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朱武見狀,忙提醒穆栩道,「哥哥,你這般說,定是嚇到了那個小子。」
穆栩頓時反應過來,這楊再興如今不過是個十歲冒頭的小鬼,自己這番作為,說不得在他眼里,就和後世那些誘騙小朋友的怪叔叔一樣。
「楊志兄弟以前托我替他尋找在外的族人,今日突然得見,一時難免有些忘形。」穆栩打了個哈哈,向幾人胡亂解釋道。
幾人雖知道穆栩在說假話,但也沒人會那麼不識趣去揭穿,反而七嘴八舌夸穆栩義薄雲天雲雲。最後還是武松看不過幾人嘴臉,打斷他們的吹捧,向穆栩問道,
「哥哥,那是先找姓楊的小子,還是先找趙夫人的弟弟?」
穆栩稍一沉吟,回道,「先去楊家,順便可以打听一下張水生的下落。」
說著,穆栩叫住一個小孩,賞了那孩子一塊碎銀,從其口中問到了楊再興的家庭住址。
按那孩子所說,幾人在鄉民的注視下,穿過整個村落,最後來到了一處,位于村落外圍的農家小院。
說是農家小院,其實不過兩間土坯房東西排列,院牆是簡易的籬笆,院里還有三五只老母雞,正在四下覓食。
幾人還沒進去,就見楊再興端著個破碗,從東首的房里出來,一見到穆栩幾人,他立即把碗放到腳邊,從房門口抄起一把柴刀,如初生的牛犢一般,喊道,
「你這個拐子,真是好大的膽子,還敢追到我家里來,再不離開,別怪小爺不客氣啦!」
穆栩一听這小子竟當他是人販子,面上不由一黑,瞪了偷笑的阮小七幾人一眼,換上一個笑臉,正要開口解釋,就听房內一個婦人有氣無力的問道,「興兒,你在和誰說話?」
伴著聲音,走出來一個滿臉蠟黃,身穿麻布襦裙的婦人,她看到穆栩等人,就是一愣,隨即福了一禮,問道,「幾位官人可是有事?」
不待穆栩回話,楊再興那小子就插言道,「娘,那個領頭的是拐子,方才想騙我跟他走!」
婦人看起來頗有點見識,立即喝道,「不許胡說,這位大官人怎麼會是拐子,他那身行頭就是賣了十個你都不止。」
教訓完兒子後,她才又朝穆栩道,「楊李氏見過大官人,不知官人為何要帶走民婦的兒子。」
穆栩看了眼不及他腰間的籬笆門,開口問道,「可否進去說話?」
楊李氏遲疑了下,點頭道,「是民婦失禮了,大官人請進。」
穆栩謝了一聲,囑咐朱武他們在院外等候,他獨自進了院子,陪楊家母子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這才說起來他的目的,
「我今日到貴村找個失散的親戚,適才無意間看到令郎使的是楊家槍,便一時來了興致,問了他幾句,得知你們乃是天波府楊家的偏枝。又見令郎是個可造之材,才動了帶他走的念頭,還請夫人原諒在下的冒昧。」
楊夫人苦笑一聲,「我們這房從興兒曾爺爺那輩,就分出來單過了,如何還敢高攀天波府楊家?」
穆栩听這話里似有怨氣,不由問道,「恕在下多嘴,你們兩家可有誤會?」
楊李氏沉默了半晌,模了把兒子的頭發,回道,「外子從前在江南西路吉水任提轄官,幾年前得了急病,將家里花了個精光,民婦沒奈何,只得寫了封求救信,連同抄錄的族譜,托人送去了東京,想請主家發個善心。哪知連著托了三個人,皆是音信全無,想來主家早就不認我等了。」
穆栩听到這,當即松了口氣,向楊李氏解釋道,「夫人錯矣,那天波府楊家早就敗了,如今這輩就剩下一人,幾年前他還在西軍搏命。因而夫人所托之人,怕是到東京後找不到楊家人,不好回復于你,便將這事丟開了,以至生出此中誤會。」
「啊,竟是如此?」楊李氏一驚,接著就流淚道,「好,這樣便好,稍後我就給外子上香,告訴他主家沒有忘記他,他依然是楊家將的傳人。」
待楊李氏平復下來,穆栩繼續說道,「方才我的建議,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楊李氏看了眼兒子,有些不解的問道,「我兒不過是力氣比同齡人大一些,大官人為何這般看重于他?」
穆栩笑道,「夫人又錯矣,令郎乃是天生的將種,將來長成必是天下有數的 將,怎可讓他屈就于鄉間,這不是埋沒人才嗎?
再者,我觀夫人似有重病在身,若天不假年,留下令郎一人,又該如何是好?去了我那里則不然,不止能更好的培育他成才,也能為夫人調養身子。難道夫人就不想看到,令郎日後名滿天下,光宗耀祖嗎?」
「這…」楊李氏躊躇不定起來,還是楊再興听到可以為母親治病,忍不住道,「娘,我要隨這位官人去,只要他答應治好你的病。」
此言一出,楊李氏立即淚如雨下,抱著兒子哭道,「都是爹娘不好,讓我兒這麼小年紀,就要贍養父母。」
哭了好一會,母子二人才分開,楊李氏向穆栩行了一禮,也不問穆栩要帶她們母子去哪,就道,「只要真如大官人所說,能好好培養我兒,那民婦自無不可。」說完,她又令楊再興給穆栩磕頭。
楊再興倒也听話,聞言二話不說,跪下就給穆栩連磕了三個頭,還要再磕,就把穆栩一把拉住,說道,「不用這般多禮,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除了天地父母,不要隨意給人磕頭。」
「是,我記住了!」
見楊再興鄭重點頭,穆栩滿意的一笑,隨即就沖李俊道,「李俊賢弟,你帶上童家二位兄弟,去一趟荊州府,請一個大夫前來,再買一,不,兩輛馬車來。」
李俊應了一聲,帶著童家兄弟去了,而楊李氏忙推辭道,「大官人不必如此破費,民婦沒問題的。」
穆栩卻搖頭道,「咱們要去的是山東,這一去天高路遠,還是找個大夫來給夫人診治一番,免得路上出了岔子。」
說話的時候,穆栩看到楊再興一直盯著自己腰間的配刀,便順手解了下來,遞給他道,「這把刀送給你了,希望你日後可以持此刀,讓天下重新認識楊家將威名。」
楊再興先看了眼母親,見她沒有反對後,才興高采烈的接過刀,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截刀身,仔細觀看起來。
楊李氏慈愛的看著兒子,片刻後,她才想起什麼,忙問穆栩,「大官人說要找親戚,不如說給民婦听听。這里畢竟是民婦的娘家,許多人我還是認識的。」
「如此再好不過,我找的那人姓張,有個小名叫水生。」
「官人要找水生哥?」楊再興听到穆栩要找的人他認得,急忙插話問道。
穆栩心下一喜,模了模楊再興的頭頂,笑道,「你和我說說,你口中的水生哥今年多大,成家了沒有?」
楊再興也不掙扎,老實的答道,「水生哥今年二十…」
「今年二十一。」楊李氏見兒子說不清,忙提醒他道。
「對、對,水生哥二十一歲,有一個女兒叫大丫,今年四歲。」楊再興怕母親再搶他的話,忙不迭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