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長安城風和日麗。
落霞閣里的荊桃鼓起了滿樹的花骨朵。
沈微落站在樹下,半仰著頭,欣賞著荊桃勾勒出的天空。
內心甚為感慨。
現代的她喜歡荊桃,沒想到重生文里的原主也喜歡荊桃。
兩人還同名同姓。
絲絲縷縷的緣分,也許就是她書穿過來的原因吧……
「沈微落,給我滾出來!」
一道厲喝在身後炸響。
沈微落眼里的怡然蕩然無存。
得,悠閑日子到頭了!
她緩緩轉過身,就看見沈微萱一身紅衣站在院門口。
一手叉腰,高昂著頭,斜睨著眼,活像——
一只高傲的錦雞!
神氣活現!
這個想法一出,沈微落的嘴角忍不住溢出了笑!
這下子氣壞了沈微萱,她三兩步上前,杵在沈微落面前,居高臨下瞪著沈微落。
嗤笑出聲。
「賤人就是臉皮厚,這才過了幾天,又開始不安分了!別忘了你做下的丑事!」
丑事?!
沈微落淡淡一笑,坐在一旁的春凳上,拿起了石桌上的書冊。
「丑事!姐姐說的哪一件?妹妹一時倒記不起來了!」
「呵!」沈微萱氣極反笑,「人不要臉,真是天下無敵!那日,你偷偷模模給吳公子送荷包被人撞見!
還掉進河里,被男子抱上岸,簡直丟盡侯府臉面,這麼快你就忘了?」
「那樁啊!」沈微落悠悠出聲,「這麼多人幫我記著,想忘也忘不了!」
「你……」
沈微萱指著沈微落,氣得說不出話來。
「真是恬不知恥!」
「啪!」沈微落將手里的書冊重重拍在桌面上。
冷冷盯著沈微萱。
「恬不知恥?二姐姐,我的確不懂事,送什麼勞什子荷包,最起碼,我爭取了,也明白自己錯得離譜,決定改過自新!
二姐姐你呢,你偷偷見了吳公子那麼多次,怎麼,荷包至今還沒機會送出去嗎?」
「你……」
沈微萱怎麼也沒想到,一向小心的她,會被沈微落這個草包知曉。
此時又當眾揭開了她心底的秘密。
無異于撕開了她身上的衣衫,赤果于人前。
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種羞憤和惱怒化成一朵朵火苗,在沈微萱胸腔里滋滋燃燒著。
眼楮一片赤紅,撲上去就要廝打沈微落。
被身後的丫鬟紅蕊一把拉住。
「小姐,您今日前來有正事兒,不必和不相干的人爭上下!」
沈微萱心頭的火焰壓住了些許,丟了的理智堪堪回籠。
她理了理亂了的衣衫,斜睨一眼沈微落,傲然出聲︰
「是啊,我和一個賤人爭什麼長短,太掉價了!來人,將外祖母送我的禮物呈上來。
三妹妹除了落霞閣,就是莊子,眼界嘛,實在太低,作為姐姐,當然要幫她開開眼!」
上次昆明湖那樣的丑事,保不齊還會發生,我可不想再被牽連,實在丟人!」
話落,兩個丫鬟小步上前,手里抬著一個物件,用火紅的帕子蓋著。
紅蕊上前,斜睨一眼沈微落,緩緩掀開了帕子。
一方兩尺高的紅珊瑚坐屏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鮮紅欲滴,美輪美奐。
的確難得!
