幾位至高都不願動手。」
「族主們並非沒有出手,你們忘了前些時日的十二色雲海嗎,一切都被打崩又重塑,無知無覺間已然迸發過至高交手,時空斷裂故而記憶有了偏差。」
冰涼的大地間,黑暗仙王在遠眺,更有無上生靈走出,面無表情的俯瞰著那些到來的諸天與上蒼的後進生靈。
連人道領域的至尊都敢來湊熱鬧了,但他們卻不敢阻攔,也不能阻攔。
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他們眼中的‘螻蟻’在此肆意妄為,敢怒不敢言。
「厄土的法,他們也有不同的體系,甚至連上蒼與諸天的體系也有所沾染,有人修持過花粉路。」而這些到來的年輕生靈們只是行走在廢墟中,在參悟各種法。
他們甚至感受到了如花粉路一般的痕跡,這是當年始祖與花粉帝大戰時為了徹底磨滅她所用的手段,要籍此來污染這一條進化路,讓她永墮,一直虛弱下去。
但卻沒想到她們還沒來得及讓進化路破滅,自己是個始祖就隕落了個干干淨淨。
「可惜,人皇族裔有令,可以在此游歷交手,挑戰亦可,但卻不能造成大規模的傷亡與屠戮。」
「他們是幼苗,是來日大藥的根睫,大祭才過去幾百年而已,當然不可肆意踩踏,不過刺激刺激,讓他們認清現實,有些動力也不錯。」一眾年輕強者們意味深長的掃視過厄土生靈。
他們惋惜,不少都是戰意昂揚,只能珍惜機會慢慢挑選對手,人皇族裔可是言明在先︰春耕才開始,誰敢踐踏才破土而出的青苗,都將被嚴懲,將失去一次前來歷練的資格。
畢竟,赤色大祭所需不是凡人以數量堆積起來能滿足的,需要大量有實力的生靈去轉化,去奉獻,去發光發熱;太弱的存在于人皇族裔也沒有意義,為源頭提供的加持可以忽略不計。
「太安逸怎能變強,唯有血與亂此能促進成長,踫撞出更為燦爛的進化文明火光。」
這一日,人皇族裔中又傳來了一道旨意,眼下雖無開戰的必要,但卻可進行相應的交手,至尊層次百年一戰、真仙千年,仙王萬年,無上十萬年,將由諸天、上蒼的強者對決厄土生靈。
他們必須派出對應的強者迎戰,去滿足上蒼與諸天磨礪的要求。
…
在種種壓迫下,厄土生靈被激起了心氣,要修行,要反抗,要掀翻那壓蓋在他們頭頂上的大山,驅趕那可惡的壓迫者。
一切邪惡與不詳的根源,赤色族裔,以及那高高在上的赤色主祭者,是奴役壓榨厄土的黑手。
如此氛圍中,不知是‘天命傾斜’還是‘大道意志自救’,竟然漸漸有厄土底層的生靈得到了‘奇遇’!
或是始祖散落的精血,或是破碎的兵器殘片,或是始祖的殘肢斷臂,甚至還有棺柩的碎片等;無一例外皆為‘始祖’所留,讓這些底層的厄土生靈怦然心動,覺得是機遇。
這是上天要讓他們雄起,為重振厄土榮光而奮進!
在他們中,有普通堅毅但卻在大戰中失去了婚約對象的草根生靈;有熟識之人全部隕落在大祭中的復仇者;有在大祭中被波及根基破碎的‘廢物’;甚至還有一步跌落懸崖而得到遺澤的‘幸運兒’等等‧‧‧
無一列外,皆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普通,來自厄土底層,有著一顆抓住一切向上攀爬的決心。
「始祖之血!有了此血,我必要出人頭地,讓以往那些看不起我的全部付出代價,我要屠盡那些來犯厄土的諸天生靈與上蒼邪魔;到了來日,一定要鎮壓人皇族裔,將那源頭也‧‧‧」
有人緊握拳頭,托著那在大戰中被消磨掉‘殺氣與危害’的始祖之血,心中對人皇族裔,以及那赤色主祭者無比的痛恨。
他要崛起,他要奮進,他要重振厄土榮光!
轟察!
