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榮臉皮倒厚，拎著禮物笑著進門，打了一圈招呼，就自顧自坐下。
他之前和陸青山見過幾次，有個臉熟。
楚堯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動。
多解釋一句︰「陸校長，無暇膏先前的產品檢測和上市手續, 就是周總辦的，他們一家人。」
陸青山沉吟片刻。
似乎對周長榮不太感冒。
淡然道︰「長榮，你也是為這藥來的？」
周長榮笑了兩聲︰「是啊是啊，楚總給我打的電話，我這不想著，看看我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
他把楚堯拖出來。
意思是，我可不是白來的，楚堯給我打的電話, 請了。
听到這話……
陸青山就看向楚堯。
這藥具體有幾家都想投資，他倒是不在意。
反正，楚堯是佔的大頭。
楚堯說了算。
當然，多了也不好，容易扯皮，內耗。
楚堯想了想，也笑道︰「周總的藥企，實力還是雄厚的，再說，我們是朋友，他要來，我也攔不住啊。陸校長您怎麼看？還是以科研為重，一切為科研服務。」
楚堯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話也說的好听。
順便當面給周長榮上點眼藥。
楚堯把他心理拿捏的死死的。
這個時候，越是把周長榮往外推，他就越會眼巴巴的往前湊。
至于面子……
老周不信這個，老周就信馬內。
退一萬步來說……
甚至……
楚堯這會兒都不由在想︰要是周長榮爆種, 敢硬鋼陸青山，把這事兒攪黃……
那就更完美了。
不過，看上去，估計他沒這個膽量。
陸青山這會兒「明白」了。
——周長榮想進來這個項目，楚堯不是很樂意，但又抹不開面子，徹底拒絕。
在陸青山看來，周長榮這種早就功成名就的，又愛財如命，臉厚心黑，肯定纏楚堯很久了。
楚堯，也沒什麼辦法。
于是他表情就更嚴肅幾分。
「周總，看好你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
他稱呼都換了，從「長榮」，變成了「周總」。
隱隱帶著不開心的意味。
听到這話，周長榮看看楚堯，再看看陸青山，心中也不住權衡著。
楚堯，大概是願意的。
但陸青山不願意。
學者嘛，對商人, 總是有些偏見, 既想要錢, 還看不起。
輕輕吸了口氣，周長榮站起身來，更加舌忝著臉笑道︰「陸老，我這算什麼一畝三分地，上次艾伯維對楚總施壓，我多少也是出了幾分貢獻的，說起來呀，我家，和這款藥，還真是淵源不小。」
「國內的獨家銷售和經營權，就是我老婆和楚總簽的協議。」
「您，多少給我點機會呀……」
他拿出了籌碼，而且理由還很充分，姿態也放的很低，對陸青山很是尊重。
那敢不尊重嗎？
別說老頭自己是校長，還是院士。
就光他那幫徒子徒孫，在國內的醫療界，都是一幫不小的勢力。
真要把他得罪了，要卡一卡自己這個「小小」的藥企，也挺難受的。
周長榮這麼一說……
陸青山也有點猶豫。
他還是講道理的。
于情于理，周長榮，的確也牽扯的不少。
沉默片刻，陸青山不由再看向楚堯。
楚堯這次卻是不說話，臉上隱隱浮現出為難之色，一副「你們都是大佬，我兩個都惹不起」的樣子。
心中卻也有點想笑。
哎嘿，周長榮，可真是老子的一個好擋箭牌！
周總，別慫，就是剛！
老陸，你可以氣再生得大點！
眼下這個局面……
再不濟，也可以繼續往下拖一拖。
等拖到明年三月份後，自己徹底起飛，身份地位大不相同，很多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此刻。
潘慶中見場上氣氛略僵硬，想了想，便也笑著打圓場︰「中午了，大家是不是先吃個飯？」
「這件事呀，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大家坐下來，慢慢聊，不著急。」
這個提議……
三人自然都沒有什麼意見。
陸青山擺手︰「你們先去吃，慶中，你安排一下。我中午有點事，下午兩點咱們再見吧。」
