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頭市,曾家大宅正堂。
朱武手捧著幾本冊子,朝穆栩稟報道,「寨主,曾頭市錢糧馬匹點算完畢,均已登記造冊,還請寨主過目。」
從朱武手里接過冊子,穆栩只大概掃了幾眼錢糧,就將目光放在記錄馬匹那一頁,隨即他臉上就露出笑意,口中感嘆道,
「這曾家果真不曾令人失望,竟有馬匹近六千匹,還基本都是上好的戰馬。」
朱武笑著說道,「恭喜寨主,有了這批戰馬,咱們梁山就可組建一支龐大騎兵,日後攻略河東時,定能無往不利。」
「只是暫時夠用罷了,沒有一個養馬之地,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那曾弄老兒怎麼說,他家的馬匹可有穩定的來源?」
朱武遺憾道,「讓寨主失望了,我親自審問過曾弄,他家的戰馬是曾弄依靠曾經的部族關系,從女真那邊走私過來的。但近兩年隨著大金國的建立,這條渠道也靠不住了。」
穆栩聞言冷笑道,「既然對我沒有用處,那留著他們父子還有何用?傳我的令下去,調裴宣來曾頭市,召集百姓舉辦訴苦大會,給我好好審一審曾家父子!」
朱武一愣,想要說些什麼,就听門口親兵稟報,「啟稟寨主,史頭領等人求見。」
「請他進來!」穆栩回了一句,隨即眉頭微微一皺,暗道,「待有了割據的地盤,一定要建立一套完備的制度,否則成日以頭領相稱,也太沒有排面了些。」
就在穆栩考慮到,該以哪朝制度為參考時,史文恭帶著已然歸降的蘇定、郁保四進來,朝穆栩行過禮後,回道,「已將東西南三寨順利招降,特來向寨主交令。」
穆栩笑道,「有勞三位兄弟了,等回到梁山之後,再論功行賞。」
三人面泛喜色,嘴里卻異口同聲的謙虛起來。穆栩自然不會把這些話當真,他請三人坐下,就問郁保四,「听說郁兄弟與那雙槍將董平乃是舊識,不知可有此事?」
郁保四恭敬道,「哥哥明鑒,小的與那董平卻有幾面之緣,但也算不上什麼生死之交。」
「如此就夠了,我有事交代你去辦,若能辦好,記你大功一件!」
郁保四本就因為自己是新降之人,而心懷忐忑,再加上他武藝又遠遠比不上史文恭、蘇定二人,所以更是不安。此刻听到穆栩這話,就像瞌睡遇到了枕頭,忙不迭的拍著胸脯保證道,
「哥哥盡管吩咐,小弟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郁保四卻不知道,其實在穆栩心里,他的重要程度甚至超過了史文恭,原因說來也很簡單,那就是他會養馬。因此听到郁保四如此說,穆栩便道,
「萬不可如此說,一切當以兄弟安危為上,若事不可為,則不必強求。」
此言一出,不單是郁保四,就連史文恭與蘇定也暗自感動,只覺投靠穆栩是十分明智的舉動。
穆栩可不管他們如何想,只是認真叮囑道,「你今日就帶上一些人,去見那董平,見了他以後,你如此…」
末了,他問郁保四,「可記清楚了?」
郁保四鄭重回道,「哥哥放心,小弟一定不辱使命。」
在東平府通往曾頭市的一條山間小路,此時正有一支大軍排著長長的隊列,宛如一條長蛇般,頂著炎炎烈日艱難行軍。
隊伍前方為首一將,生的面目俊朗,背上箭壺插著面小旗,其上書道,「英勇雙槍將,風流萬戶侯。」,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董平董一撞。
卻說董平奉了東平府尹程萬里之令,率領六千兵馬,星夜兼程馳援曾頭市。只是自出了東平府後,這一路行來山路難行不提,更兼天氣酷熱難當,以董平的急性子,如何還耐得住?
