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楚夕若嘴唇煞白,听到奸詐狠毒四字從他口中說出,更只覺格外諷刺不已。
「像你家小姐這樣一個可人兒,便連我這青城山的邪魔外道,也想同她好生親近親近,又哪里舍得教你說帶走便帶走?」
柏柔看似玩笑之言,于人听來著實字字誅心。楚端心頭一懍,本欲開口再勸,楚夕若卻面色慘白,先行失魂落魄道︰「楚端,你這便自己回去吧!我在此處……還有些未完之事……」
「這妖婦窮凶極惡,你又如何能是她的……」
「你不必多說!」
少女緊咬朱唇,嘴里依稀竟已有了幾分腥甜,「你回去後,替我轉告爹爹和三叔四叔。就說我不日即會回轉楚家,請他們不必擔心。」
見她語氣決絕,楚端亦知多說無益。片刻緘默之後,又恨恨朝柏柔瞪過一眼,「妖婦!咱們青山綠水,來日方長。若是你膽敢暗中對小姐不利,少時便教你好生領教領教我楚家的手段!」
「慢著!」
楚端腳下本已行出數丈,又忽遭柏柔輕叱打斷。他步履一滯,回過身來厲聲大叫道︰「你還要怎樣?」
「你倒還真是怕死的緊!」
柏柔表情微妙,亦不生氣著惱,「將此物帶回!告訴他楚人明,凡事都給我放小心些!」
話音未落,她便素手疾揚,將那長劍運勁拋出。楚端受此奇恥大辱,只恨不能將柏柔食肉寢皮,以泄心頭之憤。怎奈武功不濟,力難匹敵,到頭來只得強忍業火,拾起那染血青鋒,就此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楚夕若望向眼前種種,反倒愈看愈覺頭痛欲裂。與此同時,忽听房門吱啞,乃是賀庭蘭從屋中走出。再看他眉宇間寧靜平和,似乎已不再如最初般滿心惴惴。
「請問小先生,我這佷兒傷勢如何?如今又是否還有挽回余地?」
「前輩喚在下庭蘭便是。」
賀庭蘭言語恭敬,連忙拱手還禮,「適才我為少卿賢弟診脈,發覺他體內氣息紊亂,臉上也隱有黑氣繚繞,似為劇毒將發之兆。是以就當先施針,暫且閉住了他手少陰心經與足太陰脾經,應能或多或少有所助益。」
「還請前輩放心,庭蘭已寫好一封藥方,少時便依照此方抓藥。少卿賢弟春秋鼎盛,又一向武功卓絕,今番也定能轉危為安。」
柏柔以手撫心,總算長長吁出口氣。感激之余,遂一臉正色請他多多費心操勞,自己則代少卿在此先行謝過。
賀庭蘭雙手連搖,忙說不必如此。又道自己與少卿既有結義之情,那便定會竭盡所能。如今少卿業已睡下,自己這便要去藥鋪一趟,柏柔若實在放心不下,大可親自進屋一看。
柏柔聞言,又是一番千恩萬謝。等目送賀庭蘭動身離開,立時便往屋中奔去。楚夕若見狀,忙發足緊隨其後。孰料剛一邁步,陡然卻覺面前勁風大奢,不由得連連向後退出數丈。愕然一望,竟是柏柔一臉意味深長,轉身倏地攔在前路。
「楚姑娘,你我可要把丑話說在頭里。」
「今日我這佷兒若只安然無恙,咱倆之間自然便可萬事大吉。可一旦他當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定會攪得你們楚家上下雞飛狗跳,從此再無一日安寧。」
楚夕若身子猛然一顫,兩片清秀臉頰直欲隱隱滴出血來。柏柔看在眼里,卻渾不在意。冷冷一笑,伴隨房門「喀」的一記輕響,只將她只影單人,獨自留在原地。
「他當真會死麼?」
楚夕若心亂如麻,同柏柔一番危言恫嚇相比,反倒更加牽掛少卿性命安危。
她面色慘淡,額上早在不知何時沁綴一層細密汗珠。瞥見遍地狼藉尸骸,忙慌張張將目光移向別處。恍惚間更有一念自腦中驟然閃過,覺倘若能將此事重來,自己倒寧願與少卿易地而處,終歸勝過如眼下般煎熬糾結。
她滿腦胡思亂想,不知又過多久,只見賀庭蘭從外面快步回轉,眨眼匆匆來到近前。楚夕若心頭一懍,憂形于色迎頭趕上,可事到臨頭偏又難以啟齒,只將兩靨漲作通紅。
「兄台不必太過憂慮。」
賀庭蘭微微一怔,自不難將她心思猜透,「咱們但須竭盡所能,少卿賢弟吉人天相,少時定會否極泰來。」
「只是還有一事……」
言至此處,他臉上忽的微露遲疑。須臾才鼓足勇氣,低聲續道︰「任人之道,要在不疑。寧可艱于擇人,不可輕任而不信。庭蘭僭越,覺兄台既與少卿賢弟同行為友,足見彼此可堪摯誠。」
「既是如此,兄台又何不能姑且對他再多幾分信任,總也勝過似這般無端胡亂猜疑。」
「先生有所不知,我二人其實並非……」
楚夕若剛要辯解,卻被賀庭蘭輕輕揮手,示意她暫听自己把話說完。旋即,便將白天之事和盤托出。最後將諸多心事化作一聲嘆息,澀然感慨不已。
「並非是庭蘭有意指責兄台。只是……倘若兄台果能容少卿賢弟解釋一二,想必無論如何也定不會將事情釀至如此境地。」
「我……」
楚夕若啞口無言,頰間滾燙發燒之余,恨不能尋個地縫容身。賀庭蘭看出她心下糾結,遂不再多說其余,當下拱手告退,徐徐走入房中。
飛鳥裂天,寒煙細斷。此夜漫漫,何以成眠?
