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州,潼遠郡,臨遠城。
出了天都,就是潼州境,他們要去允州,需穿過潼州。潼州多山,路難行,難怪要兩月才能到允州。
柳寒兮出奇地懂事和有忍耐力。
吃饅頭也好,啃餅也好,從未說過不字。
晚上住客棧也好,露宿街頭也好,都是高高興興的樣子。
華青空喜歡看她哈哈大笑,不似別的女子要不就是不露齒,要不就是拿袖子掩著,沒有一個人像她笑得這麼肆意。
這天,兩人又露宿在野外,華青空燃了一堆火,想烤去三月天里的潮氣。他想這天太潮了,明天起不能再在外面睡了,他自己是不要緊,但怕柳寒兮受不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大多數時候是她講,而他在傾听。
「青空,我跟你說,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你信不信?我只是借用了七小姐的皮囊,你信不信?也許明天一早醒來,我就走了,將這個皮囊還給那個溫柔的、懦弱的七小姐。」柳寒兮半真半假地問。
「信。」
「那你會想念我嗎?」
「……」
「你是天下第一大直男。」看到華青空紅了臉,柳寒兮就悶笑。
「直……男?」
「嗯,對,沒有比你更直的。」說完,她說色迷迷地看著他堅毅緊崩的臉,華青空臉更紅了,躲到一邊去。
華青空是她見過的最純淨的男子。對,就是用「純淨」來形容他。他的心里沒有一絲雜質,如水一般清澈。她常常不自覺想要望進他眼中那沒有一絲驚瀾的深潭。
她起身往河邊走。
「去哪里?」
「洗一洗。」
「天涼。」
直男就是直男,就她這麼大個美女,準備月兌衣下河,直男卻只關心你會不會著涼,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他不擔心是因為見過她在水里自由的模樣,比他還厲害。
溫度確實不高,但他們一連兩日都在郊外沒有遇到城鎮,也沒有住客棧,所以兩天都沒有洗澡了。柳寒兮想正好有河,怎麼也要洗洗才行。就當是冬泳一回了。自己是俗人,比不得華青空這半個神仙,能以念淨身。
柳寒兮將頭發束好,她不會梳這里的發髻也覺得麻煩,于是都是梳一個馬尾算數。
然後她開始熱身,把個華青空給看傻了,他第一次見洗澡前活動筋骨的。直到她開始月兌去衣服,華青空才收回眼神。
這是一條河道,現在不是水豐季節,所以露出了一片石灘,她的腳下也是石子。水輕輕流過,她的身體隨著水流而擺動。
柳寒兮輕輕撩起水花撲到身上,很快身體適應了水的溫度。她走到水深及胸的位置開始認真清洗。這古代,沒有工業污染,衣服與頭發比在現代干淨多了。只不過每次洗頭後都很想念現代的吹風機。
她回頭看到華青空面朝著火堆背對著自己,就想笑。
等她洗干淨轉身準備回來時,感覺到有東西經過她的腳,好像是水草,又像是衣服之類的東西。
可能是上游漂過來的垃圾吧,她想。
可再當她想抬腳走時,更多這些水草漂了過來,先是經過腳,接著是小腿,現在是大腿、連腰部都感覺到了。
她開始不受控制地被水流與這些水草往更深處帶。
「青……」她想叫,卻無法開口了。
她的腳已經無法著地,看來已到了一人多深的地方,突然有一雙手緊緊握住了她的雙腳,猛地把她往水里拽!
好深啊!
柳寒兮憋住氣,拼命地蹬腳,可是完全沒有辦法令這雙手松開。
她干脆隨著拉力往下沉,想雙腳著地後借力再往上。水中泛著微光,她低頭看去,一雙慘白的細長手正握著她的腳踝,這雙手的主人是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女子,就在她的身下不遠處,她的黑發好長好長,有些竟纏繞在她的身上,臉倒是不可怕,只是慘白而已。
「幫幫我……我想上岸去……」溺鬼陰冷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MD!溺死鬼!你個死青空,河里有鬼不知道嗎?!什麼破天師!」柳寒兮心里罵道,「勞紙要是死這里,也變成鬼天天纏著你!」
她掙月兌不開,只能等死,就在她開始失去意識時,有人攬住了她。
這人長著一張俊臉,眼神冷冽。他一手抱住柳寒兮,一手握著桃木劍只一揮,便斬斷了柳寒兮身上的黑色水草,將她帶回了水面。
「兮兒!」華青空第一次這麼叫她,「醒醒!」
「道士……呵呵呵……」溺鬼將頭探出水面,陰森森笑著。她全身慘白,連唇都是白色的,眼卻赤色,身著一套與她臉十分不相襯的粉色衣裙。
結印需要雙手,他將全身赤果的柳寒兮放在河灘上,兩手相握快速結出護身印,推到柳寒兮身上護好她,接著便站到河岸上。
「區區溺鬼也敢造次!」華青空喝道。
話畢便扔出了一張殺鬼符,她居然想害人命,便留不得。
可是這符未近她身,就落到了水里。
「呵呵呵……」溺鬼笑道。
「哼!吸了多少精血,有道行了?!」華青空也冷笑一聲。
「不多,一會兒加上你們倆,剛好二十。」溺鬼伸出手,一道水注和著黑色的水草直朝華青空飛來。
華青空躍起的同時解開了自己的天師印,他的身體開始泛起淺藍的光芒。
他左手捏訣拔出桃木劍,劍也同他一樣發著淺藍的光,沖到之處,黑色水草即化為水,落到地下。
「天師?!」溺鬼驚叫道。
「溺鬼,若束手就擒,本天師可允去地府領三百年刑罰再投胎轉世,若執著,那我就不客氣。」華青空冷聲道。
「投胎轉世?嗚嗚嗚……」溺鬼竟嚶嚶哭了起來,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咳咳……」他的身後不遠處傳來柳寒兮的咳嗽聲,不由擔心地回望,這才看到她一絲不掛,忙伸手隔空抓起她月兌在石灘上的衣服,扔到了她的身上。
溺鬼趁著他分神,怒吼一聲,河水從河道里升起一片水霧,朝華青空與柳寒兮而來,離得近了水霧變成水柱化成劍形,直朝兩人刺。
華青空退了兩步站到柳寒兮身前,雙手結印推出更大的護身印,水劍一觸到便化水落到地上。
華青空這時看清了,飛到空中的溺鬼身下有一條若隱若現的鐵鏈,這鐵鏈捆在她的雙腳上,若她往上飛一些,這鐵鏈便散發出銀色的光芒,光芒一現她的臉上就痛苦的抽搐一次。本來要送出去的桃木劍,停了下來。
「有人用法術困住了你的魂魄,讓你無法離開?」華青空又手背到身後,問。
「嗚嗚嗚嗚……」溺鬼又發出了淒淒哭聲。
「為何?」
「她想我死,還想我永不超生……可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啊……卻被困在這冰冷的河里三十年了……嗚嗚嗚嗚……我好冷啊……水冷得我骨頭疼……」溺鬼痛不欲生的模樣。
「青空……先救……救……救不了再殺。」柳寒兮完全醒了過來,她在華青空身後道。
華青空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已經披了衣服,坐了起來。
「你不要動。」華青空怕她離開護身印的範圍,那溺鬼會朝她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