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弦月漸漸西沉,四周一片濃暗,馬蹄聲「噠噠噠」地傳來,三人一路向北尋找,終于此時到了一處小鎮,鎮子不大,一處牌匾上刻著「棲霞鎮」三個大字。
「沒想到這小小的鎮子,名字取地倒十分雅致」陳慶之說道。
「這鎮子位于這塊山頭西邊,每日見殘陽西沉,霞光萬道,取名棲霞鎮還真是十分應景呢」柳依依也贊嘆道。
三人隨即走進小鎮,此時鎮子里沒太多人走動,幾個晚歸的莊稼漢看到三人倒也不意外,各自熱情地打著招呼,三人覺得小鎮如此民風淳樸倒也喜歡,走不到幾步,遙見一個杏黃酒招,三人立即上前進了客棧,柳依依將馬車交給伙計說道︰「麻煩你了,今日我們住店休息,還麻煩給我們來點好酒好菜,再幫我打點熱水送來吧」。
伙計听著連連說是,心中卻是撲騰亂跳,雖然柳依依下車之後就帶了葦帽,但那股特有的體香和柳依依清脆悅耳的聲音還是讓這個小小年紀的伙計心中蕩漾不已,看也不敢多看柳依依一眼連忙往後院走去。
片刻之後三人終于在客房收拾妥當休息下來,只是為了方便給陳慶之療傷換藥,三人便只開了一間客房,看著店小二略顯懂事的笑容陳慶之只得苦笑一聲,待用過晚膳,小二又送來一盆熱水和毛巾,柳依依便開始為陳慶之換藥療傷。
撕開紗布看著依舊血肉模糊的傷口柳依依眉頭微皺,心中一陣心疼,不敢猶豫先用熱水為陳慶之擦干淨傷口再開始用金針療傷,連日來為陳慶之療傷對眼前少年的胸膛肌膚已經是見怪不怪,雖然每次臉色還是會嬌羞一紅,但手上功夫卻一刻也沒耽誤,只是她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陣疑惑,只覺得陳慶之的外傷比起內傷好的實在是慢了些。
陳慶之躺在床上咬緊牙關,傷口處傳來的痛感讓他冷汗直流,忽然瞥見了柳依依疑惑神色便問道︰「三妹,是有什麼問題嗎?」。
柳依依見被陳慶之看出心思正想要搪塞卻听陳慶之繼續道︰「三妹別騙我,到底傷勢如何請一定如實告訴我,你知道這對我很重要」。
「二哥的內傷恢復倒是還行,只是這外傷恢復的有些慢了,我原以為有了那白芨生骨丹應該會好的很快,只是這數日來雖然斷骨已經長合,可是依舊十分脆弱,而且傷口愈合不知怎麼也十分的慢」柳依依只得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會不會與我強行運氣之後的氣血受損有關系」陳慶之思忖一番將自己如何有這佛門的純陽之氣以及純陽之氣又如何護住他心肺經脈的事說給了柳依依。
柳依依聞言不由暗暗吃驚,沒想到陳慶之竟然有千金難求的歸元丹,更是從中獲得了如此雄厚的純陽之氣,不過她也明白過來解釋道︰「若是如此那應該是了,二哥氣血虧損嚴重連真氣運轉都已經變慢,何況吸收藥效呢,白芨生骨丹本就是要依靠內力運轉來吸收的,怪不得恢復如此的慢」。
「那該怎麼辦?三妹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少爺好的快一點的」耿壯在一旁看著焦急道,自從柳依依答應與三人兄妹相稱後,耿壯也是心中歡喜,但他自認為身份卑微起初不願意稱呼二人為兄妹,還是柳依依說「若是大哥不叫三妹,便是看不起三妹,那三妹就此離開,這輩子也不見你們可好?」,耿壯無奈便答應叫了柳依依為三妹,只是對于陳慶之還是一口一個少爺的叫,陳慶之知道拗不過他便也作罷不提。
「如今之際只有兩個辦法,要麼二哥安心修養,讓氣血慢慢恢復,然後再用內力配合藥效療傷,只是這個過程應該會很漫長,而且需要二哥靜養絕不可亂走動,更不要想著舞刀弄劍了」柳依依想了想又說道︰「再有一個辦法就是借助外力引導二哥的氣血與內力恢復,只是這種辦法需要極為精通針灸之法,再用自身內力輔助二哥內力疏通,可謂難上加難,我也無法做到」。
「那不行,讓我一直靜靜躺在難道看著雨禾受苦受難嗎?我做不到,大不了我不醫了,拼了命我也要去救她」陳慶之聞言激動就要起身。
柳依依見狀先攔下陳慶之隨後幽怨道︰「我說我不行,但沒說這法子別人不行啊,二哥不許再亂動了」。
「三妹這法子還有誰行啊?」耿壯連忙問道。