「顧少卿,你……你可千萬要活下命來!」
翌日清晨,柏柔才剛推門而出,卻不由得微微一怔出神。目光所及只見楚夕若半倚廊柱,眼睫撲簌,端的正是一副恬美寧靜睡容。
此刻楚夕若也已听到身邊異響,茫然睜開惺忪睡眼,一俟看清來人乃是柏柔,原本困意似在頃刻間一掃而空。慌忙起身,連聲問道︰「他現下狀況如何?」
柏柔神情古怪,卻不急于回答。將她上下一番細細打量,不無驚訝道︰「昨夜一宿……你便一直都在此處?」
楚夕若嘴唇囁嚅,半晌總算點了點頭。人非木石,豈能無情?見少女滿面倦容,眉宇間頗多憔悴,柏柔終不由得暗暗心生惻隱。挪動步伐,與她擦肩而過,語氣也已較昨日分明和緩許多。
「我還有些事,要去向庭蘭先生請教。你暫且進去照看他片刻,待我回來後……便自己歇息去吧。」
楚夕若如獲大赦,不迭向柏柔點頭稱是。還不待其動身離去,便小心翼翼推門而入。
她目光急切,甫一進來,登時一眼望向屋中軟榻。輕輕走上近前,發覺少卿臉上因毒發之故,此刻依舊密布黑氣。好在賀庭蘭的確對藥石醫理頗有心得,一夜過後已然使其隱有退卻之兆。不過若說究竟何時方能蘇醒人事,則恐怕也只有老天方才知曉。
她遲疑片刻,又朝門外暗中一瞥,總算在少卿身邊坐定。看見他左臂上一道長逾尺許,蜿蜒恍若蛇行的新傷,一時不覺觸目驚心。本欲探近身子詳加察看,轉念間又似驀地憶起何事,一只素手便直挺挺滯在半空。
「你……」
半晌,楚夕若只自嘲般苦笑數聲,垂下頭來喃喃低聲道︰「我也當真是個痴子!左右你終歸全听不見,我又何必再來同你多說什麼?」
話雖如此,她卻仍舊自顧自般繼續說道︰「之前庭蘭先生……已把事情全都告訴給我了。可你當初又為什麼偏要一口咬定,說那兩個人是你自己殺的?」
「倘若我早能知道這其中的前因後果,難道你竟當真覺得我……我本就是個不明事理之人麼?」
初時,她話語之中尚還有些埋怨意味。可等說到最後,聲音早已細如蚊蠅,只剩滿滿自怨自艾。柏柔其實便在門外並未走遠,又因內力早臻化境,自不難將房中動靜听得一清二楚。如今乍聞楚夕若所說,眉宇間不免略微動容。不過念及江湖上素來知人知面不知心,遂還是不露行跡,繼續在廊下凝神傾听。
「這次是我四叔對你不起。」
須臾,楚夕若似在暗中下定莫大決心,再度黯然開口。遙想楚人明在當今江湖也算地位尊崇,渠料竟會私下里做出這等卑鄙勾當!
