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一聲,柳天豪艱難地咽了一口吐沫。
這世上不會有太多人比柳天豪更熟悉那一道聲音,那一瞬間驚慌、恐懼、不安甚至些許的懊悔開始涌入他的心間,他想要藏起來,可是光明頂已經無處可以藏身,他想要逃跑,可一雙腿不知怎的竟然邁不起來。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還活著「柳天豪自顧自呢喃著,眼中充斥著不可置信。
同樣回頭望去的還有柳稹賀仙翁以及所有柳家弟子,他們都听出來那人是誰,那是一個老人,一個近百年來扛起這座山峰的老人,一個以一己之力將柳家帶到頂峰的老人,一個嫉惡如仇的老人,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老人。
邪魔歪道听到他的聲音全部都要退避三舍,就連一向目中無人的听雪堂也不敢上黃山一步,而對于他的徒弟、孫子、佷兒以及至親好友來說,只要听到他的聲音便會生出足夠的心安。
他們知道,只要有這位老人在,黃山的天就塌不了。」是爺爺嗎?」柳依依含淚轉身,一雙美目凝視著那間破爛不堪的廂房問著,也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問題。
一陣更大的巨響仿佛回應著柳依依一樣響徹雲霄,伴隨那一聲巨響那廂房轟然倒下,揚起了一地的灰塵。
柳稹與賀仙翁暗自一驚翹首以待,他們知道這間房間正是藏著暗道通道的那一間。
所有人都想要透過灰塵看清里面的人,可那人卻先一步開口了。
「爺爺不在,小崽子們受苦了」。
那聲音洪亮而又柔和,如暖陽一般刮過了柳家眾人,霎時間柳依依等人全都熱淚盈眶起來,因為他們都無比確認,那人正是他們期盼已久的柳破虜,只有他才會親切地叫所有後人一聲」小崽子」。
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從灰塵中徐徐顯現,在他的身邊漫天的灰塵卻一點也沾不到他身上,幾息後便露出那一張白發蒼蒼而又堅毅硬朗的臉來。
「柳柳破虜!你怎麼可能還活著!」一聲驚呼從呂良口中傳來,他瞳孔張地巨大,聲音也透著顫意,而他身邊的柳天豪已經徹底站不穩一個踉蹌一坐在了地上,仿佛失魂落魄一般。
他們的腦海里都浮現出了兩個字︰「完了!」。
「爺爺!」
「柳大哥!」
「老家主!」
「師傅!」
柳家眾人此起彼伏的聲音傳來,無不洋溢著難以壓制的喜悅,只見柳依依一瞬間奔跑過去,毫不顧忌地扎在了柳破虜的懷里開始了號啕大哭。
「爺爺~我終于見到你了,嗚嗚嗚~,我以為再也見不到爺爺了,每天我都在想爺爺,可爺爺一直都不見人,我就怕就怕再也見不到爺爺了~」柳依依帶著哭腔將這幾日壓抑的思念和悲傷一股腦傾訴了出來,美人落淚,令人憐惜。
不單單是柳依依,柳稹等人雖然不能像柳依依一般呈現女兒姿態,但卻又扼住不住那一滴淚水,即使是賀仙翁也是又笑又哭起來。
他們等這一刻實在等了太久了。
「依依別哭了,爺爺這不是回來了嘛,爺爺沒有事了你們都可以放心的,再哭下去可就成了大花貓不好看了~」柳破虜寵溺地模了模柳依依的頭淡淡對眾人笑道︰「你們都不許哭了,我柳家門人可不是只會哭鼻子的孬種」。
「嗯嗯!爺爺沒事就好~」柳依依抬起頭露出一張燦爛笑容,淚水剛剛打濕了容顏卻被她一把抹去,擺出一副堅強的姿態。
「柳大哥你能沒事我們可就放心了,這幾日大家都提心吊膽的,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啊」童仙姑上前笑道。
柳破虜輕嘆一聲上前對著賀仙翁和童仙姑作揖道︰「青瑤妹子、雲龍老弟,老哥哥這次真是對不住你們了,這次為了柳家你們藥王宗十不存一,這份恩情我定會讓柳家世代銘記回報于你們的,好在你們兩沒事,否則我可真是萬死難辭了」。
賀仙翁上前一把攔住柳破虜恭下的身子道︰「柳大哥啊,咱們三人還有花姐姐已經有半輩子的交情了,當年咱們一同闖蕩江湖若不是有你在,我和青瑤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藥王宗這些年與柳家互相扶持其實也是沾了柳家的光,更別提花姐姐當年臨終前再三囑咐我們要替她照顧好你,你此番差點遇難,倒是我們可都無顏面對花姐姐了」。
說罷,賀仙翁夫婦與柳破虜相視一笑,三人加起來都要超過二百歲的老人,此時相聚在一起,眼中都還是少年時鮮衣怒馬的樣子。
生死不棄、相互扶持,人間友情大抵不過如此了。
「爺爺孫兒沒能看好家,給您丟臉了,您罰我吧」柳稹緩緩上前說著,說完便跪了下來低下了頭。
「柳大哥,稹兒他「童仙姑見狀想要說什麼卻被柳破虜揮手打斷,只見他忽然正色上前看著柳稹,眾人心中皆是一緊,柳家門人人人皆知柳破虜賞罰分明,對待柳稹一向嚴苛。
「稹兒~,你做的很好了,柳家有了你才能讓我放心啊」。
這一聲說完,眾人皆是一驚,賀仙翁夫婦淡淡一笑,柳稹更是不可置信地抬頭起來,在他的記憶里爺爺固然是好的,但還沒有幾次認真夸贊過自己。
一瞬間,這個面對死亡絲毫不懼,重刑加身也不皺一下眉頭的漢子止不住流出兩行熱淚,這份認可比世界一切榮華富貴都令他感動。
「爺爺」。
「好孫兒,起來吧」柳破虜拉起柳稹笑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日後萬不可再下跪了」。
「你爹自幼染上惡疾,你母親生你不久後便隨你爹一同離去,你大伯身強體壯可最終他們兩口子都死于非命,我這輩子沒能照顧好兩個兒子,但好在我有一個好孫兒和一個好孫女,既然你們受了委屈爺爺便不能坐視不理,否則如何對得起你們九泉之下的父母和你們的女乃女乃,你說是吧天豪」?