就在此時,一道赤色天雷 落,當場讓他灰飛煙滅,那殘存的始祖之血跌落,滾動向別處,尋找下一任‘幸運兒’去了。
「什麼螻蟻,一點遮掩也無,就敢對吾族起惡念,不知死活。」
冥冥中的古棺顫動,吞吐十二色祥雲,有模湖的念頭閃動,一位主持天罰的人皇族裔收回了目光,這還是頭回見到敢直呼赤色族群還起惡念的,真是無知者無畏。
看來下次布置奇遇得篩選一二了,得找個腦袋轉的動的,對強者存在有些常識的,苦大仇深的還是少點。
這種種布置也是人皇的意思,春耕就要有春耕的樣子,總是要‘灑灑水’,‘松松土’,‘施施肥’的。
當然,其中也有部分被養殖了起來,讓他們以為自己是逃過了‘天譴’的幸運兒,是得到了始祖遺澤的扛旗者,將帶領厄土再度崛起。
他們要以始祖之血為根基,不斷蛻變壯大,成長為此界領軍人,而後帶動整個厄土族群的活力與興盛,反抗赤色族裔,反抗赤色主祭者,直至在下一次小祭中功行圓滿,發光發熱的被收割。
死氣沉沉的厄土沒有意義,看得見,模得著的希望才會給人以動力;期盼豐收,一些必要的督促手段,還是很有效的。
…
就像這樣每一紀元都有一批重振厄土榮光‘幸運兒’,一批被收割,便再度讓那些始祖之血顯露,尋找下一批有緣人,再靠他們帶動厄土風向便可。
誰會不希望自己是天命之子呢?
誰會不希望從底層崛起呢?
尤其是這般水深火熱的局面下,那些普通的厄土生靈,自然要抓住一切向上攀爬的機會。
「春天,充滿活力與生機的季節,很好。」
夢界深處,斑斕古棺橫陳,吞吐十二色祥雲,綿延成海托扶著李昱;她睜眼俯瞰著諸世,萬物復蘇,春歸大地,一切都欣欣向榮,世間充滿蓬勃的生機。
一株株大藥,一片片韭菜,都在茁壯成長,可以預見秋收時的繁榮,值得期待。
她雙手攤開,各自顯化出一片斑駁混洞,內里演繹著不同的道路,一者是不周仙路,一者是燭仙路,都是曾被她拓寬成修行體系的道路,但止步在了道祖,並未延續到至高。
眼下正可壓榨十一位始祖的靈光與智慧,相助己身同去推演完善,彼時流傳世間,便又是兩條至高進化路。
上蒼夢幻,諸世洞真。
諸天萬界,紅塵繁華,堪稱璀璨,各種進化路出現,百家爭鳴,越發鼎盛,這是一個極好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了機遇與磨練的時代。
諸多人杰英姿勃發,競逐天下,在大世中崛起,在紅塵中燦爛,許多人一起綻放光彩,映照于山河間。
石昊等人的名諱傳響諸界,乃至在上蒼與厄土中都廣為人知,他們橫擊上蒼道子,大戰厄土種子,百年一次的至尊大會中所向披靡,殺到無人敢稱尊。
沒有人敢忽視他們的潛力,這必然又是一段神話在崛起,燦爛行世間。
當然,這其中也有廣為人詬病的兩個家伙,一個是驚天地泣鬼神,敢跑到厄土來掘墓挖土的‘冥尊’曹雨生,竟還真的讓他挖出了些東西;不過冥尊是他的自稱,外人一般稱之為無良天尊。
另一個,則是一條黑心缺德的大黑狗,仗著自己是拓路仙王的境界四處坑蒙拐騙,還在厄土大張旗鼓的收人寵,說是要傳播它開創的‘黑皇道’,那分明就是什麼也沒有。
最令厄土強者們無奈的,就是他們真的動不得,靠山太硬了,就是至高來了都要蹙眉忌憚,這一出手,很可能就會招致滅族大患。
很快,世間過去了三千年歲月,輝煌而絢爛。
在重塑自主定義時空概念的夢界內,一切卻仿佛只是一剎那,又似萬萬年那麼久遠,有特殊波動傳出,引發諸多異象。
兩條絢爛的大道軌跡橫貫上蒼與諸世,灑落無盡黑白光點與功德金光,普照每一個生靈,像是在他們體內埋下了一片山河,種下了一顆種子,冥冥的認知中仿佛多出了兩重全新概念。
一時間,天地山河都被賦予了靈性,宇宙星空都孕育了意志,就連萬道也走向開智,仿佛萬事萬物皆有靈,在大道軌跡的影響下化成一幕幕異象。
…
「這是‧‧至高進化路成型,兩條大道軌跡都是如此,由原本的道祖之路升華成功了?!」
「一次便是兩條,還真是大手筆,除了那位人皇恐怕也無人能做到,拿十一位始祖當推演奴,奢華到的極致,堪稱古今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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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那位所開創的圖騰體系便驚艷絕倫,而今這兩條路也是人皇年少時所創,如今終得補全,也是我界與諸天的機遇造化,多出了兩大至高進化路。」