她一對妙目圓睜,兩片朱唇緊咬。亦不知究竟是同四叔,又或還是少卿賭氣,驀地側過身去,兩靨流朱壓低聲道︰「待你醒後若心中還是嘔氣不過,大不了……大不了我也教你一般的刺上一劍!咱們這便算作兩清,從此誰都互不相欠!」
「原來這小妮子倒還是個幫理不幫親的!有趣!有趣!」
柏柔莞爾一笑,反倒對屋中少女暗自平添數分好感。平心而論,她亦知昨日所發生之事同楚夕若並無半分關系。至于先前為何大發雷霆,說下那許多無由重話,歸根結底無非是氣憤楚人明行事肆無忌憚,著實太過囂張跋扈。自己恨屋及烏之下,這才未曾加以思索。
不過如今回頭再論,此舉也著實顯得有些意氣沖動,不由在心里隱隱生出幾分後悔。
「柏前輩的話……我自不會放在心上。」
柏柔正若有所思,另一邊廂楚夕若隨後所說,則更加令其始料未及。還未等她自驚訝中轉醒,屋里面又是幽幽一聲嘆息傳來,「我知她是一時心急,這才為此同我發狠。何況若是有人如這般傷了我的親人,恐怕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他楚人澈還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樣一個好孩子,怎的偏偏便是他的女兒?唉!可惜!可惜!」
柏柔心中感慨萬千,不過楚夕若卻對此懵然不知,依舊喃喃細語道︰「等再過幾日回到楚家,我自會去尋爹爹說明你家先生的心意。請他務必為天下同道計,教兩家從此止息兵戈。至于崔叔叔那邊,我也會去據理力爭。他與我們楚家素來要好,到時定能容我把話說個清楚。」
「還有……還有就是之前我曾同你說過的事情……如今也還仍然全都作數。」
因不知楚夕若曾力邀少卿改投楚家門下,柏柔臉上不覺微微一怔。不過片刻間又如夢初醒,更在兩靨生出頗多玩味。
楚夕若嚶嚶一聲輕嘆,心下五味雜陳。目光柔和,久久望向少卿,恍惚竟有一刻悵然失神。
回想自己此次獨自趕赴青城,原本是為解父之憂,一探所謂昭陽底細究竟。怎知到頭來非但全無所獲,更險些為此白白送去自身一條性命。
楚家青城,素來形同水火。而自己竟會心甘情願在門外駐足一夜,如今又在此暗暗祈他早日恢復。凡此種種一並而論,那也不由得不教人感嘆造化無常,世事從來絕難預料。
房門輕啟,有人走進。楚夕若微微一驚,慌忙斂飾形容,起身向柏柔道聲招呼。柏柔面色哂然,悠悠望向少卿,一只手掌卻自她肩頭輕輕拂過。
「方才我已去問過庭蘭先生,這小子福大命大,多少受些苦楚雖總是有的,但畢竟尚能保下一條命來。如此也好!省得教他今後行事還是這般莽撞毛躁。」
楚夕若遭人說破心事,一時難免甚是扭捏。俄頃接過話頭,慌忙問道︰「不知庭蘭先生還有什麼囑咐,我這便去……」
「好啦好啦!他現下這副模樣,我同你總是一般的擔心。」
柏柔言語稍輟,又同她對視一眼,「你一夜未眠,還是先回去歇息吧。若是一不小心累壞了身子,將來還不知有多少人要排著隊來找我算賬。」
「前輩您說什麼?」
楚夕若面露局促,不過經她此話提醒,倒也的確感到幾分濃濃倦意。念及左右既有柏柔留下照料,便終究未再堅持。眉峰漸舒,輕點點頭,又紅著臉龐,如逃也似的趕緊跑出房去。
「行了!人家都已跑到不知哪里去啦,莫非你還要做戲做給我來看麼?」
柏柔話音未落,已是出手如風,往少卿身上運勁一拍。少卿吃痛,驀地從榻上半坐起身來,面色發苦大聲叫道︰「如今少卿重傷在身,柏姑姑你便不能再輕些動手麼?」
「哼!我巴不得你趕快死了,從此落個自在清淨!」
柏柔嘴角一撇,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就說單這幾天的工夫,你便給我生出了多少樁麻煩事來?」
「柏姑姑從來大人大量,如何會當真與我這小輩斤斤計較?」少卿滿面堆歡,本欲挪動身軀,朝她更為靠近幾分。孰料卻不小心牽動傷處,直痛的額上冷汗涔涔。
柏柔一副幸災樂禍,既知他性命無礙,反倒板起面孔,刻意拉長聲道︰「這才叫因果輪回,報應不爽。誰教你意氣沖動,偏要殺了那姓李的?如今仇家找上門來,那便活該自己吃苦受罪!」
「柏姑姑您這是什麼話!當初殺李崇的明明另有其人,怎的偏偏又算到了我的頭上?」
少卿傷處劇痛難耐,一連嘶嘶倒吸數口涼氣。柏柔一聲嗤笑,自不屑與他糾纏不清。臉上意味深長,又饒有興致道︰「人家楚家丫頭昨天便在門外待了整整一夜,我看也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你這小猴崽子怎的還要刻意裝假,偏偏連話也不肯同她說上一句?」
「她仁至義盡?」
