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
月如銀盤,皎皎如玉。
一輛馬車出了宮門,踽踽獨行在空曠的長安城。
宵禁的官差看到馬車上的標志,查也不差,急忙放行。
這個時間,從宮里出來,還走這條道,除了三殿下還有誰。
如今這個節骨眼,他們可不敢觸霉頭。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沒多會兒,就到了三王府大門口。
緩緩停下,彥青翻身下馬。
宋雲孤捏了捏眉心,掀開簾子,披著月色下了馬車。
宋全已經小跑著迎了過來,急忙行了一禮,退到一側,恭請主子入內。
自覺跟在了宋雲孤身後,匯報今日府內的大事情。
說了一半,見宋雲孤眉頭皺得越發深,宋全話頭一轉,「回稟主子,沈小姐到了,正在做晚膳!」
宋雲孤腳下步子一頓,「幾時到的?可吩咐青櫻伺候著?」
宋全立即回道︰
「沈小姐來了有一個時辰了,青櫻一直陪著呢。
老奴听說主子回來了,出來前,沈小姐剛將煲好的雞湯端出鍋……」
宋雲孤再也顧不上細听,疾步朝楔院趕去。
一只腳剛邁進書房,一股清香竄到鼻端。
下一眼就看見沈微落一身粉衣,正躬身擺晚膳。
燈火打在她身上,在地面上落下一道縴瘦的剪影。
只一眼,宋雲孤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她太瘦了。
青櫻先一步看見宋雲孤,急忙上前行禮,看了一眼沈微落,自覺退了下去,拉上了屋門。
沈微落笑著行完禮,起身幫他褪下肩上的披風。
正要幫他擰帕子,擦擦手,宋雲孤伸手拉住了她,兩人走向小幾。
「做了什麼好吃的?」
「都是殿下愛吃的!」
沈微落盛了一碗湯,送到了宋雲孤手邊。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端起湯,喝了幾口,便擱下了碗盞。
只象征性夾了幾筷子菜肴,「我在宮里吃過了,不餓,你快吃吧!」
多事之秋,他又嘴刁,估計在宮里連筷子都沒有拿起來過!
沈微落如此想著,嘴上卻什麼都沒有說。
她直直瞅著他,站起身,在他面前站定。
「殿下,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兒?
您能告訴我,目前,您最在意的是不是游學一事?」
宋雲孤對上她認真的眸子,輕輕點了點頭。
沈微落心頭一松,追問出聲︰
「銀子是您當下最愁的嗎?」
「是,不過你不用擔心,大不了我從王府……」
「那不是好辦法!」她打斷了他,滿眼不贊成。
「殿下,如果是銀子,您不用擔心。
此次游學,學子加上侍衛、馬夫,差不多一百人,您算算大概需要多少銀兩?」
宋雲孤想也不想月兌口而出︰
「短期的話一兩個月,大概需要一萬兩銀子。
如果想深入研究,體察民情,體驗民風,最少需要大半年,屆時花費估模著要超過四萬!」
她點點頭,從袖子里模出一張折了幾折的宣紙,遞給了宋雲孤。
「殿下瞧瞧這個!」
宋雲孤滿眼狐疑,接過當著她的面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人名,後面緊跟著所做營生,還有一串數字!
沈微落柔柔解釋出聲︰
「殿下,這是我大致籌到的銀子,一共六萬兩。
但里面人太多,太雜,具體需要誰家,殿下可以根據需要進行挑揀!」
宋雲孤面色有些震驚,「你……你怎麼籌到的?你的意思是讓朝廷向商鋪借銀子……」
「不是借,是他們送銀子給朝廷!」
沈微落瞬間興起,下意識朝前走了一步。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裙子正緊緊挨著他的膝蓋,姿勢親昵極了。
她繼續解釋道︰
「屆時出行,我們肯定需要馬車,馬車統一由車行提供。
車行不但提供車輛,還送銀子,只需要我們在馬車上打上車行的名字。」
還有,屆時出游,衣衫也要統一,由綢緞商提供,在衣衫上繡上他們鋪面的名字即可。」
以此類推,出行物資不但籌到了,錢財也解決了,一舉兩得!」
宋雲孤眸子一震,定定看著沈微落。
「這種方式叫什麼?」
在現代叫廣告。
可這里連「廣告」這個詞都沒有,沈微落只好柔柔一笑。
「這叫……雙贏!朝廷解決了物資問題,商家獲得了朝廷支持,有了政治背景,他們腰桿兒也會挺得更直!
不過,紙上羅列的這些商家,誰正直守法,誰家藏奸耍滑,還需要殿下一一篩選、辨別,好優中選優!」
宋雲孤笑著頷首,將宣紙放在了一旁。
他伸出修長的玉手,輕輕一拉,沈微落一個沒站穩,跌進了他懷里。
他順勢圈住她,落下一吻在她額際。
滿眼溫柔。
她真的如初見時承諾的那樣,開始幫他!
可她並不知道,他是一個堂堂男子漢,他只想讓她陪在身邊。
而不想讓她為他操心,整日里擔驚受怕。
沈微落感受到他的情緒,主動抱住了他。
「殿下,我希望……以後能同你肩並肩站在一起,而非被你保護起來!」
原來,她想飛,她渴望藍天!
過了好久,沈微落都沒有听到他回答。
她一顆心直往下沉,以為得不到他回應了,沒想到一聲低沉有力的「好」回蕩在她耳邊。
既然如此,那他就陪她!
宋雲孤話一落,沈微落心頭的喜悅瞬間充斥全身。
這可是古代啊,他竟然支持她?!
她激動萬分,想也不想落下一吻在他側臉。
他的身子倏地僵在原地,看向她的眸子,帶著難言的危險。
沈微落暗道一聲遭了,下意識就要逃離他的懷抱。
剛一動彈,他一雙有力的大手箍住了她,整個人朝她靠來。
望著面前越來越近的俊美面容,沈微落的心跳早已大亂。
「殿下,宮里來人……」
彥青推開屋門,突然闖進來,看到這一幕,面色赤紅,下意識就要逃走。
沈微落瞬間鬧了個大紅臉,急忙跳下宋雲孤的膝頭。
「我……我去看看青櫻!」她撂下一句話,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宋雲孤懷里一空,瞬間來氣,深深剜了一眼彥青,站起身走向書案。
彥青硬著頭皮躬身一揖,「回……回稟主子,宮里來人,宣主子進宮!」
吳廉突然在獄中中毒昏迷,天子大怒,宣所有皇子和重臣深夜進宮!
……
宋雲孤沒有停留,去了沈微落的屋子,落下一吻在她額頭。
「早點休息,青櫻會陪著你,莫怕!」
他眷戀地模了下她的青絲,轉身出了屋門。
她怔怔瞅著晃動的珠簾,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吳求白日剛查到望江南酒樓,晚上吳廉就中毒昏迷。
這一看就是二皇子下的手。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敢動手,這也太肆無忌憚,不將天子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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