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也就背下來了

台前台後所有人還沉浸在蕭飛剛才那馬派韻味十足的四句唱里,這場《黃鶴樓》也接近了尾聲。

「合著您這什麼都不懂啊!」

「什麼叫不懂,我這麼大的藝術家,想當初四大須生‧‧‧‧‧‧」

還沒說完,潘芸亮就躲到了一邊,引得觀眾哈哈大笑。

「行!我以後要是再跟你唱戲,我就是茄子!待會兒我一叫板,你打一個四擊頭,倉倉叭崩登倉!出來一亮相兒,改快的倉倉倉……崩登倉!最後還有一個哇呀呀!記住了嗎?藝術家!」

「在哪兒哇呀?」

「崩登倉後面跟一個哇呀呀!」

「哇呀完了呢?」

「打家伙啊!倉來七來倉來七來倉。」

「倉來七來倉完了哪?」

「唱。」

「我唱?」

「你別唱啊,我唱,好嘛,這藝術家都學什麼了?棒槌都比你直溜!趕緊的吧,唱完了,我得洗個澡,去去晦氣!」

「山人諸葛亮,等候翼德張。」

「走哇。」

「倉倉叭崩登倉!倉倉倉……崩登倉!哇呀呀呀呀呀呀!」

蕭飛架勢都已經擺好了,結果愣是被潘芸亮給堵了回去,那一口丹田氣堵在嗓子眼,差點兒自廢了武功︰「我哇呀,我哇呀!「」

潘芸亮︰「那你不說明白了!我當我哇呀呢。」

「我哇呀。」

「行,你哇呀,哇吧!」

蕭飛一臉悲憤︰「哇……你都哇干淨了,我還哇得出來嗎?打家伙吧!」

潘芸亮︰「倉來七來倉來七來倉。」

「心中惱恨諸葛亮。」

 ‧‧‧‧‧‧

蕭飛一開嗓,台前台後又驚了,剛才扮劉備的時候,用的是馬連良先生的唱腔,現在扮張飛,銅錘花臉,這是‧‧‧‧‧‧

裘派!

沒錯,就是裘派!

裘派的代表人物自然就是裘盛戎先生,老一輩的京劇花臉名家,現在人知道的不多,提起花臉,基本上首先想到的就是裘盛戎。

裘先生的唱腔,除了繼承淨行前輩雄渾豪放的特點之外,還吸收融合了老生、青衣唱腔中低回婉轉的特色,形成一種韻味醇厚、含蓄細膩、委婉迂回、節奏鮮明、輕重緩急相間、剛柔相濟的唱法,從而確立起獨具風格的裘派唱腔。

實事求是的講,裘盛戎先生演花臉行當,天賦條件並不算優越,裘先生本人身材短,體型瘦,臉龐小,嗓音不如金少山先生等人那種有彪悍氣勢的大音量。

可是,裘先生善于揚長避短,刻意求進,在運腔、用嗓、字眼兒上狠下功夫,運用剛柔、強弱、高低、寬窄的變化,形成對比的技巧,創造出一種洪亮、渾厚、細膩、甜潤的花臉聲腔,別有一番韻味。

簡單來說就是倆字——透亮。

「倉!」

潘芸亮也是暗暗心驚,他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事這位師哥不會的了。

蕭飛此刻也是運足了功力,將裘派唱腔發揮到了極致︰「做事不與某商量。」

「倉!」

「怒氣不息‧‧‧‧‧‧」

「答倉!」

「寶帳闖。」

「倉倉倉……倉。」

「快快還某大兄王。」

「倉七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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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惱哇!」

