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偷偷溜走,王天虎這出好戲才剛剛開場,干嘛這麼著急走?」江雨禾望著面色焦急的陳慶之問道。
此時天色尚早,東方的魚肚白剛剛出現,陳慶之就悄悄將江雨禾等人叫起來,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趕緊離開江陵城,只是個中緣由他卻無法明說,只得輕聲道︰「王天虎的目的咱們既然已經知道了,剩下的都是這些封疆大吏之間的爾虞我詐了,咱們江湖中人何必牽扯到朝堂之爭里,所以我想,不如趁早走了」。
「那多沒勁啊,你不想知道王天虎為什麼會找到你頭上嗎?」江雨禾又問道。
「我是想知道,但是知道有什麼用,不論是王天虎還是沈約,咱們都是他們的棋子,再待下去,我怕夜長夢多啊」陳慶之無奈道。
「你什麼時候,這麼患得患失了?」江雨禾看著陳慶之狐疑道,陳慶之眼神閃爍怕被他看透心思便扭過頭去,這時柳依依又說道︰「看那天屋里的情形,荊州只怕最後不得不走上造反的路子,只怕到時候兵荒馬亂,遭殃的還是百姓,咱們雖然是江湖兒女,但戰亂將起咱們也不能獨善其身,應該想辦法解救百姓才是啊」。
陳慶之望著柳依依極為認真的樣子不由語塞,這姑娘內心倒是比許多男子勇敢的多,但他想了想還是說道︰「柳姑娘說的沒錯,但是我听聞如今天子昏庸無道,中原百姓本就怨聲載道,心中祈望的是一個太平清明的世道,可現在不論是蕭衍還是蕭穎冑,甚至是蕭寶融都個個讓人看不透,難保他們不會是又一個暴君,咱們如果留在這里一不小心卷入其中,不動手則罷,萬一不甚動手幫錯了人,以後豈不是追悔莫及,要我說還是先離開這里,靜觀其變」。
柳依依聞言思忖一番點頭道︰「說的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之前爺爺就曾說如今朝堂昏庸,王公大臣個個貪圖權利,沒一個真心為了百姓的,是以柳家多年與官府不和,想來戰事也不是即日開打,等咱們抽身出來,等看清局勢,到時候不論是解救百姓還是施以援手也更妥當」。
見到柳依依同意自己陳慶之喜道︰「對對,到時候天高海闊,咱們也不怕被人設計了,耿大哥你覺得呢?」。
耿壯從那天起,就一直抱著那本「劈空掌」不松手徹夜研習,此刻聞言微微一愣便說道︰」少爺去哪,我就去哪」。
「嘿嘿,那三比一,你走不走」陳慶之轉身對江雨禾說道,後者對他白了一眼道︰「耿壯還需要你問?哼,我才不管什麼就不救人,打不打仗的,我只管來湊熱鬧,現在你們都不湊我也沒意思,走就走唄」。
柳依依此時突然問道︰「不過昨日開始江陵城進出都安排了重兵,咱們都在西中郎府露過面,此時離開恐怕會被認出來啊」。
「這你放心,他們記住的啊,都是假的」陳慶之說完看著柳依依一臉不解,笑了笑用手輕輕撕去那張一直貼在臉上的人皮,露出自己那種清秀的臉龐,這人皮輕薄至極,以至于多日貼在臉上竟然毫無感覺,而且只要保存妥當,還可以反復使用,反而因為人皮遮擋,陳慶之此時顯得更加白淨如玉。
柳依依望著眼前突然出現這張神清骨秀、目若燦星的英俊臉龐,但見其劍眉入鬢,清 瀟灑,心中不由驚呼︰「原以為他相貌平平,卻不想是如此俊秀」,不覺得呼吸急促,臉色微紅,一雙眸子好似賴在陳慶之臉上,看著他宛如禾沐春風般的笑容,自己也不經意笑了起來。
「你也把面具取了,柳姑娘把帷帽取了,耿大哥再把面具帶上,到時候誰也認不出我們了」陳慶之得意地說著,柳依依當下一驚才看向江雨禾,只見江雨禾同樣撕下人皮,頓時顯現出那張嬌艷欲滴、芬芳嫵媚的臉來,柳依依心下又是一驚。
柳依依自小被人贊譽漂亮,後來還贏得「中原武林第一美人」的稱號,雖然她自己毫不在意這虛名,但也知道自己生的算是美貌的,即便再無心,她生為女子依然因此感到高興,但是此刻見到江雨禾,竟然覺得江雨禾同樣是姣若秋月、月貌花容,尤其那雙百般難描的眼眸,更讓他明媚動人,與柳依依相比是各有千秋。
二女都是國色天香之人,柳依依勝在身材挺拔稍許,婀娜妖嬈的細腰無人能比,容貌算得上端麗天然,有著中原女子特有的溫婉氣質,但卻不及江雨禾的靈動嬌媚,幾乎一顰一笑都讓人魂牽夢繞,尤其一頭秀發扎在身後的男裝打扮,更是英氣逼人。
