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曾經是個乖巧的學生,但這並不代表他每一科都能學得好。
譬如「社會禮儀入門」,沈白雖然可以記住各種規矩,但無奈樂感實在一般,跳交際舞時總跟個大馬猴似的,不太雅觀,當時還踩中了女舞伴的裙子, 鬧的很尷尬。
然而在這個晚上的假面舞會,沈白卻跳的很好、非常好。
白色西裝狐狸面具的沈白,被身材勁爆的黑衣女騎士主導著,二人如同雀躍的精靈,黑與白的交融,在舞池中央展現出妙曼的舞蹈。
黑衣女騎士身上散發著一股特別的律動, 引導周圍的氣氛,讓沈白下意識地做出動作。
被人帶飛的感覺真爽啊,這是沈白此時唯一的想法。
白金大廳的參賽者被他們的身姿吸引,再也轉移不開視線,舞池中的其他人,包括蕭林海在內,都默契地退了出去,只把舞台留給這兩人。
當最後一個節拍轟然落下,女子猛地一軟,沈白下意識伸手去攙扶,卻沒成想這位卓越的女舞者用後腰靠住自己的掌心,身體舒展,做了個夸張的下腰動作。
黑色的女騎士如同天鵝,以沈白的手為中心,高傲地對觀眾抬起脖頸。
一舞終了,掌聲四起,偶爾還夾雜著口哨聲。
還沒等沈白說什麼, 女人就直起身子, 離開沈白的手, 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始至終, 她都像一片讓人難以捉模的雲。
「小白同學, 剛才那位女同學厲害啊!」
蕭林海走過來,嘖嘖稱奇︰
「她絕對是舞蹈大家,有讓舞伴也翩翩起舞的實力,這該花費多少功夫在跳舞上面?唉,我就是每天的修煉功課太多,不然現在也……」
沈白打了幾聲哈哈,和蕭林海交談起來,不過此時,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抹不開的疑惑︰
這個女人身上的味道,仿佛似曾相識啊……在哪里見過呢?
……
噠、噠、噠。
高跟鞋清脆的聲音在樓道間不斷響起,黑衣的女騎士慢悠悠地沿著步梯走下樓,嘴里輕哼悠揚的小調,心情很好。
然而在某一刻,她的步伐停止,站在了原處。
在她的下方,一名戴著小狗面具的紅發少女如同釘子一般踩在樓梯上,死死地盯著她。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聲音低沉,蘊含壓抑的怒意。
「呀, 妹妹,我還以為你認不出我呢。」
女騎手摘掉頭盔,紅色的長發如同瀑布自然垂下,妖嬈美艷的臉龐依然令人動容,只是嘴角噙著的淡淡譏誚卻絲毫沒有掩飾的想法。
——是風雪柔!
風花憐摘掉小狗面具,冷哼道︰
「你以為我傻麼?你的聲音我會听不出來?」
「呵,妹妹,多日不見,氣氛太僵多不好,來,給姐姐笑一個?」
風花憐深吸一口氣,臉色很不好看︰
「風雪柔,這次不像以前,容不得你再含糊過去,我問你,從家里出來尋你的守衛和長輩,現在都怎麼樣了?」
「哎呀呀,你說那幫家伙啊?」風雪柔掏了掏耳朵,噘起嘴巴,掰弄蔥指︰
「我想想哈,使薄翼飛刀的劉叔,被我挖掉眼楮扔進水溝里了;頭發最多最好看的藍阿姨死前還嚷嚷著讓我回家;封號[搬山]的趙百功趙叔叔,脊柱碎裂死得老慘了……我還挺懷念小時候在他肩膀上玩耍的日子呢……」
「住口!」
風花憐緊咬嘴唇,燃著復仇烈焰的金色羽翼在她身後緩緩成型,戰裙和鱗甲從虛空魚躍而出,自動護在身邊。
——擬神之十一‧熾天使!
看著宛如女武神的妹妹,風雪柔沒有絲毫緊張,反而從心底里涌出躍躍欲試的戰意。
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她可是風花憐啊……A級天啟者,生下來就光彩奪目的那個,自從母親生下她後,大部分人的目光就都聚焦在她身上了。
當然,風雪柔雖然妒忌,但她畢竟是女人,更看重外貌和手里的權利,平時與風花憐針鋒相對,也只是出于「壞姐姐」的惡趣味而已。
區區嫉妒心理,絕不至于讓她殺掉那麼多熟悉的守衛甚至長輩。
風雪柔看著妹妹,眼中閃過兩人在一起的時光,但馬上遲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遏制的厭惡。
「風花憐……我的妹妹……告訴你個秘密吧。」
風雪柔淡淡開口,強壓不適感,冷聲道︰
「我不僅討厭你,現在的我,厭惡你們的一切。」
「一切?呵……風雪柔,父親很喜愛你,風家也沒有對不起你……」
「風家?不是!你把我看得太小了,妹妹,我所說的[你們],指的是所有人類啊……你們的樣子、你們的語言、你們的科技、你們的歷史……你知道麼,僅僅是站在這座酒店里,強忍嘔吐的也是種很艱難的事啊。」
風花憐遍體生寒。
她意識到,自己的姐姐,已經成為了另一種東西。
不是因為嫉妒、不是因為得到力量後釋放出來的破壞欲……
如今的風雪柔,只是單純地厭惡人類罷了。
就像相反的磁極互吸引、碳酸飲料的氣終將消散一樣。
姐姐啊,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抱歉,現在的你……太危險了。」
風花憐微垂眼簾,拳頭嘎吱作響︰
「對不起,姐姐,為了更多人的性命,我不能讓你走出這棟大廈。」
「憑你?浸泡羽化之泉的我,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啊……哦,原來如此。」
風雪柔反應過來︰
「就算拿不下我,但鬧出大動靜,也可以讓鎮守使吳離察覺到異樣,甚至能引動那位救世主出山,很聰明的做法……可惜。」
風雪柔轉過身,打開窗戶︰
「可惜,你會忘記,我們今晚見過面。」
當她的背影面向風花憐的瞬間,風花憐的大腦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仿佛有無數根觸手從她耳朵鑽了進去,帶來瘙癢難忍的痛苦。
下一秒,風雪柔從窗戶旁邊消失。
與其一起消失的,還有風花憐這幾分鐘內的記憶。
寂靜的走廊上,金色的鎧甲和羽翼變成光芒消失,只留風花憐一人站在原地,皺著眉頭不斷打轉。
奇怪,我怎麼會在這里?天之病癥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