柳依依看著二人道︰「若說這世上誰會這樣的行針辦法,也只有藥王宗的掌門賀仙翁了,只要讓他出手,保證可以讓二哥的內力和氣血恢復的」。
耿壯聞言一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那個藥王宗在哪里啊?」。
「在黃山,藥王宗便是柳家的客卿所以三妹是想我們一起回黃山對吧」陳慶之忽然猶豫地說道,他自從得知自己被蕭衍等人算計後便有些後怕不已,只覺得世道人心難測,不知怎地此時一听竟然又生出許多妄想,竟然覺得柳依依話里話外將他們帶去黃山柳家說不準有什麼企圖。
柳依依微微一愣當即反應過來,只覺得心頭一顫,一股子心酸涌上,眼眶都忍不住泛紅道︰「是黃三不假,二哥是覺得我是故意騙你們去黃山,然後再抓你們不成?若是如此想那二哥何不現在就一劍殺了我,或者當初又何必來怒江盟救了我?」。
陳慶之頓時如夢方醒,暗罵自己一聲混蛋,懊悔地看著柳依依一行清淚流下趕忙說道︰「二哥錯了,我絕不會懷疑你的三妹,我跟你發誓,這一輩子都絕不會再懷疑你的」,他看著柳依依知道自己話語實在傷人,且不說柳依依根本沒有必要大費周章抓自己,就這一路走來對他的照顧自己就不該有疑心,只能怪在江左居受到的刺激太大,一瞬間竟然魔怔了起來。
陳慶之見柳依依低眉落淚緊咬嘴唇心中實在懊悔,不由地起身將伸出手擦去柳依依眼淚連連說著「對不起」,柳依依忽然地被陳慶之模到臉龐只覺得一陣火熱,臉色騰地一下羞地通紅,仿佛觸電般往後推了一步,然後抿住嘴唇擦去眼淚,她方才難過自己一番情愫被人誤解,但此刻被陳慶之這一下弄的心神一動,想起陳慶之方才動作竟然嬌羞之余有幾分歡喜,不由也不再生氣了。
「二哥發的誓,自己記下了就好」柳依依又笑了起來道。
耿壯被二人這一通變化搞的一頭霧水,看到二人重歸于好才松了一口氣道︰「呵呵,沒事沒事,自家兄妹吵吵鬧鬧嘛,很正常,那咱們明天就去黃山找那麼什麼仙翁給少爺看病」。
陳慶之聞言又是一嘆道︰「三妹的苦心我都明白,可是這里距離黃山十分遙遠,跋山涉水還要躲躲藏藏,等到了黃山再回復過來只怕要太多時日,我真怕雨禾等不了那麼久啊,我每天都在擔心她,耿大哥、三妹,你們知道雨禾對我有多麼的重要,而且她的身份你們也知道,那些人恨不得都殺了她,我如何放心的下啊」。
柳依依暗自一嘆自顧自說道︰「當然知道,如何能不知道呢?」。
她聲音很小陳慶之一時沒听到便問道︰「三妹你說什麼?」。
柳依依趕忙搪塞道︰「哦沒事,可是二哥你也知道傷筋動骨都還需要一百天呢,你這麼重的傷短期內真的很難恢復,如果不能恢復可怎麼救人呢?況且當時江陵城還有西風在,西風武功那麼高說不定已經救下來她呢」。
看著陳慶之依舊憂心忡忡額樣子柳依依繼續道︰「二哥若想要恢復快那就要好好听話養傷,切記不可勞思傷神,這樣反倒阻礙傷勢恢復,若你想要趕快好起來就不能如此煩心,應該要好好休息才是,我答應二哥聯系柳家弟子去打听消息,一有消息就告訴你如何?」。
陳慶之無奈之下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他知道無論如何說不過二人,並且也覺得柳依依說的在理便連忙躺下,待到柳依依為他換了藥,天色漸晚,三人便要各自睡去,只是夜里陳慶之一閉眼就會想起江雨禾,任他如何想要平靜也平靜不下來,愈發地煩心起來,輾轉反側時不由想到深情處已經暗自痛心落淚下來,當即打算明日之後找機會就要自行離去救人,不論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斃,也不願牽扯到柳依依二人了。
只是他不知道,另一旁在桌子上趴著的柳依依也是一夜沒睡,想著自己如今這「三妹」的身份,一絲失落又是一絲慶幸,又想起剛剛陳慶之對自己溫柔的那一刻,暗暗想著「若他能一直如此對我該有多好」,想到這柳依依心中又是嬌羞又是惆悵。她曾經想著放下對陳慶之的感情,可那僅僅一剎那時的觸模便讓她知道,自己這輩子也忘不掉眼前的少年。
真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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