他現在已經隱隱有點看不慣周長榮了。
但，對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卻也不好太說什麼重話。
最好是，讓潘慶中這個長袖善舞的人去吃飯，先把這邊的關系理順。
「好的，陸校長，那您先歇息。」
潘慶中笑道。
……
于是，三人就一起走出辦公室。
「潘校長，我定好了位置，車也備好了，就在樓下。」
周長榮略諂媚的笑著。
他知道自己不討喜，但賺錢嘛，不寒磣。
既想不得罪人，還想虎口奪食，那為人處事，待人接物方面，自然是得多上點心。
潘慶中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嘆氣，卻也笑道︰「那就麻煩周總了，咱們走吧。」
楚堯這時卻又「添亂」道︰「老周，你不是說還要來學校看女兒嘛……」
「哎，我給瀟瀟打個電話。」
說著，楚堯就拿出手機，準備撥通馬瀟瀟的號碼。
這要是帶上馬瀟瀟，在餐桌上，估計正事就談不成了。
周長榮笑容微微一滯。
想了想，還是笑道︰「就不帶孩子了吧？咱們聊正事呢。」
楚堯這會兒電話已經撥通，笑道︰「家庭也是正事。你自己的閨女，你都不上心？好不容易過來一趟，還不帶人吃頓好的啊？」
「工作，什麼時候不能聊？」
周長榮︰……
一時間啞口無言。
潘慶中看一眼楚堯，心中微微有些無奈。
他「知道」，楚堯這麼做的目的，是不想和周長榮合作，但又不敢過分得罪周長榮。
于是只能用這些小動作。
年輕人，處境還是艱難啊。
誰都得罪不起。
此刻，潘慶中對楚堯，不由多出幾分同情。
懷璧其罪。
如履薄冰。
確實也難啊。
……
楚堯給馬瀟瀟打通電話。
那頭。
馬瀟瀟正在和蘇舞朝學校餐廳走。
自從不浪傳媒正規公司化運作後，她們就很少過去公司吃午餐了。
而且，自從上次在家里睡，晚上馬瀟瀟偷偷去擰楚堯房間的門，被蘇舞發現後，她來的也少了。
這會兒，接到楚堯的電話，她有點小驚訝和小開心。
接通。
「喂，姐夫，什麼事情？我和小舞在一起呢。」
楚堯笑道︰「我剛和你爸爸在校長辦公室聊了點事情，現在去吃飯，你也過來唄，正好宰你爸一頓。」
馬瀟瀟︰……
絕了。
這叫什麼事兒啊？
我爸來學校了，都不叫我吃飯，還得讓楚堯喊。
這爹，不想要了！
有人收爹嗎？
打折賣！
馬瀟瀟笑道︰「好的呀……那，要帶上小舞嗎？」
楚堯笑笑︰「一起來唄，還缺一雙筷子不成？快點的啊，車在這兒等著呢。」
掛斷電話。
楚堯朝周長榮露出個笑容。
「老周，你閨女好像生氣了。」
周長榮︰……
還不是你在這兒扒拉事兒！
正事不干，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負」老子。
但，他對楚堯無可奈何。
各種公事，私事，關系，糾葛，都擺在這兒呢。
他壓根沒法和楚堯真正為敵。
否則，馬慧嫻第一個饒不了他。
馬瀟瀟，則是第二個。
日了哦。
老子這全家，都被策反了。
想著這些，周長榮臉色頗有點黑。
……
位置已經告訴她們了。
不一會兒，馬瀟瀟和蘇舞就朝這邊走來。
因為天氣已經有點冷的緣故，蘇舞穿的是長款風衣，搭配小靴子，多出幾分淑女優雅的感覺。
馬瀟瀟則是黑白嘻哈套裝，一身潮牌，馬尾帥高翹，帶個頭帶，青春而帥氣。
走到車前，馬瀟瀟就先不滿的瞪了一眼周長榮。
周長榮臉上還是賠笑，看著青春洋溢的女兒，伸手想模模她的腦袋。
馬瀟瀟卻下意識後退一步。
吸了吸鼻子，皺眉道︰「你又抽煙！臭死啦！」
抱怨一句，轉頭就對楚堯笑嘻嘻的問好︰「姐夫好。」
然後才是潘慶中︰「潘校長，您今天好帥。」
三人︰……
……
還好，周長榮是坐一部七座商務車過來的，不然都坐不下。
「爸，你今天來學校干什麼？不會是來看我的吧？你可真沒良心，我們這第一學期都快過去了，你都沒來看過我一次。」
上了車，馬瀟瀟日常懟她爸，也不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很放肆的樣子。
不過，卻是和他挨著坐，摟著他的胳膊。
周長榮寵溺的苦笑︰「我不是每個月都給你打錢了嘛……那麼多錢呢。」
之前在馬瀟瀟離家出走那次，就約定好了——每個月，五百萬。
