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婕的命運，還真是多舛。
楚堯體會到一種「有得必有失」的天意。
或許這就是世界的根本運轉規律。
正如《道德經》中有言︰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
以前，楚堯什麼都不相信，不信命，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現在，兩世為人，多少感受到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一時間也莫名唏噓。
召歸扁鵲？
鬼門十三針？
這倒是不難。
花錢就能完成的事情。
只是，現在這個時間點，是否合適？
想到這些，楚堯很快問道︰「李師，您看，是現在就用同樣的方式，召歸扁鵲大醫，還是等命數將盡之時？」
專業的問題，自然是詢問專業人士。
李時珍默然片刻。
「自然是後者。」
「此法，唯有對將死之人，才有作用。」
他給出答案。
楚堯心中有了底，此刻心中再次浮現出一個問題，不由再次問道︰「李師，醫術能治病，能逆天改命嗎？」
「比方一個將死之人，真有神醫技，能更改他原本的命數嗎？」
這個問題，楚堯心中，同樣沒有答案。
雖然有各種想法，但都沒經過驗證。
也想听听李時珍的理解。
當然，他說的也未必全然正確，但或許能給自己提供一些思路。
這個問題……
李時珍再次沉吟良久。
「未解。」
「生命是最大的秘密，無人相同，正所謂，人各有命。」
楚堯心中微微贊許。
這話，還是有水平的，透露著一種本源的智慧，同樣可以用馬哲原理解釋——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就比如說……
葉波。
自己之前結交葉波，看到他命剩兩年，其實有點想通過他的生存狀態，來推斷「生命倒計時」，是否存在例外。
為蘇婕的事情，提供一些數據佐證。
但，現在想想，這種想法，卻似乎並不完全正確。
即便，葉波的壽命可以得到更改，卻也並不意味著，蘇婕的壽命，可以改。
只能證明一點，生命倒計時存在例外情況，在葉波自己身上。
「李師，我有一位朋友，罹患絕癥久矣，醫生判斷活不過兩年，要不隨我去看看？」
想著這些，楚堯開口說道。
不管怎麼說，還是去看看。
畢竟，這種機會，只有兩天，錯過就錯過了。
李時珍答應︰「可。」
于是，楚堯看一眼正在活動的姐妹倆，便是起身，交代一句，朝著葉波那邊而去。
他住在這里。
偶爾，早晨會有邂逅，簡單聊幾句，或者一起鍛煉。
自從知道自己身患絕癥，又和老婆離婚後，葉波一直過著一種深居簡出的生活。
求生欲很強。
楚堯去過他那里一次，每次去，幾乎都是看到他在喝茶，看書，伺弄花花草草，以及……寫書。
和他聊過。
他說要在生命的最後時光，寫出一本屬于自己的自傳，這一生的故事。
不知道什麼時候死。
但，總得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
能留下什麼？
財產？
那並非是自己的。
血脈？
倒是兒女雙全，但親情早已淡漠至極。
所能留下的，唯有……文字。
這是不朽的東西。
即便，他自己寫的自傳，沒有什麼人看，但，即便不那麼璀璨的思想，依舊也是思想，也有價值。
對于他這種豁達的態度，楚堯是相當贊許的。
……
路上。
給葉波打了電話。
他在家。
于是楚堯徑直前往。
途中路過一家小區里的藥店，李時珍好奇，讓楚堯進去看一眼。
看到琳瑯滿目的各種藥，大都是西藥，沒有中藥的藥櫃，他仔細觀察各種，驚奇、欣慰、感慨。
以現代之醫藥發達程度，自然是遠超前朝，有不少藥物的各種藥效，在他看來，簡直神異。
念及此，些許的門戶之見，倒是不那麼重要了。
他把這些講給楚堯。
楚堯笑著認可。
這就是大醫的胸襟。
只是……
在看到藥房里「買藥送雞蛋、充值有優惠」的促銷活動時，李時珍憤然批判。
「但願世間人無病，寧可架上藥生塵」。
這個時代，醫術水平提高了。
但，醫德卻是壞掉了。
楚堯還是笑著點頭。
走出一段路之後，卻忍不住和他講了些「經濟規律」的事情。
賣藥走量，走更多的量，便能賺更多的錢，賺到更多的錢，便能刺激藥企研發生產出更多的好藥，如此，也是為救更多人。
自己說的這話，楚堯自然是清楚，有對的部分，也有強詞奪理的成分。
但，作為一個現代人，其實之所以這麼說，既有為時代辯解的因素，也有點給他寬心的成分。
文化因素，是要基于生產力基礎的。
李時珍聞言，沉默片刻，便也……認同下來。
古今不同，好壞參半。
一個動輒感染破傷風就要死，即便願意出黃金萬兩，也沒有特效藥的時代……
和一個只需要打一針就能解決，但只是多收你點錢的時代……
哪個更好？
見仁見智的事情。
……
兩人一路散著步，聊著天。
便是走到葉波家門口。
他穿著一身運動服，站在門口迎接。
看上去，氣色倒是還不錯，臉上微微有紅潤，身體比之前消瘦很多，但精神頭不弱。
楚堯再次用生命倒計時看了他一眼。
一年零十個月。
「走勢」正常。
依舊未變。
寒暄幾句，便是跟著他一起進門。
「怎麼樣，最近恢復的？」
楚堯隨口笑著問道。
葉波臉上也是浮現出淡淡的笑容︰「挺好，一日三餐，早睡早起，讀書寫字，飲茶種花，好像……如果明天就會死，我今天依舊要這麼過。」
這話……
讓楚堯感受到一種平靜的力量。
很有力量。
他已經將對死亡的恐懼，徹底戰勝了。
「好話，回頭給我寫一副，我掛家里，時常警醒自己。」
楚堯笑著說道。
葉波也是不由哈哈笑出聲。
「那我再給你補個上半句，如果明天就會死，今天是不是，還要這麼過？」
楚堯大笑點頭。
「更好了！」
……
兩人聊了一會兒。
楚堯開玩笑的語氣，說自己最近在學中醫，略有一點心得。
讓他伸出胳膊。
給他把個脈。
葉波表情微微愕然，卻也沒拒絕，笑著伸手。
「那就有請楚總，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他笑著，自我調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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