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醒來的時候,貓兒姐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親愛的,睡得好麼?」
「還行……不過有一說一,貓兒姐,這個甬道列車的科技含量確實了不得,一點震動感也沒有。」
「小傻瓜,那是因為車沒開啊。」
「呃……」
「四個小時前,我們就已經到邊境了。」
「貓兒姐,那你怎麼不叫我起來?這種軍事任務,想必對時間的要求很嚴。」
「沒所謂,反正這個基地是我主導的。」貓兒姐起身,車門自動彈開。
「走吧,親愛的,這里就是邊境了。」
沈白彎了彎眉毛,跟隨貓兒姐離開車廂。
依然是建在地底的軍事基地,牆壁是足有百米厚度的特殊混凝土,可以抵擋封王級高手的攻擊,一旦遭遇敵襲,基地里的軍人便可依仗防御工事從空間甬道離開。
電梯運行了接近三分鐘,才「叮」的一聲停下。
沈白聞到了新鮮的空氣,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地底。
「貓兒姐,我們不先去73基地報道麼?」
「我都說了,這里我是老大,神武軍不同于一般軍隊,規矩沒那麼嚴。」
「我還想參觀參觀呢……」
「沒什可看的,無非就是武器、軍部密文、補給和戰利品之類的東西。」
沈白離開電梯,發現自己正位于在一處岩壁的旁邊,身後這個和地底直連的電梯門是褐色的岩石樣貌,與周圍環境完美融合到一起。
他意識到,73號基地大概有很多個類似的電梯,它們從地底各處升到外面,方便運送補給或者執行任務。
「唔,貓兒姐,我們來這里干啥?」
「約會啊。」黑發金瞳的少女原地轉了一圈,威嚴的瞳孔此時閃爍著如水般的溫柔︰
「星空如此燦爛的黑夜森林,是最適合情侶散步的地方啊。」
「這是從哪听來的歪理……壓馬路當然要選擇環海公路啊。」沈白笑著拍了拍貓兒姐的腦袋,牽起她的手。
少年和少女在聯邦與舊土的邊界線上漫步。
遠離人類文明社會的邊疆,自然不會有路燈或者帶著探照光源的飛行器,森林很暗,暗到沈白必須燃燒金焰才能看清周圍。
但與黑寂的森林不同,天上的星空極為絢爛,人類的科技會制造很難消弭的光污染和有害氣體,不論是藍海市還是光明市,都是看不到多少星星的。
臨近舊土,大自然又恢復了本來面貌。
沈白深吸一口氣,由衷道︰
「空氣真清新啊,雖然有泥土的腥味,但也比城市好太多了。」
「那你很適合在舊土生活哦,親愛的。」
「那不行,沒有冰淇淋和油炸的垃圾食品,我會死的。」
「你都說了是垃圾食品了。」
「你猜我為啥那麼辛苦地鍛煉?我生命力指數都超過50了,消化能力和抵御病毒的能力很強大,吃啥都扛得住。」
「親愛的,你就是小豬。」貓兒姐輕笑,指了指遠方道︰
「從十五公里外的那座山到這里為半徑,以我們剛才出來的電梯口為中心,整個圓形區域就是73號基地的勢力範圍,這是屬于神武軍的基地,軍士們從這里出發潛入舊土,獲取情報或者執行暗殺行動。」
「這里雖然是第二十六生活圈[阿毗]的管轄範圍,但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條綿長的邊境線是三不管地帶,是緩沖區。」
「這條緩沖區寬約一百公里,長麼……聯邦和舊土的邊境線有多長,緩沖區就有多長。」
「那這里豈不是很危險?」
「對于普通人來說,確實。」貓兒姐點頭︰
「但緩沖區也是遍地黃金的地方,兩邊都有對面需要的東西,舊土對聯邦生產的科技物品很著迷,聯邦的武道修煉則需要大量變異獸,按照常理來講,軍隊每年虜獲的變異獸加上人工飼養的改良肉獸根本不夠全聯邦這樣巨大的消耗……」
「所以說,這條隔開舊土和聯邦的緩沖區,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沈白咋舌︰
「可聯邦舊土是世代的血仇,兩邊的高層都發過死命令,私通者殺無赦……」
「哈哈,親愛的,你說的很對,這是掉腦袋的買賣,可是財帛動人心,更何況,兩邊都很渴望對方擁有的東西,聯邦政府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是當地發生戰爭,緩沖區就是魚龍混雜的灰色坊市。」
「可是我們已經走了十幾分鐘,一個商人也沒看見啊……哦,這里接近73號基地,旁人禁止入內。」
「是的,所以我們去坊市逛逛?親愛的,馬上就要去舊土執行作戰任務了,熟悉熟悉這里的氛圍也好。」
「好啊……」沈白下意識地答應,隨即沉默起來。
兩個有血仇的敵對種族,居然會在邊境線上以物易物?
聯邦邊境軍團每年都會招收很多邊疆人士,他們戰斗力更強,而且熟悉戰場環境。
換句話說,每個和畸變種做生意的本地商人,都有親朋好友戰死在舊土,甚至被做成了還香丹;舊土也是如此,畸變種每年死在聯邦軍部手上的都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這種情況,該怎麼心平氣和地與敵人做交易?
「親愛的,迷茫了?」
「沒,只是想不通而已,兩族之間就這麼實現和諧相處了?」
「怎麼可能,只要畸變種必須吃人肉,兩族就永遠不可能建立真正的外交,緩沖區里的灰色坊市,永遠不能放到台面上說,心照不宣即可,一旦捅出去,就是比烏托邦十月事件還大無數倍的窟窿。」
「是啊,通敵叛族,十死無赦。」
沈白嘆了口氣,拉著貓兒姐就往遠處跑去。
「去坊市看看吧,我對這件事很好奇,非戰爭狀態下,人類和畸變種都是怎麼相處的?」
「你會大吃一驚的,親愛的。」
燦爛的星空下,沈白和貓兒姐沿著山脊往前行進,他們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出了73號基地的控制區域。
「貓兒姐,坊市有什麼特別的標記麼?」
「每個坊市的入口,都有一座相同的雕像。」
「是嗎……」
沈白喃喃自語,仔細看清周圍的環境,二十多分鐘後,他的余光劃過某一物,猛地停下。
他看向這座只有巴掌大小的雕像,久久不語。
雕像很小,但雕刻者功力卻極深厚,一刀一鑿皆有章法,顯然傾注了很大心血。
然而就算這位不知名的雕刻家用盡了自己一生的靈性來完成這個作品,在沈白眼里,這個雕塑也依然是個哀傷的泡影。
在綿延舊土和聯邦邊界的緩沖區里,灰色坊市外的小小雕像宣揚著不切實際的可笑夢想。
雕像名為,鑄劍為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