柳天豪聞言渾身一顫,看著柳破虜扭頭射向自己的那道冷淡眼神更是如墜冰窟,好一會才顫抖著道︰「老家主我我都是被呂不凡那家伙害得啊」。
「柳天豪!事到如今你想把事情都撇給我白龍寨是嗎?特、碼我爹當初真是瞎了眼,就該先一槍殺了你!」呂良頓時火冒三丈道。
「難道你們要老夫在這看你們拌嘴嗎?」柳破虜聲音低沉打斷二人,短短幾字之間不怒自威。
「事已至此,我白龍寨認栽便是了,不過我想問一句柳老,你明明吃下了我白龍寨的火寒毒為什麼會毫發無損?是不是跟那個小子有關系」呂良指著陳慶之問道,此時的陳慶之才剛剛費力站起來,一直淡定地立在一旁並沒有上前打擾柳家眾人的重聚。
柳破虜聞言看了眼陳慶之,只見陳慶之這才緩緩上前,二人相視一笑後便听的陳慶之對著柳破虜作揖道︰「師傅~」。
短短兩個字說出後頓時引起軒然大波,不論是柳家弟子還是白龍寨中人,就連遠處被柳破虜一招擊敗的杜光祿幾人也是面露驚色。
要知道,柳破虜可是二十多年前就親口說過不收弟子的,即便柳家弟子他也只是偶爾指導一番而已,就算他親手將飛花傳給了柳依依那也只是為了讓柳依依有個一技傍身而已,絕對談不上親傳弟子。
此時陳慶之竟然堂而皇之叫柳破虜師傅,而且看後者的神色顯然是認可了這個叫法,這如何能讓人不吃驚,他們原以為陳慶之最多不過被柳破虜指點幾招,不曾想竟然收陳慶之做了親傳弟子,恐怕此事傳出去足矣震驚整座江湖了。
不過很快就有人釋然,畢竟陳慶之方才的驚艷表現可謂令人嘆服,若說柳破虜生出愛才之心倒也可以解釋,不過這其中的具體緣由也就只有陳慶之和柳破虜二人知曉了。
「你們白龍寨的火寒毒確實陰險,不過區區一個火寒毒就想要我師傅的命真是痴心妄想,我師父不過是療傷解毒用的時候久了點罷了,竟然就讓你們這些跳梁小丑竄上竄下,真是可笑至極!」陳慶之對著呂良朗聲嘲諷道,令後者听了臉色一變頓時長嘆一聲沉默起來。
倒是陳慶之趁著機會上前對柳破虜小聲問道︰「師傅?你這是全恢復所以出關了?」。
陳慶之問出心中疑問,乃是因為當時離開密室時柳破虜內功和傷勢都未恢復,可是剛剛那擊敗杜光祿和陸冠辰二人的一招又分明是柳破虜的絕學「凌虛一指」,那一招的威力凌厲無比竟然足矣一招制敵,饒是陳慶之也不得不驚嘆莫非柳破虜已經恢復了全力?
「呵呵,不過恢復了七七八八,不過對付這些臭魚爛蝦足夠了,不然你讓老夫眼睜睜看著你們送死嗎?」柳破虜笑了笑低聲回道。
眾人見二人竊竊私語都是一怔,只見陳慶之露出明白神色後又忙說道︰「不是師傅,我就出來這麼一會你就能恢復到這樣了,是不是太快了,你現在凌虛功恢復到幾層了?」。
「臭小子老夫都跟你說了只要老夫傷勢一好,恢復功力便是猶如一日千里,雖然現在也還沒回到第八層功力,不過是不是比你要快點啊~呵呵」。
陳慶之聞言一怔,看著柳破虜那張笑臉心中不由苦笑一聲,男兒至死是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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