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繪月扔下刀,用披風擦了手,解下腰間染血的黃胖,只留下兩個干淨的,月兌上古怪裝束,露出干淨的衣裳和頭發。
其他人也都將染血的遮塵暖笠和鶴氅丟下。
宋繪月、鐵珍珊以及銀霄往外走,侯二和他的人留下收拾刀和尸體。
哪怕是法外之地,也要埋一埋,免得嚇著進洞的流民和乞丐。
一口氣鑽出洞子,沉悶之氣一掃而空。
三人在河邊洗臉洗手,互相仔細打量,才重回州橋之上。
銀霄忽然靠近宋繪月,低聲道︰「大娘子,對面左邊來的那兩人是禁軍,鼻梁上有顆褐色痣的那個,我認出來了。」
一听說是禁軍,鐵珍珊身上的皮先緊了一緊,掉頭就想跑。
她是做賊的,跑慣了。
然而宋繪月一把抓住了她和銀霄︰「別怕,別亂看,直接走過去。」
她一左一右拉著他們兩人,自己則在中間充當東張西望的角色,面不改色走了過去。
迎面走過來的兩個人穿的是常服,走姿挺拔,其中一人鼻梁上有一顆褐色小痣。
他們身上雖然沒帶刀,但是器宇軒昂,目光炯炯有神,目光與刀無異,能看的人發慌。
大約是州橋的煙火讓他們有了一絲松動,臉上的神情倒是溫和許多,不再像上值時那般冷漠無情。
這兩人結伴而行,和宋繪月三人擦肩而過。
便是這擦肩而過的瞬間,鼻梁上有痣的那一位男子忽然回頭,擰著眉頭看了過去。
「長風,怎麼了?」同伴問。
吳長風低聲道︰「這三個人,身上好重的血腥味。」
「有嗎?」同伴扭頭看了一眼,抽了抽鼻子,只聞到了雪花的冷、食物的香、煙燻火燎的炭火。
若是要說血腥味,也有,有人正當街給野兔子放血。
不過吳長風的鼻子一向很靈,既然他說有,那便是有,同伴扭過頭來,低聲道︰「要不要跟上去查一查?」
吳長風擺手︰「不見了。」
宋繪月三人已經擠進了極為熱鬧的夜市中,夜市這個燈火輝煌人聲喧囂之地,仿佛是一只怪物,將他們吞了進去,並且用煙霧掩護了他們的行蹤。
同伴扭頭使勁找了找,也沒看到這三人的身影。
他想了想︰「剛才我看中間那小姑娘身上掛著兩個黃胖,年紀最多也才到婚配,那黃胖上面,用竹葉編了裙子,還是個淘氣的半大孩子,應該沒問題。」
至于一左一右那兩個,因為全都垂著頭,任憑中間那位左右,又只是擦肩而過,他並沒有看清。
「嗯,」吳長風也不再糾結此事,「京都最近事多,我可能多想了。」
說罷,他也離開了此地。
路過無憂洞洞口時,里面的氣味也正絲絲縷縷的往外傳遞,同伴嘀咕道︰「這氣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散。」
吳長風遲疑了片刻,沒再說話。
宋繪月三人離開州橋後,便分到揚鞭,各回各家去睡大覺。
在家中睡了一大覺後,劉琴親自來接她,仔細看過她並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負傷之後,才松了口氣,掛著兩個烏黑的眼圈,把宋繪月接去茶坊吃魚。
昨天的魚她沒吃上,今天一早廚子特意去碼頭魚行買的。
去的路上,宋繪月見到了滿臉倒霉相的陳志剛。
經過謝舟在報上興風作浪,陳志剛如今只要一張嘴,旁人就忍不住要往他嘴里看,他堂堂一個三司副使,豈能容忍他人如此僭越,狠發了幾次火之後,連今上都听聞了他的奇聞。
今上也無法忍受他那滿嘴來歷不明的牙齒,又不能罷免他,只好將他調去了翰林圖畫院。
那地方不用張嘴,也不必在人前露面。
陳志剛從巔峰跌到谷底,只有一口牙的距離。
宋繪月對陳志剛的遭遇嘆了口氣,對劉琴道︰「官場真無情。」
劉琴已從鐵珍珊口中知道昨夜戰果,心想︰「你更無情。」
墨香花茶坊已經去了勢頭,十分不甘心,又不敢再來惹氣勢很足的琴心茶坊,只能另想辦法,要去尋找那等美麗小娘,將地盤搶回來。
到茶坊中後,鐵珍珊立刻圍了上來,對著宋繪月絮絮叨叨,想讓宋繪月和她前往黃河一帶,霸佔一片水域,共襄盛舉。
宋繪月快快樂樂的吃著魚,心平氣和的拒絕了鐵珍珊。
她還要留在京都和張相爺「以和為貴」,報仇一事,萬萬不能憋太久,憋的久了,人就容易扭曲。
吃過之後,她在劉琴的屋子里大睡,仿佛是昨日逛的太累,今天需要彌補。
只睡了一個時辰,劉琴開門進去,輕輕喚了兩聲。
屋子里門窗緊閉,燻爐中緩慢燃著「返魂梅」,梅香清幽,令人恍若置身于孤山籬落之間,而床上宋繪月睡的正酣,一條腿伸出來,騎在被子上,沉靜的像是一朵落梅。
「大娘子。」
宋繪月爬起來,屋中溫暖干燥,于是頭發亂飛一氣,炸成了一個毛栗子。
翻身坐起之後,她伸腿就下床,赤腳踩在地上,神情很是恍惚。
劉琴連忙加重聲音,叫了一聲︰「大娘子!」
她的聲音讓宋繪月回了神。
方才她睜開眼楮,看天色不佳,以為自己是睡在了晉王府中,還得回橫魚街去,回去之後,要帶宋清輝玩一玩,晚些時候,得讓銀霄去告誡告誡黃文秋,不要不老實。
「嗯,」她下意識的應了一聲,把腿縮回床上,使勁一揉眼楮,「我怎麼睡了這麼久?銀霄呢?」
「沒多久,」劉琴上前給她梳頭發,「是外面天氣不佳,起了一陣大風沙,遮天蔽日的,剛剛才好一點,銀霄在賭房里看著。」
「哦,」宋繪月徹底清醒過來,「是不是有事?」
「是杜瀾,您是不是安排他什麼事了,他在外頭等著。」
「嗯。」
宋繪月立刻起身穿衣,出門之後,去二樓閣子里見了杜瀾。
銀霄就像是一只獵狗,聞到了宋繪月的氣味,從堵房出來,听候吩咐。
剛一靠近宋繪月,他便聞到了她身上殘留的梅花香氣,讓他心緒激蕩,便退後一步,坐在了門外。
杜瀾守著周科,守出了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並未守出任何效果。
「周科每天就是公廨,回家,沒其他去處,今天這個時候也在公廨,我在外面腳店等的時候,听到一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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