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黑馬就這樣光明正大的被留在了將軍府上。冉秋念想到黑馬那桀驁不馴的暴脾氣,也不知是該恭賀一下蕭殷喜得千里馬,還是該為府上的馬倌掬一把同情淚。
楓樹林驚險的一幕,已經成為了過去,既沒有證據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冉秋念就是再想讓安琦珞付出代價,短時間內也是做不到的。
只能暫且將這件事情放下,對安琦珞這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女人更加提防。
眼下更為重要的卻是她手上那封清溪從錦繡城寄過來的信。
想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冉秋念不敢再自己去冒險,當下就把那封信給了蕭殷,向他吐露了自己的擔憂。
「上回見你一反常態要跟著秋白去見他的那些商隊伙計,我就覺得不對。」
蕭殷看過信之後,絲毫不覺得意外,冉秋念見狀,心下一動,不由得問了出來︰「大哥哥此言何意?難道你早就知道那個張紹先有問題?」
蕭殷將信還給冉秋念,並未否定她的猜測︰「張紹先野心勃勃,早有二心,這次他受秋白之托,壓貨上京,我發現他和那地.下.錢.莊似有聯系,所以那日才會秘密前去查探。」
卻不料,還未發現張紹先的蹤跡,就先被她出事的消息給打亂了陣腳。冉秋念總算是明白了為何那日蕭殷也會出現在楓樹林附近。
「遭了,那豈不是就讓那個張紹先這麼逃過一劫了?」
冉秋念有些憤憤不平,蕭殷卻並不覺得遺憾。
「張紹先的事日後再查也不遲,人總在那里,又不會跑了。倒是你,日後在京城出行一定要多帶人手,那些宴會帖子,能推則推。」
蕭殷的囑咐讓冉秋念覺得有些奇怪,她直截了當的說道︰
「左右距大哥哥會試的日子不過月余,這段時間念兒不出門就是了,會試放榜之後,念兒和大哥哥一起回家,京城這些明槍暗箭,又何須再留心?」
听了冉秋念說完這些,蕭殷看向她的眼神卻有些遲疑,這讓冉秋念更覺得稀奇,大哥哥何時還會猶豫了?
「大哥哥今日奇怪的很,往日你可都是有一說一,今兒這是怎麼了?」
冉秋念笑著打趣了幾句,蕭殷見她這般反應,心中了悟,老夫人果然什麼也沒有對她說。
想了想,左右也瞞不了多久,蕭殷干脆直接告訴了冉秋念︰「祖母的意思是,讓你在會試之後,留在京城多住一段日子。」
「什麼?那大哥哥呢,也隨念兒一起留在京城?」
冉秋念大驚,為何這麼大的事,祖母一點兒也沒有和自己說過?
「我,明年開春,我親自來接你回去。」
蕭殷的話讓冉秋念一顆心沉了又沉。
祖母的意思,原來是要把她一個人留在京城。冉秋念想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才會讓一向疼愛自己的祖母做出這樣的選擇。
「大哥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麼事,祖母才把我放到京城好讓我避開?」
冉秋念一把抓住蕭殷的袖子,晃了晃。
但很多事情,出于對冉秋念的保護,蕭殷都沒法直接告訴她,只能緩聲說道︰「你就安心在京城住些時日,別想太多。」
見冉秋念還是悶悶不樂,蕭殷只好安慰她︰「錦繡城的冬天一向極冷,你不是最不喜歡在錦繡城過冬嗎?就當是在京城避寒,最遲開春就能歸家。」
「可是……」
那里的冬天雖然極冷,但有祖母和兄長們陪伴,冉秋念不覺得難熬。上京城的冬天再暖如仙境,有齊若雲和安琦珞的存在,那些揮之不去的可怕記憶也足以讓冉秋念徹骨生寒。
可這些如何能告訴蕭殷?冉秋念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跺了下腳,不高興的轉身跑出了屋子。
蕭殷搖了搖頭,冉秋念第一次離家這麼久,恐怕一時難以接受,需要時間好好冷靜,在她自己想通之前,誰勸也是沒有用的。
冉秋念一口氣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冉家還有這麼多隱患沒有清干淨,無論是柳如眉一家還是秋白哥哥商隊里那些背後插刀的小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她若是什麼都不知道,在京城躲著也就躲著了,可她偏偏就帶著前世的記憶重新回來走這一遭,若要她什麼都不管,怎麼甘心?
冉秋念氣鼓鼓的坐在那里想了半天,突然茅塞頓開。
她真是自己鑽到了牛角尖里,她現在的年紀也就只有十三歲,又一向被祖母縱容寵溺的無法無天,前世這個時候誰能強迫她做任何她不願意做的事?