他此時騎在馬上,一邊拼命抽打胯下坐騎,一邊罵罵咧咧,「程萬里那狗官,也不知收了曾家多少銀子,竟勞煩本將軍這般辛苦去救曾家,真是他娘的晦氣!」
「大人,前方有人!」
听得親兵提醒,董平忙勒住馬韁,抬手搭眼望去,果見前方山道拐出來十幾個漢子,領頭的那人身材極為高大。
沒等董平辨認清楚,就听那高大漢子高呼,「可是董都監當面,小人郁保四奉曾老爺之命特來相迎。」
董平一听是郁保四,當即放下警惕,喝令左右將其請過來。待郁保四到了近前,董平端坐馬上問道,「那曾弄可是支撐不住了,特意讓你來催我?」
郁保四見董平如此倨傲,不由暗怒,尋思道,「虧得我還在穆哥哥面前夸口,說與這廝是舊識,不想他竟如此無禮!也罷,既然如此,你也休怪我不念舊情。」
心中打定主意,郁保四換上一副笑顏說道,「都監哪里的話,那梁山賊寇圍著曾頭市打了幾日,未能佔到便宜,再有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知道將軍帶兵前來,那些賊人畏懼將軍威名,昨日晚間便打道回府了。」
董平一向自視甚高,要不然也不會自吹自擂,在背上帶面小旗,自夸自擂了。因而听到郁保四這話,他是絲毫沒有懷疑,還大笑道,「無膽匪類,正要讓他們試試我這雙槍的厲害,不想竟望風而逃,真是便宜了他們!」
笑罷,他又不悅道,「他娘的,這般說來,我豈不是空跑一趟?」
郁保四連忙上前,一把扯住董平馬韁,低聲說道,「都監何出此言,哪敢讓您白白辛苦?小的臨來前,曾老爺千叮萬囑,命我一定請您去曾頭市歇息兩日,自有心意送上。」
說到這里,他忽然又大聲嚷道,「小人奉曾老爺之命,特地前來勞軍,今帶來了十幾擔好酒,請都監和眾兄弟先用,到了曾頭市還有酒肉款待。」
董平臉上總算露出笑容,志得意滿道,「算他曾弄識相。」
說話的同時,董平翻身下馬,下令全軍原地休息,他自己則帶上一眾校官,與郁保四找了處樹蔭,席地吃起酒來。
這頓酒直吃了一個多時辰,待太陽西垂,董平這才醉洶洶的重新上馬,在郁保四的帶領下,帶著大軍往曾頭市方向而去。
到得曾頭市時,天色已近黃昏,郁保四適時道,「都監,東寨已經騰了出來,可將軍馬駐扎在那。」
董平滿意的點點頭,派手下將領去安置大軍,他則帶上十個親隨,大搖大擺的進了曾頭市本寨。進入寨中,在郁保四的指引下,一行人來到曾家大宅。
路過庭院時,董平見到四下皆是巡視的士卒,且這些人行為舉止與普通莊丁大相徑庭,分明是訓練有素的精兵。這也就罷了,但從他到了曾頭市,沒有一個曾家之人前來迎接,這太過不合情理。
想到這些問題,董平嚇的酒一下就醒了,背上出了一層冷汗,不禁握住了手里雙槍,故作鎮定問道,
「郁兄弟,怎的不見曾老爺父子?」
郁保四一進曾家宅院,就在暗自留神董平動靜,以防其暴起傷人。因而早就先一步發現了董平的異樣,他自知敵不過董平,所以此刻一听董平問話,立時發足狂奔,眨眼的功夫便竄到了人堆里。
董平見此情形,如何會不知他受了算計,只見其瞪圓了眼楮,宛若要吃人一般,咬牙切齒道,「你這個賊廝,枉我這般信任于你,你竟敢害我!」
郁保四待要反駁,卻被人從身後拍了下肩膀,他轉頭一看,卻是穆栩來了,就听他道,「郁兄弟休與他爭執,我來同他說話。」
「你是何人?」董平色厲內荏的喝道。
穆栩彈了彈衣袖,輕笑道,「本人梁山泊之主穆栩,久候董都監多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