馬瀟瀟說她要做生意。
卻也不知道生意做到哪里了。
都投在楚堯那兒，吃利息了。
倒是也不賠。
賺得很爽。
「那你要是錢都不給我了，還是我爸嗎？我還不如管姐夫叫爸爸呢……」
馬瀟瀟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也故意刺激一下楚堯。
這種暗戳戳的刺激，她心里覺得像是過電，很過癮。
楚堯︰……
一時無語。
好吧，你牛逼。
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年少輕狂。
周長榮回頭，眼神不善的，瞪了一眼楚堯。
然後，又笑著對馬瀟瀟說道︰「那你就認個干爸唄，我又不介意。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以後親爸爸萬一哪天真破產了，你多少還有另外的大腿抱。」
他是真不在意這些。
倒不完全是和女兒斗嘴。
上次，甚至一度動了那種念頭，覺得楚堯這「小伙子」不錯，配得上當自己女婿。
當然被楚堯嚴厲拒絕。
此刻。
馬瀟瀟︰……
被她爹的厚臉皮給震驚到了。
楚堯同樣是徹底無語。
笑罵道︰「老周，你這說話，滿嘴跑火車，能不能靠點譜？」
周長榮笑笑，不以為然。
老子說的，這才是大實話！
即便有血緣關系，要想家庭和諧，那也得靠金錢維系的。
貧賤家庭百事哀。
雖然，富貴了，家庭也未必和諧。
但至少……和老婆吵了架，出去還有情人陪。
和女兒關系不好，外面也有別的小妖精，叫自己爸爸。
哭著喊著叫。
男人沒有錢，才真的是老婆罵，女兒嫌，狗都不理。
……
這頓飯，本來是商務飯局，因為馬瀟瀟和蘇舞的加入，變成家庭飯局。
吃飯時。
三人也沒多聊生意。
最著急的，倒不是周長榮。
反倒是潘慶中。
這頓飯，他是帶著任務來吃的。
陸校長不擅長搞這些「勾心斗角」的事兒，把任務交給自己，這要是下午沒個說法，自己可交不了差。
但……
此刻。
周長榮和馬瀟瀟在那「父慈女孝」。
楚堯和蘇舞，也是一家人。
潘慶中硬是找不到什麼合適的機會說話。
好在。
一頓飯吃完，楚堯還是替他考慮好了。
趁著周長榮去買單的時候，楚堯臉色略「為難」、「抱歉」的，和潘慶中說道︰「潘校長，你看，這樣行不行？」
「我先把產品提供給學校，讓陸校長先做一些基礎研究的工作，科研先行嘛……不要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耽誤了。」
「老周這邊，等把他理順了，咱們再慢慢來。」
這話……
潘慶中心中，頓時微微一動。
倒……也不是不行。
無暇膏產品原液，挺貴的。
國內要賣到一百萬。
國外，則是這個價格的四倍。
關鍵是，若是沒有楚堯提供，想買，都不太好能買得到。
陸校長的核心訴求是科研，先「喂飽」他，這些事兒，都好談。
無非是商業談判的事情。
「那，能先提供多少份？」
他輕聲問道。
楚堯想了想︰「十份吧，夠嗎？」
「不過，我的想法是，學校那邊先研究成品，用現代化的儀器，去研究分子式和元素。」
「至于中藥配方，暫時我真給不了，不是信不過陸院長，主要是茲事體大，萬一哪個研究員，或者學生泄密了……我可真沒法活了。每年一百多億的生意吶！」
楚堯的這種擔憂……
在潘慶中看來，倒也十分「合情合理」。
況且，美國那些科學家，同樣也沒有配方，但還是研究出一些東西。
對于「科研」、「保密」、「商業」之間，還是要有這樣的權衡。
而且……
十份無暇膏，也有一千萬了，放在國外，更貴。
楚堯出手，不可謂不闊綽。
這麼多，差不多也夠陸校長研究一段時間。
「行，那就先這樣。」
「辛苦你了啊，楚總，你辦事，還真夠穩妥的。」
潘慶中由衷感慨。
真不容易。
楚堯，還是挺為學校這邊著想的。
在這麼艱難的局勢下，各種夾縫之間，還想出了一條路，雖然不是完美結局，但也可以接受。
楚堯「苦笑」道︰「那不然怎麼辦啊？我這小家小業的……潘校長，互相理解一下吧。」
潘慶中重重的和他握了個手。
小楚這朋友，真能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