「答倉。」

「可恨!」

潘芸亮︰「要死啊?」

「又怎麼了?」

「干嘛齜牙咧嘴的,可惱可恨?說誰呢你!」

「這不是唱戲嘛,該您說話啦,藝術家!」

「山人送主公。」

「送主公?我是張飛!」

「送張飛。」

「還接李逵呢!」

「什麼詞兒啊?」

「一句不會啊?三將軍進得寶帳怒氣不息,為著誰來?」

「還是老詞兒!」

「知道你不說!」

「不知道這句擱哪兒?」

「這跟不會一樣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說。」

「就這時候說。」

「就這鐘點兒說,再來!」

「可惱哇!」

「答倉!」

「可恨!」

「啊,三將軍,進得寶帳怒氣不息,為著誰來?」

「先生啊!」

「啊,怎麼著?」

「我就為著你來!」

「噢,你為我來?」

「正是!」

「我不惹你!」

「這像話嗎?」

最後的底一翻,倆人伴隨著觀眾的掌聲和叫好聲,鞠躬下台。

這場雖然是老段子,但是里面被加進去了許多從來沒听過的新東西,再加上蕭飛的兩段唱,分別展示了馬派的老生,還有裘派的花臉,單單是這個,就足夠值回今天這一場的票錢了。

「辛苦!」

蕭飛和潘芸亮剛下來,一幫後台的演員紛紛拱手道「辛苦」,兩人也連忙回禮。

「小飛,小潘,趕緊喝口水,剛才可累壞了吧!」

蕭飛道聲謝,接過了茶杯喝了一口,涼熱正好,顯然是早就備下了,沖著這份細心,他就得知恩。

王薇是長輩,按說這茶杯不該她捧著,可她還是給送來了。

「嬸子!不敢當啊!」

「有啥不敢當的,行了,倆人快歇會兒去吧,這一場連說帶唱的,肯定累壞了。」

蕭飛點點頭,帶著潘芸亮去休息室了。

剛一進屋,還沒等潘芸亮松口氣,就听見蕭飛開了口。

「小潘!入活之前的墊話,今個太急了吧?」

潘芸亮一怔,回想起剛才的演出,立刻意識到蕭飛說的是什麼。

今天的整場節目,總體效果還是非常不錯的,台下的觀眾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了,場子也熱了。

可他也明白,今天的節目效果能有這麼好,一大半的功勞都是蕭飛的,開場的墊話,他確實切的有點兒急了,最後那一翻算什麼,簡直不叫玩意兒。

「小潘!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一段活里面,墊話才是金子,你得通過墊話,把觀眾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今天開場的時候,不說三翻四抖,可你最後切的那個點,叫什麼玩意兒?」

潘芸亮知道是自己的問題,低著頭,連話都不敢說。

蕭飛也不是張嘴教訓完人,就什麼都不管的,該說的時候得說,要讓潘芸亮知道自己錯在哪了,但是該教的時候也得教,不然的話,他下次遇到同樣的情況,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掰開了揉碎的,給潘芸亮說了一遍,哪句話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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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在哪個節骨眼上說效果才最好,蕭飛都一一的教了。

「師哥!謝謝您了!」

等蕭飛說完,潘芸亮恭恭敬敬的對著蕭飛深鞠一躬,感謝蕭飛賞飯的恩情。

這邊剛說完,簾子就被挑開了,燒餅走了進來。

「師哥!呃‧‧‧‧‧‧師哥!」

倆都是師哥,燒餅這個莽的都不知道該怎麼區分稱呼。

「怎麼不在邊上听著,過來干什麼啊!?」

燒餅湊到了蕭飛跟前︰「師哥!您忘了,是您說的,等演完了,讓我過來找您。」

蕭飛笑了︰「怎麼?有把握把三晢一氣兒背下來?」

燒餅篤定的點點頭。

「那行,小潘,你們是親師兄弟,也幫著過一遍!」

潘芸亮點點頭,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旁邊。

「先來莽撞人,背吧!」

「好 !」

燒餅興沖沖,直接拉開了架勢︰「在想當初,後漢三國,有一位莽撞人。自從桃園三結義以來,大爺姓劉名備字玄德,家住大樹樓桑。二弟姓關名羽字雲長,家住山西蒲州梁縣。三弟姓張名飛字翼德,家住涿州範陽郡。後續四弟,姓趙名雲字子龍,家住真定府常山縣,百戰百勝,後稱為常勝將軍。」

蕭飛面無表情的听著,身旁的潘芸亮卻皺起了眉,偏生燒餅是個沒眼色的,看不出眉眼高低,還扯著嗓子一通背。

「‧‧‧‧‧‧後人有詩贊之日︰長阪橋前救趙雲,嚇退曹操百萬軍,姓張名飛字翼德,萬古留芳莽撞人。」

說完,還搖頭晃腦的,似乎非常得意。

「完啦?」

燒餅正美著呢,听到蕭飛這話,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啊?啊!完‧‧‧完了!」

蕭飛看燒餅的模樣,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沒搭理燒餅,轉頭看向了潘芸亮︰「小潘!你覺得怎麼樣?」

師哥啊!你讓我怎麼說?

夸吧!?

喪良心!

批吧!?

這是親師兄弟,平時經常在一起混,他還真不好意思。

思來想去的,潘芸亮猶豫著開了口︰「小餅這段‧‧‧‧‧‧也就‧‧‧‧‧‧背下來了吧!」

這評語簡直絕了!

蕭飛以前還真沒發現,潘芸亮私下里居然也這麼幽默。

「听見沒有,也就背下來了!」

剛才還美到不行的燒餅,這會兒耷拉了腦袋,連個屁都崩不出來了。

「師哥!您‧‧‧好歹也給評評啊!」

評評?

評什麼玩意兒?

「小潘,上回在師叔家里,我怎麼和你說的,還記得嗎?」

能不記得嗎?

潘芸亮現在想起來,胳膊還隱隱作痛呢。

「小餅,光背下來不行,像貫口這種相聲的基本功,長個腦子誰都能背得下來,不光得背了、會了、妙了,最後還得絕了,得把這些東西變成自己的,不然的話,想指著這個就能吃飯,那是痴心妄想。」

行!還記得住,記得住就好!

「餅啊!明白了嗎?」

燒餅一個勁兒的點頭,過了會兒抬頭看向了蕭飛︰「那‧‧‧師哥,您看我能上台了嗎?」

還上‧‧‧‧‧‧

上你個腦袋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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