上蒼諸至高自然有感,遙遙相望,感受到了兩條全新至高進化路的存在與名諱。
不周至高路,燭仙至高路;皆凝成了兩大象征,一者是撐天抵地,包羅無盡的符文山河,奔騰浩蕩,每一次沖刷都是不同的源天紋路;一者則是孕育萬事萬物與道理的大道之樹,在不斷的燃燒,孕育果實。
「以此來看,她的根基也還是圖騰體系,這兩條至高路,可能也將化作一副圖騰並入其中。」
花粉帝與洛天仙回眸,看向那盤坐十二色祥雲上的偉大存在,仿佛感受到了一個不斷燃燒坍縮的玄妙之點,像是恆永運動,又如靜止,包羅矛盾與認知。
在那周遭,又有兩大嶄新圖騰在成型,對應著至高文明,依稀可見內里修持此道的萬靈,跨越古今時空呈現在一起。
種種玄妙的手段,縱然傳授給別人,也走不到源頭那種地步,開創者永遠是最特殊的。
就像是花粉帝所得的祖種,這顆種子在仙帝領域開花後,將完成一次輪回,又將從頭開始,她曾讓種子數次輪回重復這個過程,確信它的極點就在仙帝領域,最後一次花開後,再無人能如她一般走此路祭道。
「那股冥冥中的意志,愈發強烈了。」
十二色祥雲上,李昱有感,凝視向高原,感受到了某種變化,如夢似幻。
她抬手一點,象征不周文明的圖騰飛出,普照諸天萬界與上蒼,乃至世外混沌、古地府、最古輪回等全部浮現。
無數仙紋與符文自圖騰山河中飛出,播撒在所有區域中,烙印下屬于祭道與無極太一的偉力,讓諸天、上蒼、混沌、地府、輪回與祭海等走向共鳴,仿佛彼此連成了一片,定下了一個錨點。
這個錨點與夢界相合,融入了那面古鏡圖騰中,讓當世也變得虛幻朦朧起來,仿佛能夠整個掀起回朔一般。
與此同時,高原內,可怕的異象再度浮現。
血雨黑風呼嘯,雷霆火光齊明,讓天地顫抖,高原轟鳴著,像是要崩開般,無窮大道化成一條又一條神鏈,而後直接炸成碎片,整片時空都蜷縮紊亂。
高原與厄土,像是隔著一片古史,隔著無盡星空,漫長歲月以來沒有幾個生靈可以抵達;想要深入,要麼身與心皆蛻變,放棄原本的真我,化作詭異種族中的始祖,要麼被始祖親自接引。
…
在那里,似有三口古棺顯化,聳立而起,映襯出不同的身影,皆充滿了不詳與詭異的氣息,讓萬物寂滅,諸世崩散,時光長河腐朽。
面對高原盡頭,至高的祖地,便是仙帝也很難踏足,連她們都朝向厄土最深處彎下腰去,久久未動,表達敬意。
「將始祖們遺留的物質與力量全部堆積給了她們,相當于數次大祭才能得到的祭品啊,只為能快速造就出始祖,我們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幾位至高感嘆,她們這也是一場豪賭,將殘留的底蘊全部壓上,所幸成功了,有所回饋,避免了幾十萬年乃至百萬年的蛻變沉澱期。
否則,她們還未必能見到那一天呢。
此際,厄土盡頭,有讓人發的古老音節回蕩,像是石板在摩擦,像是宇宙在踫撞,讓所有生靈都發抖,心中季動。
鐺!
三口棺蓋橫飛,直接砸落在了地上,有模湖而扭曲的不詳存在自棺柩中走出,同時睜開眼,整片祖地輕顫,外面無數黑暗宇宙轟鳴,無形無質無相的大道竟也多出了一種燃燒感,仿佛在她們面前也不過是燭火。
「參見始祖!」
一聲聲高呼與禮拜聲中,厄土生靈全部都匍匐了下去,感覺像是看到了黑暗中的曙光與希望,她們再度擁有了始祖。
殘存的四位厄土至高彼此對視一眼,亦是露出了喜意,付出果然是值得的,還好蛻變是在高原內,若是在厄土中,恐怕就將有強者前來阻撓了。
也就在三大始祖現世後,整個高原都微不可察的晃動了一瞬,像是有惡意在復蘇,要降臨了。
在那不可預知的角度內,古今時空仿佛都有一縷幽霧在浮現。
一剎那,高原又平靜了,再無任何變化,依舊如過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諸界大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