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開包扎好的傷口,冉秋念的臉色就變了。難怪蕭殷會突然昏過去,原來他肩膀處的那道傷口根本沒有愈合。
也不知當日青先生給箭上抹了什麼毒,那解藥又有幾分真幾分假,金瘡藥涂抹之下,其余的刀傷都早已好了,唯獨這肩膀處的箭傷,一直在反復。
這幾日忙著趕路,也沒有功夫細看,誰知這傷口竟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冉秋念看著都有些發炎了,也不知蕭殷咬牙硬撐了多久。
冉秋念眼楮一酸,心疼的差點落下眼淚。
房門忽然被推開,冉秋念被這動靜驚到,轉身看去,原來是這伙計不知何時又去而復返。
因為他進來的突然,冉秋念尚來不及給蕭殷的傷口做遮掩,伙計便看到了他肩上翻起來的傷處。
冉秋念注意到伙計往蕭殷身上看去的眼神,起身擋住,有些不悅的看著他說道︰「你又來做什麼?進門之前為何不知會一聲?」
「哎喲,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們這兒偏僻,一年到頭也沒幾個客人住進來,所以一時忘記了規矩,下回不會了。」
伙計趕忙好聲好氣的賠了不是,冉秋念見他這樣,也就沒再計較。
倒是那伙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蕭殷,試探著問道︰「這位公子肩上的傷口,是銳器所致吧?瞧著可真是凶險。」
「不勞你費心,你突然闖入,究竟有什麼事?」
冉秋念繃著臉說道,並不打算和這驛站的伙計多說什麼。
那伙計見冉秋念態度疏離,也不著惱,忙把準備好的那番話拋了出來︰「掌櫃的讓我來問問姑娘你還要不要再叫些東西?你那匹馬可要派人照料?」
「上些清淡的吃食,送壺熱茶。也給馬喂些飼料和水。」冉秋念想了想,如此說道。
「好 ,我這就去準備。」伙計應聲,隨即出了屋子。
冉秋念見他走了,便快步走過去把門關上,這回她長了記性,還上了鎖。
就在冉秋念為蕭殷擦拭傷口,重新上藥的時候,那出去準備吃食的伙計卻和掌櫃湊到了一處。
「怎麼樣?可試探出來什麼?」掌櫃的偷偷模模的拉過伙計,眼楮時不時的掃視著緊閉的房門。
「那姑娘警惕的很,什麼也沒說。不過我看到了那男人身上的傷,肯定是銳器傷的,尋常人家誰會用到那種鐵器?肯定是官兵或者土匪用武器刺傷的。」
伙計說的煞有介事,他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他們身上銀子不少,還能做的起馬車,卻不在鎮子上待著,到這窮鄉僻壤來,肯定是躲難的,他們沒準是朝廷要犯!」
「那我們這回可算是逮到肥羊了。」掌櫃的目露精光,搓著手笑了起來。
「掌櫃的,要是他們報復起來怎麼辦?」伙計也是蠢蠢欲動,卻還有些理智。
「怕什麼,那男人傷的這麼重,誰知道能活多久,他們這躲躲藏藏的樣子,就算吃了虧,也肯定不敢報官,怕他們做甚?」
掌櫃的狠狠打了一下伙計的頭,恨鐵不成鋼的教訓了一頓。
伙計連連點頭,面上也露出笑來。
「行了,趕緊去把東西端上去,別讓她起疑心了。」掌櫃的催促道。
這一回伙計總算是記得敲門了,他沒等多久,冉秋念就過來開了門,把粥湯從伙計手里拿過來,擺到了桌子上。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嗎?」伙計殷勤的問道。
「這附近可有大夫?」冉秋念沉吟半晌,開口問道。
伙計卻搖了搖頭,直截了當的說︰「最近的鎮子快馬過去也要大半天,我們平日里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自己去後面的山林里采點草藥對付一下。」
就算是能找到大夫,也絕不可能把人請到這兒來。伙計心中打著算盤。
冉秋念沒發覺什麼不對,聞言也只是有些失落的點點頭,轉身關上了房門。
她把蕭殷扶坐起來,小心喂了些粥湯。等到吃過東西,冉秋念便又盯著蕭殷肩頭的傷口犯起愁來。
「沒有大夫,也沒有藥鋪,這箭毒如何才能消解?箭毒不解,傷口便只能這樣好了又壞,反反復復的折騰人。」
冉秋念焦心念叨著,金瘡藥也已經快要用完了,到時候沒了這藥力支撐,傷口的惡化只會越來越嚴重。
正當冉秋念陷入極度的焦慮之時,她腦子里忽然蹦出了一種草藥,雖然記不起名字,可功效卻明明白白的刻在腦子里。
清熱解毒,散結消腫,可解丹毒……有了!冉秋念眼前驀地一亮,這草藥山林里並不難見,尤其喜歡生長在這南邊的山野林子里。
冉秋念很快就想到了先前那伙計告訴自己的話,決心去後面的林子里為蕭殷把這藥采來。
她看了看昏睡在床榻之上的蕭殷,眼中閃過心疼之色,抬手給他掖了掖被角,站起身來推開了房門。
