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數一千個數後,沉白離開了廢墟世界。
果然,如同所料,沒有任何人在原地蹲他。
大闇家族的願景,是把大闇清音抓回來,完成純血王族的延續,至于幫助她竄逃的人,真的不重要。
沉白伏在草原上,仔細觀察馬蹄的痕跡,它們井然有序,顯然大闇的追兵有著很明確的目的地。
「上鉤了。」
沉白嘴角翹起。
在磁母元山地底的時候,沉白和山海流雲討論過大闇崇武,覺得這人除了殘忍無情、狡詐狠辣之外,智謀和觀察力也確實是絕對的翹楚。
有的時候,聰明人比蠢蛋更好騙,因為他們對自己的智慧更自信,更容易鑽牛角尖。
沉白幾乎貼在草地上潛行,他謹慎地繞開大闇的軍隊,花了近兩個小時,才進入幽玄域的群山。
因為已經走過一次,他對去磁母元山的路頗為熟悉,放開速度後,很快就追上了木頭陀和大闇清音。
「雲兄!」
見到沉白安然無恙,木頭陀松了一口氣︰
「雲兄,我們就在此分別吧,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們後會有期……」
像第一次那樣,為了不拖累沉白,木頭陀依然勸他走。
不過這次他的語氣沒有上次那麼悲慘淒涼,畢竟他命洞沒被扯下,有底氣在,群山之中躲藏也方便,遠遠沒到山窮水盡之時。
沉白搖頭,拉著木頭陀和大闇清音往前走去︰
「可別,送佛送到西,你們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否則我這一趟還有什意義?就是後面的追兵馬上要過來了,頭陀兄,你擋一下,大闇重瀾應該不會進來。」
「責無旁貸!」
他們三人在山林中穿梭,沉白一馬當先,他刻意控制速度,精準地計算時間。
大闇王族高手太多、木頭陀傷勢依然未好、大闇崇武又是個狡詐的家伙,如果手上沒有底牌,沉白還真沒把握帶這對鴛鴦逃出去。
……
數日一晃而過。
這些天,木頭陀又陷入了連綿不絕的血戰中。
大闇的追兵殺入幽玄域,如同噬人的蟻群,不斷撕咬著木頭陀三人。
最開始,木頭陀單人斷後,游刃有余,再之後追兵越來越多,大闇清音也相伴左右,加入戰場,到最後沉白也時常去搭把手,金焰時而爆發。
不過,沉白從來沒有完全投入到戰斗中,他最多就是游走于邊緣,放放冷箭什麼的。
他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把控速度,掐著時間出現在磁母元山。
木頭陀的傷越來越重,到最後血怎麼也止不住,一身紅衣與大闇高手廝殺。
不過沉白明白,比起第一次,木頭陀的傷已經輕了太多了,只要大闇重瀾不出手,大闇便只能采取這種人海戰術,生生磨死木頭陀。
誰都有極限。
沉白不能酣然戰斗,大闇清音卻可以,她是那種打定主意便絕不悔改的烈女子,隨著愈加深入群山,她身上的傷勢也愈加沉重,甚至因為大闇軍士不能傷害她這個唯一純血王族的性命,大闇清音還多次擋在木頭陀身前,用肉身去承擔攻擊。
在深入群山千里的時候,這對鴛鴦已經慘到泡在彼此的血液中入睡了。
然而,即使沉白刻意不戰斗,木頭陀和大闇清音都沒有說出半句責怪的話,連眼神都沒有透露過任何這方面的意思。
既然選擇相信,就會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出去。
用情至深者,都有赤誠之心。
正因為此,沉白才會這般幫他們。
「到了!」
在這樣慘烈的逃月兌戰中,一股重力突然加持到了沉白的身上,他的後背下意識地微微句僂,承受著磁母元山的奇特重力。
沉白第一時間看了看天色,松了口氣,他的時間把控得很出色。
「頭陀兄,先停一下,我一會兒給你信號,收到後,立刻帶著我和清音往磁母元山里沖!」
「好!」木頭陀嚴肅點頭,也不問為什麼,只是站在原地調息。
十幾分鐘後,後面的樹林傳來沙沙的聲音,大闇的追兵不斷從林子躥出,他們沒有立刻包圍,而是謹慎地集結,遙遙對峙。
一路的廝殺中,這樣的對峙很多,沉白和木頭陀經常會布置陷阱,等著對方上鉤。
又過了幾分鐘,山海流雲也從現身,他看著被鮮血染紅的大闇清音,從心底泛起酸楚。
看來,清音是真的愛木頭陀。
「清音……」山海流雲開口,但除了這魂牽夢縈的名字外,他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
在她心中,我只是阻止她幸福的可惡家伙罷了……
沉白看見山海流雲委屈的樣子,特別想拿個相機拍下來,但他見對面大闇的軍士已經很多,時間也剛剛好,便微不可察地張嘴,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打在了木頭陀的脖頸上。
收到信號,木頭陀沒有猶豫,一手一個摟住沉白和大闇清音,向著磁母元山狂奔而去。
看著他們三遠去的背影,山海流雲面露難色,遲遲不說話。
過了很久,大闇崇武才跳出來,大聲道︰
「大闇所屬,追!」
這些時日,他把狐假虎威這套玩的爐火純青。
然而,他話音剛落,山海流雲和所有大闇強者紛紛抬頭,看向天空。
九天之上,一桿長矛,正向磁母元山急速飛來。
這長矛越過九老祖的身軀,穿透巨山自生的力場磁罩,徑直轟擊到山體上。
山海流雲臉色大變,他絕望地看著已經到達山腳下的三人,下意識地大吼︰
「清音!快回……」
轟!
如末日降臨,天翻地覆!
磁母元山崩塌,這座巨大的天外星核,變成了高達數萬米的岩石堆,其佔地足有千里,將周圍的山里盡數摧毀,每一塊岩石都具有恐怖的重量,極難搬運清理。
大闇的高手們,臉色大變。
他們隨便挑出一個,都是經歷了無數浴血搏殺的老江湖,自然能估算出磁母元山倒塌的威力。
平心而論,如果是平時的木頭陀,護住大闇清音絕對不難,可他先是在觀海榭被重瀾老祖重創,接著又被大闇高手追殺數日,早已是千瘡百孔之軀,實力下降到冰點,再沒有當日的神勇。
木頭陀、大闇重瀾、和那個幫助他們的人,必死無疑。
「我都干了什麼……」
山海流雲悲痛欲絕地看向倒塌的磁母元山,跪在地上,悔恨不已。
——這幅樣子如果被沉白看到了,都夠下一頓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