柳依依正在一番女兒心思,卻抬頭撞上了江雨禾的目光趕忙閃躲起來,心中五味雜陳,似乎剛剛見到陳慶之真榮的喜悅頃刻間蕩然無存,想起這一路上二人的種種,柳依依心中頓時暗淡無光起來。
江雨禾見柳依依眼神迷離,正欲開口取消卻听陳慶之說道︰「事不宜遲,咱們說走就走吧,不然萬一王天虎察覺了,一切就晚了」。
二女聞言當即都收回各自心思,趕忙點了點頭,隨後各自悄然收拾行李,不足片刻,三人輕裝出行,朝著城外走去,此時天剛蒙蒙亮,路上行人三三兩兩,只是江雨禾和柳依依的容貌實在艷麗,在出城之時依然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不過好在沒發生什麼意外,四人順利出城,一路往北走去。
四人一路快走不敢逗留,待到走了半日,四周寂寂無人,四人走到一片林蔭小道,不遠處一座破廟坐落其中,看起來許久沒人打掃了,陳慶之環顧了一下四周道︰「咱們應該走遠了,先去那土地廟休整一下吧」。
隨後四人沒有猶豫,腳步飛快走到了廟里,廟外牌匾已經銹蝕地看不清楚,四人走進去一看,廟內供奉著的竟然是一尊高大威猛的武將,手拿長戟,鳳眼生威,只是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顯得破舊不堪,一只手臂也已經斷裂,四人定楮看去,只見兩側寫著一副對聯,上聯是「鹿野舟沉王業兆」,下聯是「鴻門斗碎霸圖空」。
陳慶之呢喃許久道︰「這對聯說的應該是楚霸王項羽里,上聯是說他當年破釜沉舟一戰聞名天下,下聯卻說他鴻門宴一時猶豫導致霸業未成,沒想到如今百年滄桑已過,還有人在這祭奠他」。
柳依依輕嘆一聲道︰「霸王項羽乃是楚國人,雖然時過境遷,但是荊楚人民對于霸王的風采依然是敬佩的,只是時也命也,最終敗給了高祖劉邦,自刎于烏江,不知道讓多少楚地百姓為之可惜,所以才在這偏僻地方修了這「霸王廟」吧,不過看來修完無人敢來打理,才導致如此破舊」。
「這項羽有勇無謀而且清高自傲,怎麼斗得過城府極深的劉邦呢,要我說楚漢之爭他敗了一點也不意外,不過我倒是敬佩他敢做敢當,無顏面對江東父老就自刎于世間的氣魄,雖然輸了天下,但我卻覺得比高祖更加坦蕩,還有他與虞姬的羈絆一生,至死不離,我若遇到他這樣的男子,當真死也值了」江雨禾端詳著霸王石像說著,最後笑著瞄了一眼陳慶之卻讓後者渾身一顫,柳依依自然看在眼里,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君子立于世倒也應該坦坦蕩蕩,如果勾心斗角一輩子,讓我坐龍椅我也不願意」陳慶之避開江雨禾目光自顧自說著,卻不料他這話听到柳依依和江雨禾耳中,各自掀起一番波瀾,只覺得能說出此話的男子當真世間罕有。
「對了,柳姑娘,從怒江盟到現在,我們都勞煩你許久了,現在我傷已經好了,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陳慶之突然問道,柳依依聞言一怔,不由地抓緊衣角,想了一番後才說道︰「即日少俠傷好,我便也心安了,不知少俠接下來要去哪里」?
柳依依說完,小心翼翼抬頭看向陳慶之,只听他說道︰「我原本就是被王天虎騙來的,原本我是要去洛陽的,現在這邊事情了了,我便繼續北上洛陽了」。
柳依依听著心中暗自說道︰「倒要謝謝這個王天虎,沒他騙你,今生恐怕也無法相遇」,只是嘴上卻說道︰「洛陽在北魏,少俠怎麼想去那邊」?
陳慶之和江雨禾對視一眼,自然沒把尋找煙雨樓的事說出來︰「哦,我只是想要去洛陽看看而已,倒沒什麼原因」。
柳依依听後咬了咬嘴唇,不知用了多大膽量終于開口道︰「此去洛陽也要經過黃山,我也是要回家跟爺爺稟明一切的,不如我與少俠你們一同前行吧」。
「喲,陳少俠艷福不淺吶,一路上有美人作伴啦」江雨禾听了不由沒好氣道。
「你別胡說,我只是感激少俠相救之恩,想著一路上可以相互照應,若少俠願意還可以去我柳家作客,讓我柳家聊表謝意,不是你想的那樣」柳依依臉色微紅趕忙解釋道。
江雨禾本想接著說「那是想的哪樣?」,卻突然听到門外一陣疾馳聲音不斷傳來,四人皆是一驚,連忙向後躲在了霸王石像背後,不一會,那聲音就來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