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安」
在陳安的精心療養下,程正的狀態逐漸好些了。
他看上去似乎恢復了正常,整個人的狀態恢復了不少。
這效果還是很顯而易見的。
之前還沒法開口說話呢,結果現在轉眼就能說話利索了,效果還不算好?
其他大夫如果能有這水平,那估計都要哭出來了。
程正的狀態逐漸恢復正常,盡管看上去仍然是那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但至少說話看上去要利索不少了。
對程正來說,這就已經夠了。
病床前,他緊緊抓著陳安的手︰「朕可能要走了。」
他看上去有許多話想說,但說到最後,卻也只能吐出這麼一句。
陳安能夠感受到程正的心情復雜,那種恐懼,擔憂混雜起來的情緒。
這倒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
此前所見過的幾個故人走的都很安詳。
四公主與老師董恆是如此,走的時候沒有半點掙扎,始終很是平靜。
至于祖父陳華就更不用多說了,索性就是陳安自己親自送走的。
他們幾人走的都很平靜,或許是人生早已經滿足,也可能是看澹了生死,所以並不畏懼那種結局。
眼前的程正其實也並不怕死。
他只是擔憂罷了。
「放心,有我在。」
望著身前的程正,陳安也唯有輕聲開口,如此安慰。
似乎是安慰有效,程正的情緒慢慢平復了下來。
這一夜,他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語一般,不斷的跟陳安說著。
不過與此前的其他人不同,程正這個工作狂魔在臨終的時候,交代的也都是各種政事。
工作狂是屬實了。
他將自己的孫兒叫來,在一旁傾听,一副要交代遺言的樣子。
在外面看來,這基本就是傳位的基本步驟了。
程正的這個孫子名為程啟,為承上啟下的意思。
程啟是程正的孫子,也是太子的嫡子,而今的太孫。
至于為什麼是將太孫拉來,而不是太子,自然是因為太子早已經去世了。
不錯,太子在幾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陳安還記得當時的樣子,那麼健壯的一個漢子,眨眼間說沒就沒了。
程正精心培養了多年的繼承人就因為一場大病而去世,享年不過五十。
呃,這個歲數听上去似乎也不算短了。
歷代皇帝的平均壽命可能還沒這長呢。
主要問題是程正太能活了,都到七老八十了還硬挺著沒有倒下,硬生生將自己的太子給熬死了。
若是太子還在,程正也不至于如此擔憂。
太子是他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在大華國內同樣也有威望,繼位之後當無任何問題在。
但是現在太子去世,唯一留下的嫡子卻不過十幾歲。
如此年幼的還愁,當真能承載他的期望,帶著大華繼續走下去麼?
程正不敢確定,心中充滿了擔憂。
若是尋常君王,或許並不會太過擔憂這個問題。
但程正做事太過認真,也太過負責了。
他總是在做事,想要多做一些實事,縱使在臨終去世的這個時候也在思索國家的未來,不希望自己死後,那些過往數十年所建立的成果轉眼就付諸東流。
但他似乎也別無選擇,只能相信眼前的孩子了。
這一夜,他交代了許多東西。
最後,他看向眼前的陳安,有些艱難的開口道︰「長安,這孩子愚鈍,我想讓他跟在你身邊一段時間,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收下這個學生」
終于把目的說出來了。
陳安嘆了口氣。
他明白程正的意思。
相對于已經逝去的太子而言,眼前的程啟太過年輕,威望也不足,縱使強行登基,恐怕也沒有號令天下的能力。
原本若是程正時間足夠,太孫年紀能再大些,那倒也還有許多辦法可行。
但現在,一切都太倉促了點。
唯一比較穩妥的,似乎就是陳安了。
他是大華陳王,整個大華的頂梁柱,又是而今中原大地之上唯一的先天。
毫不客氣的說,在而今對整個大華而今,縱使是程正也沒有眼前的陳安來的重要。
他若是願意幫忙扶程啟一把,那之後一切便再無問題。
而陳王學生的身份,也足以讓太孫坐穩那個位置,不論如何都不會有人敢反對。
從心里來講,陳安其實是不太願意多收下一個學生的。
他一個人的日子過的多瀟灑,何苦多收一個學生來添麻煩?
他若是真的願意收,也不至于到現在了還一個學生都沒有。
只是迎著程正那隱帶哀求的眼神,他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選擇了答應︰「你若是不怕我誤人子弟的話,那就試試吧。」
「不過若是將這孩子帶壞了,我可不負責。」
他笑了笑,如此開口說道。
見陳安答應,程正似乎也一下子放松了下來︰「無妨。」
他也笑了︰「這天下間不知道有多少英才,想要被陳王你耽誤一下,還沒這個機會呢。」
「這小子本就不成器,就算被耽誤一下也不會如何。」
對陳安嘴上所說的耽誤,程正是不認可的。
開玩笑。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程正還能不了解陳安麼?