她若真不願意一個人留下,總能有法子讓蕭殷妥協,曉之以情也好,撒嬌耍賴也好,在這里生悶氣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冉秋念敲了敲自己的頭,暗罵一句榆木腦袋,心情隨之轉好。
第二日一早,冉秋念就如同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在蕭殷準備出門的時候跟上了他。
「你的傷修養的如何了?這幾日就待在府里好好養著,別到外面折騰了。」
蕭殷被冉秋念纏著非要跟著一起去查張紹先和地.下.錢.莊的聯系,看著冉秋念一身男裝打扮,擺明是鐵了心要跟著自己出門,有些無奈。
「還有你身上穿的這都是什麼?」
「大哥哥今日是要去城郊錢莊打探,還是去張紹先壓貨的庫房?反正你我都是為了查同一件事,大哥哥何妨帶上我一起去。」
見蕭殷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冉秋念癟了癟嘴,轉過身作勢丟下一句︰「要不,我們就各查各的。」
說完,抬腳就往外面走。蕭殷哪能放心讓冉秋念自己跑出去查探,見狀只好妥協,同意把冉秋念一起帶走。
冉秋念臉上偷偷的帶上了幾分得逞的笑意,轉過身之後,卻又恢復了平靜,生怕讓蕭殷看出來自己的得意。
蕭殷並不戳破,只當不知,帶著人一起出了府。
坐在去城郊的馬車里,冉秋念好奇的透過簾子往外面看去。
馬車經過一片稻田,金黃色的稻穗在田地里搖蕩,再遠一些的地方,是零星的村落,高高矮矮錯落在田間盡頭。
眼見著冉秋念都快把半個身子探出馬車,蕭殷從後面將人按了回來,不贊同的看了冉秋念一眼。
冉秋念討好的笑了笑,乖乖坐好,等著馬車在最近的那個村子里停下來。
「那個地.下.錢.莊來往的都是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賬,而且未達一定的數額,是不予存放的。」
蕭殷帶著冉秋念從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徑走過,在隱蔽之處,將那門可羅雀的錢莊指給她看,低聲解釋。
「張紹先一個商隊小管事,就算走南闖北和秋白哥哥跑商攢下了大筆銀子,應該也夠不上這銀莊規定的數目。更何況,既是跑商合法掙得的銀子,又何必選擇把銀子秘密存入這地.下.錢.莊?」
冉秋念一下子就從這里面找到了最值得懷疑的一點,蕭殷聞言,倒是目露贊賞的看了她一眼。
「沒錯,今日帶你來只是查探一下。張紹先若真要在這地.下.錢.莊上存入銀子,那必然需要用車馬運送。這幾日他都是只身前來,想必還有後招。」
冉秋念點點頭,一臉嚴肅的跟在蕭殷的身後,視線凝在那地.下.錢.莊之上,等了許久,也沒見有什麼人從門口進出,忍不住疑惑起來。
「大哥哥,今日那個張紹先到底會不會過來?我們要在這兒守多久?」
「我們在這里等的不是張紹先。」蕭殷緩緩說道。
「那還能有誰?」冉秋念奇怪。
「來了,小心些。」
蕭殷眼神一凝,將冉秋念藏好,兩雙眼楮一起注視著那從地.下.錢.莊內走出來的矮胖男人。
冉秋念大氣也不敢喘的躲在蕭殷身後,用手捂住嘴巴,緊張兮兮在蕭殷身邊小聲問道︰「這個胖子是什麼人?他要去哪兒?」
「先跟上再說。」
蕭殷見那個矮胖男人出來之後,行色匆匆的帶了幾個手下,又從錢莊後面駛出了兩輛馬車,那胖男人上了其中一輛,幾個手下只在馬車外面的板子上坐下。
見他們的馬車緩緩跑動起來,冉秋念有些著急的拉了拉蕭殷的袖子,用眼神催促起來。
蕭殷卻是不緊不慢的帶著冉秋念回了他們先前停放馬車的村子,戴上一頂早就準備好的兜帽,將面容隱去,駕起馬車,不遠不近的跟上了那個矮胖男人的兩輛馬車。
冉秋念又一把將簾子掀開,探出半個身子在蕭殷身後問道︰「大哥哥還未告訴念兒那胖子是什麼人呢!」
「地.下.錢.莊明面上的掌櫃,與張紹先過從甚密的那個。」
蕭殷抬手將冉秋念的腦袋按了回去,讓她乖乖坐好,馬車搖搖晃晃的碾過坑窪不平的田間小道,及至拐上官道,才稍稍平穩一些。
「今日他進城多半便是與張紹先確認銀款,簽訂契約。」
冉秋念被蕭殷趕回馬車里坐好,靠在馬車車壁上,听著蕭殷告訴她的這些消息,暗暗心驚。
沒想到這個張紹先竟然早就有了二心,能請動地.下.錢.莊的掌櫃親自出馬,他此次帶來的銀子究竟數目幾何?
而就算是秋白哥哥自己,多年走商所得恐怕也夠不上能進入地.下.錢.莊的數額。
「這個張紹先,難道是洗劫銀莊去了,短短數年,他從哪里積累到如此財富?」
冉秋念乍舌,她可是從清溪寄給她的信件上看到了,這一次張紹先壓貨進京,可是足足運了十五車的東西。
除去明面上的貨物,剩下能藏銀子的地方可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