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一根長長的骨刺被醫療器械取出,十一痛的倒吸一口涼氣。
「1888暗點,抹個零,1800就行了。」
醫生老頭將帶血的骨刺扔到盒子里,然後拿了一個灰色玻璃瓶,里面裝了幾粒藥。
十一找的是雲疊推薦的一個黑市醫生,醫術沒問題,價格還便宜,就是沒有頂端儀器,治療過程自然少不了吃點苦頭。
「這是止痛的,每天不要吃超過三片,不然有成癮危險。」
老頭的右眼是改造的電子義眼,此時義眼正閃著白光,估計是某種AR投影。
「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叫我老梁,下次也可以找我。」
老頭嘴角露出一個奸笑,不過在十一眼里那是妥妥的奸笑。
「還是最好別再見了。」
十一不情願的將名片接了過來,披上大衣走出了診所。
診所外,陰暗的小巷子里,海瑟薇正靠在牆上,巷子里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純黑色的皮衣上留下光點,她帶著耳機,听著抒情的音樂,點著了一根女士香煙,享受著瘋狂的一天之後難得的平靜。
十一從診所走出,身上纏著繃帶,披著風衣,感受著基地城特有的冰冷。
他學著海瑟薇的樣子靠在牆上,側著頭,眼神迷離的看著遠方的商店招牌。
良久無言,只有昏暗的巷子里來往行人發出的匆匆腳步聲和空調外機發出的嗡鳴聲,潮濕,冰涼的感覺涌上心頭。
「真是漫長的一天啊。」
十一開口打破了寧靜。
「嗯。」
海瑟薇的聲音很疲倦。
「那天,在那片冰原上,我的確是死了,對嗎?」
十一突然提起毫不相干的話題,海瑟薇摘下耳機,側過頭去看他。
「這一切就像夢一樣,但那天你確實是死了。」
「如果我那天死了,現在的我又是什麼?」
十一看向自己的胳膊,很熟悉,那確實是自己的身體,但死去的那個自己的尸體還在九龍集團某個停尸房里躺著。
「人每天都會新陳代謝,人體細胞更新周期大概120-200天,6到7年就會全部更新一次,也就是說7年前的自己和7年後的自己完全就是兩個單獨的個體。」
海瑟薇低著頭,自顧自的開口說起了生物知識。
「也就是說從生物學定義上,人活到21歲就已經死過三次了,所以對我來說你是什麼不重要,只要我認為你還是十一就行,就算你變成面包機也對我無所謂。」
海瑟薇將快抽完的煙頭扔到地上濺起幾顆火花,然後靴子踩在上面將其徹底熄滅。
「有時候我覺得這該死的老天就是不肯讓我死,就算我已經選好棺材躺進去也會被拎起來扇兩巴掌在拉出來,就是不肯讓我清靜片刻。」
十一坐到地上,移動中牽扯到傷口微微作痛。
「賽車也好,探案也罷,有時候我真的想讓這一切都停下,就停下,然後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不做。」
十一的聲音有些激動。
「但是我們不能停下對嗎?你答應了那個女孩要幫她主持正義」
海瑟薇也蹲了下來,歪著頭看著十一。
「對啊,不能停下,只要停下我們就會意識到所有的一切都他媽的毫無意義,就像那個每天搬石頭上山的傻子,他可不會停下來想想,哦,我在干什麼?對,是神給我的懲罰,我必須每天搬石頭上山然後扔下去。」
十一莫名的變得激動,說的後半段的語調陰陽怪氣,好像是積攢的怨氣突然發泄。
「至少我們把那個破電腦被砸了個稀巴爛,它可以停下來了。」
在十一說完後場面重回了安靜,一種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空落落的。
海瑟薇眼神渙散的看著泛著霓虹燈彩光的地面,什麼都沒說。
過了一會,她才從懷里掏出一個傳單,遞給了十一。
「我們可以回去睡覺,也可以繼續調查,也可以就這樣什麼都不做,我願意陪著你,你來決定吧。」
自從「它」的死亡過後,被「它」囚禁的工人們就恢復了自由,懷揣著對人類的極度仇恨「它」將那些工人囚禁在腐爛小鎮,逼迫他們食用腐爛的生肉。
那張罷工傳單記錄了所有參與者的姓名,而腐爛小鎮里那些被折磨到認不認鬼不鬼的居民被證實就是當初參與罷工的工人,可以和傳單上的名字一一對應……
十一狠狠地搓了搓臉,強打起精神。
「十三號跨維度肉類處理工廠最開始是被三聖重工所擁有的,供應了下城區大多數的食物,近些年由于一系列原因被卡特爾接手,這些工人很有可能在當初因為罷工被三聖重工報復。」
十一手里拿著那張泛黃的罷工傳單,眯起了眼。
「而這次案件背後也有三聖重工的影子,池富想借著悠悠的死引的我們來送死從而找理由插手進入下城區,這背後會不會有某種隱秘的關聯?」
為了找到破局的方向十一準備從頭開始理清思路。
如果這幕後的操縱者是池富的話,他會怎樣做呢?
第一,池富雇佣了某人選擇悠悠為下手目標,因為他知道老鴇不信任瑞德,為了女兒死亡的真相不惜得罪瑞德去找上探所幫忙。
第二,派遣一個他不喜歡的家伙當做炮灰,由于海瑟薇拒絕被潛規則,她和她的助力自然就成為炮灰,瑞德有勇無謀,如果直接動手殺掉十一和海瑟薇那麼池富就有理由將手插進紅燈區。
雖然有合理性但十一總感覺有什麼不對。
悠悠是被分尸的,死相極其淒慘,這樣做多此一舉,除非這是凶手個人的癖好。
其次。
第一案發地點是肉食工廠,凶手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而且能夠在「它」的控制下自由進出工廠一定是無比困難的,凶手到底是誰?抱著什麼目的。
「我覺得鎮民一定知道些什麼。」
十一做出判斷。
這些鎮民目前被三聖重工安置在某個臨時安置點內,消息被壓得死死地,畢竟是很久以前的黑歷史,不想被公之于眾。
海瑟薇伸了個懶腰,長長的打了個哈欠。
「我困了,要不明天再說吧,反正那些鎮民哪里都去不了。」
三聖重工為了不讓事態擴大,補償了鎮民一些錢並且提供了免費的醫療援助,這可不是他們大發善心,僅僅只是不想在這個關頭傳出負面消息讓影響股價。
「呼,我可不想回家,自從王小花她爸王平回來後家里就如同那太平洋戰場似的,這對父女可是能折騰。」
王平的能折騰超出了他的想象,一個四五十歲的人居然能半夜找了一群月兌衣舞女郎開派對,用的錢還是掛賬在王小花名下的,簡直無恥到家了。
「那你想怎麼著?跟我睡一起嗎?」
海瑟薇半開玩笑的說著,眼里帶著調侃的意味。
「那倒不用,他們送了我一套公寓,我準備去看看。」
十一掏出了那把三號高塔公寓樓的鑰匙,晃了晃。
「好吧,提醒你一下,高塔上那是另一個世界,別到時候沉迷到拔不出來,我們還有任務呢。」
說完後海瑟薇兩腿交錯身體前傾,即將摔倒時轉了個圈後朝著一個方向走著,一邊還向後揮手,對著十一說道︰「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