對于自己這位老友的能力,他再清楚不過。
陳安不僅武力過人,實力超群,就連其他方面的能力也同樣超人一等。
甚至就連醫術上同樣也也能甩那些所謂神醫好幾條大街。
有這樣的一個人能充當自己孫子的老師,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還怕耽誤?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被這樣耽誤麼。
「我走之後,陳安你不要再去隱居了。」
程正握著陳安的手,指了指一旁的程啟,有些哀求的說道︰「幫這孩子,照看一程。」
「我明白。」
陳安瞥了程正一眼,有些無語︰「我又不是傻子,還會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放心吧。」
他輕聲開口︰「你走之後,這孩子會平安上位的,不會出什麼問題。」
「那就好。」
程正這才放下的點頭。
若是其他人說這話,那他可能還會有些擔憂。
不是擔憂能力,就是擔憂其動機。
會不會幫著幫著,最後把自己幫上了皇位?
但對陳安,他始終是一百個放心的。
畢竟不提他們之間的交情,就算在程正仍然活著的時候,陳安若是想要登上那個位置,恐怕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過去尚且沒有這麼做,何況現在。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時間里,陳安就在皇宮里待著。
他一面陪著程正說話,一面也順便履行了一下自己身為老師的職責。
出乎他預料的是,程啟的天賦相當不錯,不單單是讀書上,就連習武的天分也很不錯。
當然這個不錯,也僅僅只是跟程正等皇族中人相比,若是放到外界去的話,也只是相當于尋常天才的程度。
但這也已經很不錯了啊。
真是老天開眼啊!
在此前的時候,程正就想讓自己的幾個孩子習武,甚至一度想讓太子拜入陳安門下,成為他的弟子。
然而可惜的是,不管是程正還是他的幾個孩子,習武的天分都不怎麼樣,雖然不能說是廢物,但也和廢物差不了多少吧。
只能說半斤八兩了。
未曾想太子自己是個習武廢材,他的孩子天分卻不錯。
這算不算基因突變?
陳安這才明白,程正為什麼會在一眾孩子里將程啟挑了出來。
按道理來說,程正不是只有太子一個孩子,太子沒了,直接去自己的其他孩子里挑一個不就好了,還能避免少君繼位的尷尬。
再不濟,太子也不只一個孩子,為何唯獨就是眼前的程啟。
現在看來,這還真的不是隨便選的,而是優中選優,從一大堆人里面選出來的。
確認了程啟的習武天賦還算不錯,陳安隨後便開始在讀書之余,也教授程啟武藝。
他雖然沒怎麼教過弟子,但出乎意料的是,真正上手之後,手藝還算不賴。
當然,這可能也是學生問題。
畢竟程啟這麼聰明的學生,想要教會也不需要有過硬的教學能力。
陳安兩人的相處暫且不提。
在皇宮里,經過大半個月時間後,程正終究還是不行了,直接在一天夜里死去。
那一個夜晚,外面風雨交加,雷霆盛起。
程啟抱著程正的尸體,在那里嚎嚎大哭。
陳安卻只是站在一遍,有些默然。
「陳王」
一旁,一個身影湊了過來,走到陳安面前低聲開口︰「太子妃想要請你過去一敘,商量一下太孫繼位的事」
這話听上去似乎很正常,但陳安的臉色卻很冷峻︰「商量?商量什麼?」
「陛下駕崩之後,自當由太孫程啟繼位,這是陛下在生前就說好的。」
「回去告訴太子妃,讓她安穩守著自己的宮門,之後老老實實當自己的太後。」
陳安拂袖而去,沒有理會這些人。
遠處,還在痛哭的程啟知曉了消息,這才終于放下了心。
他知道,有了陳安的這番表態,他的繼位已經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了。
程啟雖然是太子的孩子,但卻並非是太子妃所生養的。
而太子妃自己,其實也有孩子。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
身為人母者,誰不想要給自己孩子最好的呢。
明明自己的孩子才是嫡子,原本最有機會繼承那個位置
正是這些不甘導致了這些不該有的心思。
程正或許也正是想到這一點,所以才特意將陳安叫了回來,讓他替程啟保駕護航吧。
不然的話,縱使程啟最終能夠繼位,之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恐怕也會備受壓制,根本放不開手腳。
畢竟在名義上,太子妃還是他的嫡母,他繼位之後,也會變成太後,天然就對他這個少君產生壓制。
但有陳安在這,一切就順利許多了。
陳安雖說不願意管事,但真到了需要的時候也從來不虛。
因為也沒必要虛了。
曾經弱小時就算,但到現在這程度,以他而今身份實力,想要做到這些不過是隨口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沒什麼麻煩的。
一句話過後,陳安本以為事情就此了解。
