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兮吃驚地看向寧妃雲時璣。
不,應該是當年的時璣神君,白皓神君發妻,白冽神君之母。
她,拋下襁褓中的兒子,捏碎了自己的碎玉珠,嘗蝕骨之苦,飲了湯,走了輪回道,誓永生永世不再記起白皓神君。
可,可她,為何以這樣的眼神看白冽?
那眼神淒然又熱烈,斷腸又深情,飽含了淚水。眼終于盛不住那淚,滑落到腮邊。
柳寒兮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看看,我這不是好多了嗎?怎麼還哭了,這許多日,也是哭得夠多了。我心疼著呢!」宇文琛見寧妃哭了,說道。
寧妃這才收回不知所措的眼神,對宇文琛笑著搖頭。
宇文琛不知,這淚不是為他而流。
宇文星沉安頓修雲王的時候,柳寒兮也布完了外面的藥草,短時間這些妖物是進不來了。
宇文星沉送柳寒兮三人回去,走到宮門外時,蕭珮和任冰綃仍等在宮門外。
「侯爺。」蕭珮見人好好地出來了,忍住了眼淚道。
「沒事,放心。不會一直在這里站著吧?」宇文星沉擔心道。
「沒有,在車上呢!是王爺說您來了,我才出來。王爺原來是位天師呢!他怕我冷,便施了法給車子,車子比屋里的火盆還暖,我都要出汗了。」蕭珮一邊答,一邊看向車一側。
華青空這才露出了臉。
他本是來幫忙的,看到有白冽和姬雅在,想來無事,門口這位才是真怕有事,于是就留了下來顧看。
「多謝殿下!」宇文星沉忙行禮。
「里面有妖,我怕沖撞了侯爺夫人……」華青空答。
「意思我沒本事唄!連個小小的狐妖都除不了。還能給它跑了。」柳寒兮正好接上了口。
華青空就笑,也不回嘴。
「還有你!你個該死的東西!算計我!你死定了!」柳寒兮提了裙抬腳就準備踢向宇文星沉。
華青空一看她提裙就知道她要干什麼,忙一把抱住了。
「這是……」蕭珮嚇了一跳。
「他個該死的,哪里是讓我來治病,明明就是除妖,他早就……」宇文星沉忙上來就要捂嘴,沒想到,華青空替他做了。
一急起來,施了禁言咒。施完就後了悔,一會再提裙,被踢的就是自己了。
「多謝殿下,這位,我真是……我真是毫無辦法,請您……請您一定要好好……」宇文星沉再望向柳寒兮的臉,已經變了形,忙扶了蕭珮上車。
「侯爺回去吧,我們自己回去,不用送了!」華青空急急道。
這位,他也沒有辦法啊!誰收拾誰都不一定呢!你再不走,不能解了她禁言咒,他才真是死定了呢。
華青空擁緊了柳寒兮,念了匿身咒,先一步回到柳寒兮的住所。
「我解了,不要鬧行不行?」華青空問。
柳寒兮點頭,他便解了,剛解,柳寒兮一腳就踢了過來,他接住了她的腳。
「沖動,那話能在王城的牆根子下講嗎?你做這許多事不白做了?」華青空放下她的腳,解釋道。
提到這事,柳寒兮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忘記了他懂七星陣,應該也是懂些道法的,所以早就知道王宮里有妖。現在看到修雲王快死了,這才讓我去除。本來小橋去也可以,他非要在修雲王面前再顯擺一下他能請得動神凰巫女!」柳寒兮憤憤不平,臉都氣紅了。
華青空遞過來的水,她一口便飲了下去,溫度剛剛好,屋里的溫度也剛剛,即使月兌了襖也不會冷。
「你將風小橋送來這里,還不是利用他,扳平了。」華青空又倒了一杯水給她。
「那他得益比我多不是。」柳寒兮臉氣不平。
「你說得都對。」華青空看她氣呼呼的臉,粉女敕可愛,不由心動。
「不過,也真沒有白去。」柳寒兮臉色一變,她想起了寧妃。
「你什麼時候白走過一趟,雁過都要拔根毛。這回又是什麼事?」華青空揶揄她道。
這回她沒有回懟,也沒有生氣,而是一臉凝重。
那兩只貓也不知道又野去哪里了,並沒有跟著他們回來,華青空知道,那是白冽想給他們些私人空間,所以沒有立即跟過來。
兩人一左一右地坐在榻上,柳寒兮湊近了他一些,低聲道︰「我見到一個人……」
她湊到他耳邊說出了這人的名字。
華青空倒是沒有像她那麼吃驚,時璣神君既走了輪回道成為普通人,在哪里遇到都是有可能的。難怪總覺得在哪里見過,有相熟的感覺,現在想來,可能是在修雲見過她了。
但柳寒兮卻感覺沒有那麼簡單。
「她仍有神君痕跡,她的發、她的瞳、她看白冽的眼神。照理,這些都不應該有了,應該是普通人的長相才對。」柳寒兮搖搖頭。
華青空很享受現在這樣的情況,兩人如同出事前一樣,促膝談話,愛黏人的她一會兒就會鑽到他懷里求抱、求吻。
想著想著,一時竟愣在了那里。
「跟你說話呢!」柳寒兮敲了敲桌面。
「哦,我替你去就是了……」華青空笑著應,「兮兒……」
「哎,你別這樣叫我,我並沒有原諒你,這是為了你我共同的朋友白冽。」柳寒兮忙退回到榻邊,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管你原諒沒有!他記得之前師父華塵就教過他,還解釋什麼,一把抱住就對了!
華青空朝柳寒兮直撲過來,將她按倒在榻上,狠狠地吻了過來。他的唇落到柳寒兮的唇上,柳寒兮還在愣著。這熟悉的、可恨的懷抱和吻,讓她竟不知所措起來。華青空吻得動情,松開來也是喃喃喚她「兮兒」。
兩人的臉上都濕著,不知道是誰的眼淚。
「我……能以我的全部愛你,只愛你,以我所有的情,以我的命……什麼都沒有你重要……可你若給不了我對等的愛,我便一分都不要!」柳寒兮將他推離自己,咬緊了牙,一字一句對華青空道。
「我……」華青空想答她,想做同樣的承諾給她。
「你不要說了,走吧!等哪一天,你覺得天道,社稷,其他誰,都沒有我重要時再來找我,但凡有一點猶豫,都不要來了。」柳寒兮側過臉不再看他。
華青空沒有再說,他知道她的心意,便就足夠了。她離開御神不是因為她不愛了,而是因為太愛,覺得他不夠愛。
華青空內心開始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怕死。
怕這一件他以為自己一生都絕不會怕的事,怕死。
他不敢想象自己死了,柳寒兮會是怎樣。
屋外的兩只貓,頭湊頭地偷看,一個問另一個︰「和好啦?」
另一個先點頭,然後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