少卿滿心怨懟,氣忿忿反駁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要不是之前答應了大哥二哥去把事情說個清楚,我才懶得和她理論爭辯!結果倒好,人家根本全不相信,就連打開門來與我對面說話,都是半點不情不願!」
他口中一頓,繼續又道︰「是了,我听她剛才話里的意思……此事倒好像同他四叔有著極大的干系。柏姑姑,您對這楚人明又究竟了解多少?」
「你如今只管安心養傷,其余的也先暫且不必多想。」
柏柔明眸湛湛,索性直接岔開話頭,「不過你若不提,我倒險些忘了!我問你!你私下里究竟和人家說過些什麼?什麼叫做之前說過的事情,如今也仍然全都作數?」
「我怎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情?」
少卿白眼一翻,隨後又恍然大悟,撫額高呼道︰「我想起來了!她昨天曾勸我背出教門,轉而重新投在楚家門下。」
「只不過我明明在咱們教中待得正好,如何犯得著跑去看他們楚家的臉色行事?」
柏柔神色怪異,兩道目光不住在其身上打量徘徊。待時候一長,反倒教少卿心下暗生惶惶,連忙急聲辯解道︰「我說的千真萬確,柏姑姑您這又是什麼意思?」
「這便奇了,這話她不對我說不對人說,怎的唯獨便只對你一個情有獨鐘?」
「嘴長在她自己身上,她愛和誰說就和誰說,與我又有什麼相干?」
少卿听出她話里有話,語氣不免愈發焦灼。柏柔听罷不置可否,擺擺手不緊不慢道︰「罷了罷了!左右我也沒指望你說出個所以然來。不過現下咱們既已同旁人結下了梁子,今後總要處處小心在意。」
「畢竟,我也不能時刻在你身邊寸步不離,若再一不留神教人有了可乘之機,只怕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也絕救不回你的一條小命!」
少卿吐吐舌頭,知柏柔此話端的不假。而柏柔見他並未反駁,總算姑且安下心來,又一改平日揶揄戲謔,事無巨細詳加交代半晌。直俟少卿听得頗不耐煩,連連催其回去,這才罵他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氣鼓鼓的起身推門離開。
想是賀庭蘭杏林春滿,堪堪數劑方藥下來,竟果真令少卿漸漸趨于痊愈。不消四五天後便已步履如飛,全與常人別無所異。柏賀二人看在眼中,心下皆一般的不勝歡喜。
此事隔日傳入杜衡耳中,他自同樣義無反顧,一連數天皆在客棧盤亙逗留,四下里各處奔走勞碌,教少卿不禁好生感動。
同這二人相較之下,反倒是楚夕若待知曉少卿業已轉醒,就自始至終再無半點動靜。杜衡不明就里,不免對此頗有微詞。至于賀庭蘭則君子情懷,每逢兄長言及至此,大多只是淡然一笑,從來不曾有半句惡言相加。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少卿,眼下你身上新疾未愈,還應早些回去歇息,勿令柏前輩在城中牽腸掛肚。」
眾人在城中居停多日,賀庭蘭原想等少卿傷勢大好後再動身。可心中細一盤算,這才發覺離會試之期已迫在眉睫,無奈只得匆匆打點行囊。
對此,少卿自然頗為依依不舍。便將兩位兄長一路送出城外數里,直至賀庭蘭幾次三番勸其回轉,這才勉強止住腳步。
「不錯!正是如此!」
杜衡頻頻點頭,亦在一旁朗聲附和,「少卿你大可放心,有我與庭蘭一道趕路,他也決不會再教旁人給欺侮了去。反倒是你自己,今後總要在江湖上多留幾分警惕提防。」
「大哥放心,少卿理會得。」少卿苦笑,黯然喃喃自語︰「只是今日一別,也不知將來又要到何時方能再會。」
「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少卿心思迅捷,如何听不出賀庭蘭言外之意?只是如今自己並不願同那位楚家的千金小姐多做糾纏,是以只將話鋒一轉,滿臉喜氣洋溢。
「今後有朝一日,若是大哥做了策馬揚刀的沙場宿將,二哥做了位極人臣的當朝宰輔。到時可千萬莫要忘了當初在南陽城中,還曾有過少卿這樣一個實在不成器的三弟了。」
「你這是哪里的話!」杜衡哈哈大笑,揮拳打在少卿胸前,「咱們兄弟只論交情,何談其它?再者說你眼下武功便已這般厲害,日後定然更加不可限量!說不定等到將來,我和庭蘭反倒還要靠你提攜,才好勉強混得一二謀生出路來吶!」
山氣氤氳,空濛環繞。三人駐足相談甚歡,轉瞬忽覺曦日淪廢,已是望舒洗盡青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