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城郡守的下場足以讓那些貪官污吏心懷畏懼,有所收斂。我們此行的目的,並不在殺盡貪官,而是在于震懾。已經有手下來報,各地縣令都開始壓低糧價,開倉放糧,百姓的燃眉之急已解,我們自然可以回京了。」
蕭殷模了模冉秋念的腦袋,對她細細解釋道。
冉秋念感慨的點了點頭,心知這件事情暫時算是過去了,這些貪官污吏固然可惡,但是現在新皇剛剛登基,還有些根基不穩,此時並非大開殺戒的最佳時機。
那些貪官若是能夠經此一役,真的有了悔過之心,日後朝廷恢復了元氣,自然也能多少放他們一馬,只希望這些貪官污吏之中真的有人能夠醒悟過來。
「如此,那可就太好了,沒想到這一次會在淮水城耽擱這麼久,這江南風光再好,也終究有看厭的一天。」
冉秋念笑了笑,開懷的說道。這些日子經歷的那些危險,幾乎沒有在她的眼中留下一絲陰霾。
說著,她又發現蕭殷似乎在為什麼事情出神,這可有些少見,于是冉秋念忍不住問了兩句︰「我觀殷哥這般神色凝重,是不是還有什麼未曾解決的棘手事?」
面對冉秋念的疑問,蕭殷心知瞞不過冉秋念,也並未打算瞞著她,便對她說道︰「不錯,這件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
「殷哥這是什麼意思?」
冉秋念追問起來,對蕭殷話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她有些不自覺地提起了心。
「我們的人抓到逃竄在外的賭坊東家之時,他正帶了人準備往祁燃國遠逃。從那幾個被抓到的管事口中拷問出來,這幾年淮水城一直都有和祁燃國探子假扮的外商勾結來往。」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可前頭剛剛有張家軍兵敗遠遁祁燃國的例子在,這會兒連一向富庶,有天下糧倉之稱的江南十三郡都和這祁燃國的王庭扯上了關系,這里面是不是還有什麼更深的問題,實在是很難不讓人多想。
冉秋念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面色不由得凝重起來︰「若是這兩件事情真的有什麼聯系,恐怕祁燃國這麼些年背地里所圖不小。若是他們一旦結束了內斗,只怕會將矛頭直指傲然。」
這麼淺顯的道理,就連冉秋念都能夠一針見血的指出來,更不要說其他人了。蕭殷也正是因為知道了這一點,聯系到更深的,才隱隱有些不安。
「或許我們都小瞧了祁燃國,賽西公主和厲王伯騫斗了這麼久,看似旗鼓相當,可實際上若非我派人暗中推動,在賽西公主弱勢之時,助她一臂之力,恐怕厲王伯騫早已重新平復了王庭內亂。」
蕭殷原本暗中扶持賽西公主的目的,就是為了借著她的手挑動祁燃國內部爭斗不休,加速內耗,以使得他們無暇分心出兵攻打傲然國。
可現在看來,或許厲王伯騫遠比他們想象中的要聰明得多,那所謂的旗鼓相當,若只是厲王伯騫故意做出來迷惑他們的幌子,那麼這個人可真是夠深藏不露的。
冉秋念光是想到這個假設,就忍不住一陣冷汗。
「現在下定論還有些為時過早。不過這個淮水城前任郡守背後一定還藏有秘密,這卻是毋庸置疑的。」
無論這件事情背後牽扯有多廣,當務之急,他們最重要的事情還是眼下。
冉秋念和蕭殷放下淮水城郡守這件事情不提,簡單用過了午膳之後,便自然而然的說到了城里開倉放糧的事情。
「這前任郡守這麼貪婪,他的糧倉里只怕堆積了成山的糧食吧!既然這件事情沒什麼危險,不如殷哥下午過去查看的時候,也帶上念兒一起?」
冉秋念對開倉放糧的情形有些好奇,非要和蕭殷一起過去。
「你的手臂傷還沒好,糧倉那里人多眼雜,必然吵嚷,你還是該多多臥床休息。」
蕭殷想到先前冉秋念抬胳膊時候牽扯到傷處,疼痛難忍的模樣,禁不住提醒她道。
「念兒這傷是在手臂上,又不是在腿上,無礙的。再說了,在屋子里悶了一天一夜,實在無趣,還不如到外面多走動走動,沒準還能好的快些。」
冉秋念一通歪理,鬧得蕭殷哭笑不得,見她無比堅持,于是也就依了冉秋念,把人給捎上了。
城中百姓听聞今日淮水城開倉放糧,早早的就全都趕到了城里,聚集在朝廷搭好的棚子前面,等著一車車的糧食運送過來,也好多分一些,帶回家去改善伙食。
他們知道那前任郡守是攝政王和永平郡主一起拿下的,紛紛感激涕零,只差回去之後將二人的長生牌位供上,日日誦經祈福。
