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思麻利的將八角，桂皮，花椒，甘松，小茴香之類的香料丟進冒著小泡的豬油中。
只听吱啦一響，醇厚的香味頓時盈滿了整個廚房，就連一旁清洗豬蹄的顧修文都側眼看過來了。
他還從來沒有聞到這種味道呢，這還只是炒炒調料，連肉丁都還沒有見著就已經分外吸引人了。
沈寧思沒動幾下勺子就已經感覺手酸了，她指揮者顧修武，「武兒，抓一把白糖，對，就那麼兩勺。」
就算是沈寧思看著那些白糖都是不免感覺心顫。
「你們兩可得小心瞧著，這白糖千萬別糊掉了，我叫停就立刻把鍋端起來離火。」
炒糖色實則非常簡單，可這次沈寧思極為小心。這些材料可都是她在市場上尋尋覓覓了好久才找齊的。
「娘，我們吃什麼精貴的東西，這些東西都用得上？」
顧修文忍不住道︰「這些調料可不便宜，就算事情真的有人願意買，恐怕出得起錢的也沒幾個。」
沈寧思笑著搖搖頭，「可不能就這樣看，若是非生活必需品，大家當然是舍不得這個錢，可這是吃的東西，民以食為天，口月復之欲，向來都是大家最看重的。」
現代多少會吃的人，那可是要省下一個月工資去圖個嘴巴爽快的。
她眼楮突然亮了亮，「文兒，前幾日武兒不是在院子里搭了個小灶台嗎？你把這鍋端到那灶上去，咱們在院子里面煮。」
沈寧思說著一瓢滾水下去，剛剛便格外醇厚的香氣瞬間被激發，就連沈寧思自己都是不由得嘖嘖稱奇。
「這香味，我就不相信沒有人被吸引過來。」
這段時日，沈寧思一家在萬寧村吃的還算好的，聞到這香味都是不由得流口水，可想而知那些年草根樹皮，都填不飽肚子的人，聞到這味道會何其瘋狂。
恰好也是天公作美，今日萬寧村刮起了東南風，鹵水之中丟入精瘦的琵琶骨，再放入切成小塊的豬蹄，肥瘦相間，濃郁的味道被風吹得到處都是。
沈寧思本來身上有傷，厚重的顛勺她拿著不免感覺過分酸痛。
可聞著這味道，沈寧思還是不顧反對把勺子拿過來了。
她用勺子撈起一塊豬蹄，在鍋沿上微微一壓。豬蹄里面的骨頭已經瞬間月兌落出，晶瑩剔透的筋膜，看起來軟彈無比。
他們在院子里煮了數個時辰，分明只是盯火，可芸兒都圍過來了。半大的孩子也不嫌棄這差事無聊，畢竟他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煮這麼多肉呢。
顧修武伸長脖子觀察沈寧思的動作，見此一幕忍不住舌忝了下唇角。
顧修武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可下一刻，那香味卻往鼻子里面鑽的更加厲害了。
「武兒，快試試味道怎麼樣？我瞧著應該挺好吃的。」
顧修武微微一愣。
沈寧思這段時間忙的事情太多了，可大部分都交給了顧修文幫忙。
他還以為娘還記恨著過去那些事情，更喜歡哥哥呢，顧修武都已經默認了，這一第一口肉一定是屬于顧修文的。
「給我干啥？先讓哥哥吃，燒柴切肉都是交給哥哥的。」
顧修文只是笑了一聲，「武兒，論年齡應該是芸兒先吃，論輩分該是娘親先吃，怎麼能輪得到我呢？娘這是心疼你正在長身體先讓你吃呢。」
沈寧思小手一揮，都別客氣了，我們自己家里哪里需要講究那麼多，都動筷子！」
從開始煮鹵肉的時候，沈寧思就已經給每個人分了筷子，讓他們忍不住的時候可以隨意夾起來試試。
可任由鹵肉香味越來越濃，幾個孩子也被饞得直流口水，竟然都沒有動筷子。
顧修文揉了揉芸兒的頭發，小女孩正眼巴巴的盯著自己。在沈寧思沒有立起來之前，芸兒從來都只听他的話。
「現在知道听哥哥的？」顧修文笑著打趣。
「可是哥哥現在也是听娘的呢。」他先是把沈寧思還拿在手中的勺子懟進顧修武嘴里。
「這次娘是先由著你吃，過段時間你表現得不好可就輪到我了。」
顧修武的惶恐情緒瞬間煙消雲散，他等著銅鈴大小的眼楮，「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想著在娘面前爭寵，你就這麼小氣，連一塊肉都要跟我搶？」
他說著惡狠狠的張開嘴巴，牙齒用力開合著，像是把豬蹄當成了顧修文的手掌。
看著弟妹兩人乖乖吃肉的樣子，顧修文默默選了極為軟糯的排骨夾進沈寧思的碗里。
「娘，你也吃，別光顧著我們。」
這年頭別說肉了，就是一個饅頭都是珍貴的東西。顧修文過去也在別人家里做過工，每日飯點大家湊一桌，那都是要有家中長輩挨個分配食物的。
這些東西都是沈寧思自己掙來的，按理說沈寧思完全不用管他們，只需要填飽自己的肚子就是了。再不濟，沈寧思分肉的時候也該提一句自己的功勞，而不是這樣平等對待他們。
口中的鹵肉帶著滿滿的汁水，顧修文看沈寧思做菜的時候還在想象那些咸甜的東西中和在一起一定不會是什麼好味道。
只是家中的東西都是沈寧思掙來的，他根本沒有資格評價沈寧思浪費。
真正吃到這些鹵肉，顧修文才知道自己竟然再一次看錯了娘。嘴巴里的東西帶著復雜的層次味道，是他無論怎麼幻想都想不出來的。
他們吃飯這會兒，外面也傳來的討論聲。可見沈寧思說的是對的，這香味只要傳出去，就一定會有人詢問，更是一定會有人花大錢購買。
他們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顧修文猶豫了很久。
「娘，其實你和爹也不過見了幾次面，連拜堂禮都沒有全，算不得夫妻的。」
沈寧思好久沒有吃得這樣滿足了，大口吃肉在過去是生活標準。可是在饑荒年的大趙王朝，這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她聞言微愣，開心的情緒也瞬間散了。
沈寧思冷著臉放下排骨，「所以我和顧泓算不得夫妻，你們從今以後就不喊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