「你在這兒做什麼?」房門一推開,正對上那伙計鬼鬼祟祟的身影,冉秋念忍不住皺眉看去。
「我就是路過,正要去給姑娘的馬打點馬草,店里沒養過這玩意,飼料都得現打。」伙計這樣解釋道,他看了看冉秋念,忍不住問道,「姑娘這是要出去?」
「這里既無藥鋪也無大夫,我自然是去後山采些草藥。」
「山上多危險,你一個女人家的,也不方便進山。不如你告訴我要采什麼草藥,我替你去采來,只要付銀子就行。」
伙計最後那句話暴露了他的心思,冉秋念也只不過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搖頭嘆道︰「我也記不起那草藥的名字,但若是看到必能認出來,所以這件事情,只能我自己去做。」
冉秋念說完,合上房門,轉身繞過那伙計,徑自離開。
伙計站在門口看了許久 直到人徹底不見了蹤跡,看著冉秋念的房門,他禁不住意動起來。
房門被伙計推開,他躡手躡腳的竄了進去,看到被冉秋念放在桌上的包袱,忍不住伸手翻了起來。
「這女人居然沒把錢袋留在屋子里。」一無所獲的伙計忍不住罵了一句,轉頭看到昏迷之中的蕭殷。
「這兩人看上去來歷不凡,身上必定還藏著值錢的東西。」伙計眼珠子轉了轉,心里篤定蕭殷傷的這麼重,絕對不會醒來,便大著膽子靠上去,想要翻他身上能藏銀子的地方。
誰知蕭殷即便在昏迷之中,警惕性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下降,他感受到陌生氣息的靠近,身體立馬做出了反應,他倏地睜開了雙眼,冷冷的注視著靠近的伙計。
「你是誰?」
蕭殷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是氣勢卻絲毫不減。伙計哪能想到蕭殷竟然會中途醒來,本就心里有鬼,被他這麼出聲一嚇,頓時大氣也不敢出。
「我我,我是驛站的伙計,和你一道來的那位姑娘出門采藥去了,走時托我照顧著您一些,我就是過來看看。」
伙計滿嘴的謊話,說的飛快,心底卻是惴惴的打鼓打個不停。
他見蕭殷久久沒有開口,生怕被揭穿謊話,趕忙轉身就忘外面走。蕭殷的意識還在混沌之中,剛才的反應只是身體下意識的自保。
至于那伙計說了什麼,在做什麼,他實際上並沒有注意到,在察覺那道陌生氣息遠離後,蕭殷便又閉上眼楮,昏睡過去。
那伙計卻以為自己偷翻東西的舉動已經被蕭殷看見,他的謊話更是禁不住推敲,只要冉秋念回來一問,就會發現他撒了慌。
「你慌慌張張的在做什麼?馬喂過了沒?」掌櫃出來看見伙計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沒好奇的問道。
「還喂什麼馬,掌櫃的,那男人醒了,還看見我翻他們的包袱,這下可怎麼辦?」伙計沒了主意。
「你這沒腦子的廢物,盡會壞事。」掌櫃的抬手就對著伙計的頭,狠狠打了幾下,一不做二不休的拍板決定,「既如此,只能快刀斬亂麻,你先去……」
掌櫃的在伙計耳邊這樣囑咐道。
冉秋念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伙計正站在堂內等著她,見人手里拿著幾把草藥進來,覷了一眼,發現自己也認不出這是什麼草藥,他輕咳一聲擋在了冉秋念身前。
「姑娘,掌櫃的說,這驛站不租了,你得趕緊把賬結了,今日之內搬出去。」
「什麼?不租了?」
冉秋念有些意外,她不滿的說道︰「都是開門做生意的,你憑什麼說不租就不租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要我上哪里去?」
「這我不管,掌櫃的說了,我們這地兒小,價卻不低,再住下去,怕你交不出房錢,不如不租了。」
冉秋念要被這伙計大言不慚的話給氣笑了,原來是為了坐地起價,不就是銀子嗎?為了讓蕭殷能夠好好養傷,便是多出一些也無妨。
「銀子好說,你也看到了,我不是缺銀子的人。我可以先把賬結了,但這驛站的屋子還得租給我至少一日。等我夫君身子好些,我絕不多留。」
「您先把銀子點出來再說。」
伙計眼珠子轉了轉,這樣說道。
「要多少銀子,你報個數便是。」冉秋念爽快的說道,這地方窮鄉僻壤的很,他們才住進來不到半日,只用了些簡單的湯水,能要多少銀子?
但出乎冉秋念意料的是,這人竟然真的報出了一個「天價」。看著他那副理所當然的口氣,冉秋念怒道︰
「這筆銀子便是在京里最好的客棧,也能好吃好喝的住上許久。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想要訛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