未曾想之後卻還有不少麻煩。
麻煩源自于那位太子妃,而今的太後。
在被陳安直接否決了意思後,她似乎還沒有放棄其他心思,一直在各方面作祟,試圖把持朝政,來個垂簾听政什麼的。
對于這事,陳安一開始也不覺得有什麼。
程啟的年紀畢竟不大,才十幾歲,還是個年輕人嘛。
年輕人的天賦雖然不同凡響,但閱歷經驗到底不夠,適當沉澱一下,讓太後主持幾年朝政似乎也沒什麼。
反正有陳安在這,也不怕鬧出什麼事情來。
然後令陳安意想不到的操作就來了。
似乎是見陳安並未反對,那位太後的膽子又不由大了起來。
膽子大不要緊,但你的操作好的給到位啊。
然而這等卻注定了奢望了。
在陳安看來,這位太後雖然是三四十歲的人,但說真的,手腕也真未必趕得上而今才十幾歲的程啟呢。
那一系列騷操作,看的陳安當真頭暈目眩,忍無可忍。
最後沒辦法,實在忍無可忍了,他便也不得不出手,提前幾年逼著太後將大權奉還,交給了程啟。
沒辦法。
這大華天下雖然是程正留下的,但其中也從不缺少陳安的努力。
這其中有陳安的一份心血。
陳安自然也不願意看見這些心血被白白糟蹋,浪費在一些不知所謂的人身上。
程啟繼位之後,一切的表現倒也並不讓人失望,所有一切都中規中矩,雖然並不出眾,但也不算拉胯。
雖然一切只能算平庸,遠不如與程正相比,但若是與之前執政的太後相比,已經算是不錯的隊友了。
程啟登基十年時間,陳安一直留在朝中,並未離開。
他在朝廷之內只是掛了個閑職,平時並不管事,甚至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的官職而今甚至還沒有自己的兩個孩子大。
但這又如何呢。
以他的名望身份,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往那里一站,就足以奠定一切了。
能在朝堂之上混的也沒幾個傻子,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含義。
擺明了是給當今天子站台的。
在朝廷之內待了足足十年,確認了程啟的威望與身體都沒問題之後,陳安才轉身離開,再度進入了隱居狀態之下。
認真意義上來說,隱居的日子其實並不算太好過。
這是很自然的。
沒有水電,也沒有游戲電影等娛樂,獨自一個人待在荒郊野嶺之外,能有什麼好日子過的?
也幸虧陳安而今早已晉升先天,體質不同于凡人。
不然光是每年的蚊蟲都能把人煩死。
這就是晉升先天的另一個好處了。
晉升先天後,自身氣機與外界天地之機相結合,一舉一動直接都可借用外界之力,同時掌控部分先天之力。
等若在無形之中,只要陳安不願意,一切外物都沒法近身。
那些蚊蟲之類的東西,縱使肉眼沒法看見也會在第一時間被察覺,然後瞬間被罡氣震死。
也算是先天罡氣日常生活化的一個實際運用了。
前世的陳安要是有這本事,那日子過的多半就更加瀟灑了。
可惜門檻屬實高了些。
總而言之,陳安的隱居生活听上去不錯,但實際上是相當無聊的。
他握在山間,平時除了看看風景之外,便唯有修行或是外出聊天了。
到最後實在閑的沒事,他甚至還親自跑過去種地,也算充分領悟到種地的辛苦了。
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後來的慢慢習慣,時間正在迅速消逝。
在眨眼間,又是數十年時間過去了。
短短數十年時間里,陳安又送走了不少人。
比如說他的兩個孩子,還有劉初等老友。
劉初是最先離開的,基本在程正去世後沒幾年就走了,死前也惦記著想要看歌舞,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至于陳安的兩個孩子,基本都是正常死去,死前並沒有遭什麼罪。
對于這些親友的逝去,陳安多少還有些難過,但到了而今卻也多少有些適應了。
準確來說,是看開了。
人總是要死的。
相對于其他人來說,他的孩子與朋友因為他的緣故,至少能過上十分幸福的日子,這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多少人想要這個福氣,還不能夠呢。
陳安也徹底沒了牽掛。
兩個孩子死後,他的確還有一幫後人在,只是基本沒什麼深厚感情。
人嘛,有時候就是這樣。
就算有親緣,但若後天不多相處照看的話,同樣沒什麼感情。
相對于兩個兒子,那些孫子孫女們對于陳安更多的是敬畏與仰望,而並非是自己的親人。
陳安也沒有過分打擾他們生活的意思,索性關起門來,各過各的吧。
這世間而今唯一還有些關系的人,似乎就只剩下程啟了。
在名義上,這是陳安的學生,年紀也還算年輕,應該還能存活相當一段歲月。
但在陳安看來,多半也很懸了。
程啟的年紀雖然不算太大,但身體卻也並不是太好。
他的天賦雖然不錯,但長年累月的忙于政務,終究還是讓他耽誤了修行,最後也只是勉強到了內氣境罷了,無法繼續前進。
身體雖然不錯,卻也未必能活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