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映照地大地一片清明,此時的畫扇峰上,卻不似往日的寧靜。
蕭倩皺眉看著突然出現的這個男孩子,上下打量一番後扭頭問著家僕︰「他們不知道我是誰嗎」?
「小姐是江陵第一千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誰人不知,誰讓不曉啊」那家僕熟練地拍起馬屁道。
眾人聞言卻無奈嘆息,這家僕說的倒是半真半假,蕭倩是蕭穎達的獨女,平日里她叔叔,也就是長史蕭潁冑又對她極為溺愛,說是江陵第一千金毫不為過,只不過她一直恃寵而驕,平日里任性妄為,只有人見人怕的份了。
「那他們幾個怎麼就像不認識我一樣」蕭倩氣鼓鼓地說道。
「我知道你是誰,所以才那麼說的」那小男孩淡定說著,引得蕭倩回頭瞪了他一眼道︰「什麼意思?」。
「于公,你是參軍之女,也算是皇親國戚,應更加嚴于律己、關愛百姓」小男孩走上前繼續說道︰「于私,是你的狗兒和家僕沖撞了大家,還讓這位老伯丟了錢,你更是傷人在後,樁樁件件錯的都是你,所以你需要認錯道歉」。
「小子,我家小姐什麼身份輪得到你來教訓?」那家僕惡狠狠道。
「我不過是講道理罷了」男孩繼續說著,看著那家僕氣呼呼朝自己走來也一動不動。
突然,陳慶之立在了家僕和男孩之間,冷笑一聲對家僕說道︰「怎麼,剛剛說的你忘啦?不听話的狗可是要挨打的」。
那家僕聞言一驚,不由退後幾乎縮到蕭倩耳旁耳語了一番,哪知那蕭倩一听又怒道︰「哼,你們真是膽小,你們怕這幾個丑八怪我才不怕,把他們圍起來,一個都不許放走」。
蕭倩說完,從懷中取出一根裝飾精美的金色小管,只見她將小管高舉頭頂,猛地一分為二,一道奪目的煙花頓時在半空中炸響。
「哼,這可是我爹爹為我準備的,只要煙花一出,他就帶著人馬立刻來找我了」蕭倩趾高氣揚道︰「要麼你們有膽子殺了我,要麼你們就等著我爹爹來收拾你們」。
此時那些家僕一個個好似來了底氣,昂頭挺胸把四周圍了起來,讓眾人一陣苦惱,唯有江雨禾見狀冷哼一聲,作勢就要上前動手,卻被陳慶之攔下道︰「不能殺人」。
江雨禾無奈一嘆便不再理會,倒是懷里那小狗十分听話,蜷縮在她懷里,江雨禾也樂得起來,時間就這麼僵持著過去,不一會,眾人就听得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傳來,震的山路都是一震,猶如霹靂雷鳴一般,周圍游人一個個面如土灰,有的甚至開始抱頭懊悔自己湊這熱鬧干甚。
遠處馬蹄揚起的灰塵不斷襲來,陳慶之眯起眼楮看去,是一隊裝備精良的騎兵,少說也有百人,這蕭倩的底氣果然不一般,不由取下背在身後的「三萬」,準備即將到來的惡戰。
「倩兒~」騎兵為首一人身穿紫色寬袍,一雙丹鳳眼看著蕭倩老遠就急忙喊道,一陣疾馳再翻身下馬,快步跑到了蕭倩身邊,蹲下打量著說道︰「倩兒,你傷哪了,怎麼回事,為父看到你求救魂都嚇沒了」。
蕭倩得意地掃視一圈接著便撒嬌道︰「我沒事爹爹,就是遇到幾個刁民想要打女兒,你看額頭都給我打紅了呢」
蕭倩父親正是那蕭穎達,頓時勃然大怒起身喝道︰「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我女兒啊」。
蕭穎達聲音一喝,身後那士兵便立刻拔劍圍了過來,頓時嚇得許多人跪下不敢說話,便只有陳慶之幾人和那個仗義執言的小男孩沒有跪下了。
蕭穎達見狀冷哼一聲,突然,他的目光轉到那小男孩身上,男孩一身素服不甚起眼,加上天黑起初蕭穎達還沒有在意,此時定楮看去,蕭穎達頓時只覺得心涼了一半,張開的嘴巴半天合不攏。
蕭倩見父親樣子十分古怪便問道︰「爹爹怎麼了,這個呆子還罵我呢,你快幫我扇他一巴掌」。
蕭倩的話猛然驚醒蕭穎達,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猛然回手一巴掌打在了蕭倩的臉上,將自己的女兒打得徑直後退,目瞪口呆看著自己爹爹。
「住口,豈能對殿下無禮」蕭穎達厲喝一聲轉身直接跪下對那男孩道︰「西中郎參軍蕭穎達,叩見殿下」!
話音一落眾人皆是一驚,荊州境內,能讓蕭穎達叫殿下的,除了官居刺史的南康王蕭寶融還能是誰?