冉秋念和蕭殷從棲身的宅子出來,外面已然是煥然一新。沿途的百姓認出這是攝政王和永平郡主的車駕,紛紛向著這邊涌來,一表心頭的感激。
這些人自然是被周圍的護衛給攔了下來,又好言好語的及時疏散,這才沒有造成什麼堵塞。
「沒想到這些百姓竟然對我們這樣感激。」
冉秋念听著外面的動靜,禁不住從馬車簾子下掀起一角,偷偷看了一眼,她有些後知後覺的說道。
雖然在做這件事情之前,冉秋念並非是為了得到百姓的感激涕零,但是現在被人這樣真心的愛戴著,饒是冉秋念一向不看重這些虛名,此時也難免有些開心。
她說完這話之後,便放下了簾子,馬車也很快從街上駛過,慢慢停在了淮水城郡守府附近的巨大糧倉之外。
「殷哥,咱們到了。」
冉秋念听見外面的稟報聲,轉而對著蕭殷眨了眨眼楮,心情甚好的說道。
蕭殷頷首,看著一臉開懷的冉秋念,眼神也不由得柔和了許多。他率先走下馬車,又回身將手臂受傷的冉秋念抱下馬車。
待得兩人站定之後,冉秋念便迫不及待的跟著蕭殷走到了糧倉門前。
冉秋念他們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官差啟門的時候,只听兩扇實木的大門「吱嘎」一聲,被緩緩推開,露出了里面漆黑一片的室內。
一股潮濕的霉味從屋內傳了出來,等到這股味道散去,著人用火把照亮糧倉內部,這才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
「外面的百姓幾乎要食樹皮草根了,誰知糧倉內有這麼多的糧食,全都堆積在里面,幾乎都要發霉了。」
冉秋念看著屋內堆積如山,已經壞了不少的糧食,經不住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些隨同而來的官差也紛紛驚訝不已,蕭殷吩咐他們將庫內完好的糧食搬出去,暫時分送給百姓,那些已經放壞的糧食,也要盡早處理干淨。
看著眾人忙碌的模樣,冉秋念待了一會兒,新鮮勁兒過去,便覺出了幾分疲累。蕭殷瞧見之後,便喚人先將冉秋念送回宅子里休息。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才總算是將糧倉內大部分糧食分送完畢,剩余的一些事情,便不再需要蕭殷時時參與。
于是第二日一早,大隊人馬便整裝待發,在淮水城百姓的夾道相送之下,向著京城方向慢慢出了城。
冉秋念只覺得歸心似箭,她的手臂傷勢已經快大好,只是錢多和莫十一傷重一些,現在還只能在馬車里面躺著,不能行走自如。
于是,再回京的一路上,冉秋念閑來無事,便時時去找錢多他們說說話,問起他們兩人在這淮水城發生的事情。
幾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倒是不覺得時間過得多慢,幾乎是轉眼之間就回到了京城。
把錢多和莫十一送到鬼醫前輩那里之後,蕭殷便和冉秋念一起進宮復命。冉秋念更是被太皇太後喊到了身邊去,被好一番夸獎。
「安寧這些日子總是跟我念叨著你,听說你回來了,她定是很想見見你,出宮之前,去趟她那兒吧,哀家這里也就不多留你了。」
太皇太後微笑著看著冉秋念。
冉秋念應聲退下,從太皇太後的宮里離開,走到了外面。
再出宮之前,冉秋念想著太皇太後先前說的那些話,便叫人帶自己去找安寧公主,誰知轉過御花園的時候,正看到太後娘娘的車駕。
冉秋念與這位素來性子沉靜,不好交際的太後一向沒有什麼來往,自然也沒有停下來敘舊的打算,只是按照宮規,退開幾步,將宮道讓出來,等著太後車駕過去再走。
太後娘娘也不知是有沒有看到冉秋念,目不斜視的坐在車駕上面被抬了過去,連一個眼角都沒有讓給旁邊。
「太後娘娘每日都回去太皇太後那里請安嗎?」
等到太後車駕離開了,冉秋念這才重新走上宮道,望著那車駕離去的地方,好奇的問了一句。
「回郡主,太後娘娘每三日都會去太皇太後那里一起用膳。」
這件事情在宮里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被冉秋念問到的宮人見怪不怪的說道。
冉秋念點了點頭,感嘆了一句太皇太後與太後娘娘之間相處的真好,便不再多說,徑自去了安寧公主的宮里。
「行了,沒什麼事你就回去吧,整日到我宮里來找我,你不嫌累,我都嫌煩了。」
還沒走到安寧公主的寢宮里,在門口便听到了安寧公主毫不遮掩的厭煩口氣,冉秋念腳步一頓,抬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