沈微萱將沈微落主僕眼中的驚艷盡收眼底,心里越發得意。
「外祖母得知我心里不舒坦,今日一大早命人送來這個,給我寬心。
我呢,打算作為壽禮,送給祖母,三妹妹,你覺得這份壽禮怎麼樣?」
「貴重,稀有,很是難得!」
沈微落實事求是地回道。
沈微萱神色發愣,臉色一青。
她想象的自卑,不甘,屈辱,在沈微落這里通通沒有看到。
猶如一個武者準備了多年,準備在武台上將對手一拳擊倒,血洗多年的仇恨。
剛上台,對手就抱拳一揖,自認敗了。
這種恨意無處發泄,比一拳打在棉花上還要憋屈。
氣得沈微萱冷哼出聲︰
「你等著,祖母壽宴之時,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話落,沈微萱猶如一個宣誓完領地的錦雞,帶著下人雄赳赳、氣昂昂出了落霞閣。
直到看不見身影,擋在沈微落前面的春花才松下僵直的背脊,轉過身。
滿眼氣怒。
「二小姐欺人太甚,她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小姐!」
沈微落淡淡一笑,拍了拍春花的手背。
「她沒有說錯,之前的我太糟糕了!」
現代,吳雍出軌,沈微落竟然毫無察覺。
大周朝里,原主借著年節昆明湖放河燈,偷偷模模給吳雍送荷包。
被吏部尚書府三小姐謝清韻撞見,趁機將她推入湖中。
沈微落覬覦男子被公之于眾,還當著眾人的面,被男子抱上岸……
當晚,眾人眼里的鄙夷好似一柄柄利刃插在她心口,只要想起來,內心就會隱隱作痛。
她確實需要一個人給她當頭棒喝,徹底打醒她!
沒想到,這個人是沈微萱!
口口聲聲罵她是「賤人!」
春花對此也是意難平。
「小姐,如今不同往日,您要告訴老夫人,二小姐這次太過分了,對自己的妹妹,竟然罵出那麼難听的話!」
沈微落搖搖頭,轉身朝屋內行去。
心里一清二楚。
多年管教無果,短短半月沈微落變化這麼大。
是個人都會存疑,何況是沈老夫人。
回府當日,她能借機收拾柳氏母女,不過是借著沈老夫人心里的怒火,狐假虎威了一回而已。
如今,她在府里還沒有站穩腳跟,實在不宜多事!
而沈老夫人壽辰,就是她固寵的最好機會。
轉眼想起原主的家底,沈微落一陣心涼。
原主的母親劉氏雖然是永盛伯府的嫡長女,可繼母理家,出嫁時除了一些偏僻的莊子等不動產外,值錢東西沒有幾件。
嫁過來後,她的心思全部在三爺沈長亮身上。
頭幾年還好,後頭汪氏進門,次年生下一個兒子,沈長亮的所有心思移到了汪氏母子身上。
劉氏日日以淚洗面,郁結于心,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
就連女兒都疏于管教,更遑論那些嫁妝。
怕是被汪氏騙得沒剩下多少了!
她這個侯府嫡女,十足的窮叉叉,苦哈哈。
如今,她只能另闢蹊徑!
春花跟在身後,滿月復愁緒。
「小姐,還有老夫人壽宴,上次奴婢提過的錦衣……」
沈微落倏地停下步子,轉過身。
嚇得春花急忙剎步,差點兒撞倒瘦弱的沈微落。
沈微落神色鄭重,「你家小姐我的女紅怎麼樣……」
「小姐女紅……」
實在拿不出手!
之前送給吳雍的荷包還是春花偷偷幫忙繡的。
沈微落雙手一攤,「所以啊,萬萬不能送錦衣!」
否則,就是禿子梳頭——自揭己短嘛!
春花一听,眉頭皺在了一起。
「不送錦衣,還能送什麼?二小姐的壽禮,小姐也看到了,屆時二小姐重新得寵,小姐的日子更不好過……」
「不怕!」沈微落打斷了春花。
「你說二姐姐這麼恨我,到底為什麼?」
「這個奴婢知道!」
春花將沈微落扶到榻上,端起桌上的茶盞呈給沈微落。
「三小姐比她美!就這一點,能氣死二小姐!」
沈微落淡淡一笑,深以為然。
沈微萱愛美,整個府里人盡皆知。
沈微萱在的地方,比她美麗的東西,必須自動回避。
即使貓啊狗啊都不行。
原主不但比她美,還覬覦她鐘意的男子。
沈微萱不恨死她才怪!
心思一動,沈微落眼里的笑容越發深了。
「等著吧,這次壽宴,二姐姐有得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