蕭倩聞言一怔,眼中淚花泛濫不住呢喃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草民叩見殿下!」率先反應過來的便是王天虎,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眾人紛紛跪下對眼前的男孩行叩拜禮。
南康王蕭寶融,得知眼前男孩的身份眾人都是松了一口氣,總是蕭家兄弟在荊州位高權重、蕭倩囂張跋扈,但是荊州說到底,那是南康王蕭寶融的屬地,更何況雖然南康王年紀輕輕,多年來深入淺出不被外人所熟知,但是南康王府多年來接濟百姓,在荊州一直倍受推崇,蕭穎達再張狂,也不敢明目張膽頂撞南康王。
「快起來吧府君」蕭寶融和和氣氣道︰「諸位快快請起」,說完蕭寶融便扶起了蕭穎達,蕭寶融不過十二歲,雖然個頭已經不矮,但是和蕭穎達還是差了半頭,這讓後者不得不一直彎腰不敢起身,只能低頭說道︰「屬下不知道是殿下在此,真是唐突了,還望殿下恕罪」。
「無妨,我與府君本就是親戚,按理來說我應該叫府君一聲叔叔才對」蕭寶融語氣平淡道︰「我只是跟蕭倩妹妹講講道理而已,沒什麼大礙的」。
蕭穎達聞言趕忙拉過蕭倩道︰「都怪屬下平日里教女無方啊,還請殿下日後多多指教,小女頑劣,沖撞了殿下實數不該,我讓她給殿下賠罪了」,說完趕忙瞪了一眼蕭倩道︰「還不快認罪」?
那蕭倩從小到大都沒有受到過父親指責,此時頓時委屈不已,竟然只顧著流淚哭泣毫無反應,蕭穎達見狀只覺得頭大,趕忙對蕭寶融賠了一個不是,又轉頭哭笑不得地對女兒說道︰「倩兒,快認錯吧,好不好」。
蕭倩看著爹爹似笑非笑的樣子,覺得又好笑又好氣,只得對著蕭寶融不冷不熱說了句︰「殿下,我錯了」。
蕭穎達見女兒如此無禮還想教育,卻被蕭寶融攔下道︰「府君,妹妹不用跟我道歉的」。
說完蕭寶融卻突然轉身看著那位說書老人道︰「妹妹應該和那位老伯道歉」。
蕭穎達聞聲看去,確定蕭寶融說的不過是一個瞎了眼的老頭,當下疑惑地問道︰「這是為何殿下」?
「讓妹妹自己說吧,怕我說了有失偏頗」蕭寶融笑了笑道。
「倩兒,趕緊說,到底怎麼回事?」蕭穎達無奈地看著蕭倩問道。
蕭倩看著父親白斑示意,便不情願地說道︰「都怪爹爹送我的白狼」。
蕭穎達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瞥了一眼縮在江雨禾懷里的狗兒道︰「與白狼有何關系」?
「爹爹說這白狼是西域白狼王的獨子,只要我養了它日後就可以保護我」蕭倩氣鼓鼓說道︰「可是它一點不听我的話,非但不听我教訓它,它還想咬我,我就抽了它幾鞭子,沒想到它就溜出去跑了,所以我就讓阿大帶著人一路追到這了」。
「然後就遇到這些人了,先是拿了我的白狼不還給我,我一看阿大他們吃了癟」說到這蕭倩頓了頓繼續努嘴道︰「我就抽了他們一鞭子,結果把那瞎子的碗打碎了,不就一個碗和幾個破錢,他們竟然讓我給那個瞎子道歉,你說爹,我能不生氣嘛」。
蕭穎達一陣無奈,原以為是沖撞了蕭寶融原來不過是打了一個說書的瞎子,這事放在平常就算把人打死了他也懶得管,只是現在把蕭寶融卷進來就難辦了,不由笑著對蕭寶融道︰「呵呵,讓殿下見笑了,小女愛玩鬧,實在是太調皮了,這樣吧,我給這位老先生賠償,要多少隨他開口」。
「草民不敢」那說書老者一听趕忙說著,卻被蕭寶融突然打斷道︰「不多,府君只需要賠償一文錢足矣」。
蕭穎達一愣問道︰「一文錢」?
「不錯,就是一文錢,妹妹的白狼撞了老伯的碗,打翻之後就丟了一文錢,所以只需要賠償一文錢」蕭寶融說道。
「哦哦呵呵,那好,我就賠一文錢」蕭穎達無奈笑著,然後示意身旁家僕拿著一文錢走到了老者面前放下。
「殿下若無事,不如去府上坐坐吧,我那有新鮮來的鱸魚,美味清香」蕭穎達笑著說道。
「不急,妹妹先給老伯道完歉再說吧」蕭寶融忽然說著,頓時讓眾人一驚。
「什麼?」蕭倩氣急敗壞竟然指著蕭寶融道︰「你竟然讓我給這種人道歉,不就是個南康王,這荊州什麼時候歸你管了」?
「放肆」!
蕭穎達怒喝一聲,竟讓蕭倩一時愣在那里,她從未見過自己父親如此生氣,以至于絲毫沒想過自己剛剛所說的話有哪里不對,只是被嚇得一動不動。
「殿下,倩兒孩子話,殿下莫要當真」明明是夜涼如水的天氣,蕭穎達卻流了一身的汗。
蕭寶融淡然一笑︰「妹妹說的沒有全錯,原本就是長史大人替我管荊州的,不過是非對錯與誰掌管荊州無關,聖人曾言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縱使始皇那般人物,也最後敗在了失去民心上,一國如此,何況一州」?
「即便妹妹尊貴,但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只是認錯道歉呢,府君你舉得呢」?
蕭穎達趕忙道︰「殿下諄諄教誨,我必然銘記于心,倩兒,趕緊給老先生道歉」。
蕭倩听到了父親最後冰冷語氣,自知父親是當真生氣也不敢再胡攪蠻纏,徑直走到那說書老人面前說道︰「蕭倩知錯,給先生賠罪了」。
那老人跪地磕頭,眼中有淚流下,對著蕭寶融道︰「草民謝殿下恩德無雙」。
「謝殿下恩德無雙」!
一呼百應,漫山遍野回蕩著對蕭寶融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