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落抱膝坐在床榻上,望著漆黑的夜空,一動不動。
眸子深沉如淵。
她回到落霞閣,已經一個時辰了。
耳邊依舊回蕩著沈老太爺的那句話——
「一旦邁不過去,我們侯府可能就要面臨抄家滅族的危險!」
重生文里,前後兩世,都是二皇子設計滅了永寧侯府。
沒想到隨著沈微落的書穿,永寧侯府遇到的第一個大劫難和二皇子無關。
卻與太子息息相關。
變化之大,是沈微落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這一世,沈微芷未婚先孕,有了太子的子嗣。
令人瞠目。
沈微芷此舉,在民間夠浸一百次豬籠了。
可如今,她懷的是第一個皇太孫,也有可能是未來的太子、皇上。
誰也不敢站出來,要求天子將沈微芷浸豬籠,以儆效尤。
但錯誤依舊存在,必須有人為此買單。
沈微落害怕那些御史將目光移向永寧侯府。
屆時,沈微芷母憑子貴,相安無事。
侯府其余人肯定沒有好下場……
正當她想得心頭煩亂、腦袋嗡嗡作痛時,窗扉一動,一道黑影閃了進來。
嚇得沈微落一個激靈,正要叫出聲,一道清冽的龍涎香隨風飄入鼻端。
她捂著胸口,長長吁了一口氣。
宋雲孤已經上前,挨著她坐在床榻上,手一攬,便將她擁入懷里。
他深深嗅著她身上的清香,滿足地閉上了眼楮。
「因為沈大小姐一事兒睡不著?」
沈微落點點頭,回抱住宋雲孤的腰身。
鼻音頗重。
「殿下,前面兩世,侯府遭難都是因為二殿下,可這一世,卻是因為太子和大……大姐姐。
您說是不是因為我……我們的重生,既定的命運軌跡才發生了變化?」
宋雲孤沒有說話,手上加重了力道。
他想通過這樣的舉動,給沈微落力量!
沈微落眸子一暖,動情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侯府的命,我們只能接受……
殿下,不論什麼時候,你都要保全自己,千萬不要將自己牽扯進來……」
「睡吧,我陪著你!」
宋雲孤輕輕拍著沈微落的背脊,打斷了她。
她生怕他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里,倏地直起腰身,抹黑尋找著他的眸子,鄭重道︰
「殿下,您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您不知道,侯府就是一個深潭。
誰只要靠近,就會深陷其中,無法月兌身!」
我都害怕此次侯府遭難,會影響到胡翰林,到時您一定要幫幫他……」
「睡吧,我心里有數!」
沈微落卻掙扎著打算起身,「點燈吧,我想好好看看你!」
「天天兒看,不膩?睡吧,不早了!」
他輕輕拍著她,將她連日來的擔驚受怕一點點從心頭拂走,陪她進入了夢鄉。
這一夜,她睡得尤為踏實。
次日一大早,雨打芭蕉聲驚醒了她。
她一模枕邊,空空如也。
他不知何時早已離開。
這日,突然而至的夏雨一洗多日的悶熱,說不出的涼爽。
因為這場雨,整個侯府猶如暴風雨來臨前夕,說不出的安靜。
這種安靜,讓人無端生出一絲恐懼。
猶如水里的浮萍,風雨飄搖,沒有著落。
可在皇宮,有人卻能吃能睡。
沈微芷早起後,用了早膳,不到一個時辰,又開始用點心。
她心里一清二楚,只要她人在椒房殿一日,就會安全一日。
姜皇後那麼注重聲譽,為了撇開謀害皇嗣的罵名,肯定會對進入椒房殿的每一口飯食親自查驗。
而沈微芷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讓肚子里的皇孫健健康康的。
她用罷點心,正在用帕子揩嘴角,安寧公主闖了進來。
冷嘲熱諷,奚落了她一番。
語言幾近刻薄。
將這些日子心里的憤怒悉數發泄了出來。
沈微芷站在地上,低眉斂首,一直受著。
姜皇後怕驚了沈微芷的胎,沒過多久,就讓宮人拉走了宋蘊。
沈微芷的屋里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她好似無事兒一般,打著哈欠,一手扶著肚子,向內室行去。
準備睡個回籠覺。
心月復子衿卻慌慌張張走了進來。
她匆匆一禮,哆嗦著出聲︰
「主子……不……好了,奴婢方才去太醫院,取您要的花茶,遇上陛下派人來宣太醫。
說……說是……太子殿下昨夜批了一夜奏折,著了寒,方才……暈倒了……」
沈微芷腳下步子一頓,神色大變。
太子暈倒了?!
如今她之所以能暫時安全,全是因為太子。
她肚子里的孩子作為皇太孫,才尊貴無比。
一旦太子病故,不論是現在的天子,還是以後上位的太子,都不會將她放在眼里。
她的境況堪憂!
念及此,沈微芷一把抓住子衿的手,神色緊張。
「去,快去探探,一有消息立馬來告訴我!」
子衿匆匆一禮,疾步出了屋子。
沈微芷杵在原地,望著窗外淅瀝瀝的夏雨,一顆心如墜冰窖。
遍身生寒!
直至晚間,太子都沒有醒來。
到了夜里,甚至傳出嘔血的消息。
以往的藥石全部無效,太醫院個個束手無策。
天子大怒,親自趕去太子府。
宋欽站在宋雲璋床榻前,喚了好幾聲。
床榻上的宋雲璋依舊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如紙。
宋欽見狀,一顆心直往下沉。
命令太醫院全力醫治,否則提頭來見。
包括趙謙在內的大小太醫,冒雨跪地領命。
滿眼紅血絲,絞盡腦汁想著法子。
宋欽回到乾清宮,發出的第一道聖旨,便是懸賞重金尋找神醫。
太監總管宋史仁躬身接過聖旨,猶豫著出口︰
「陛下,方才沈大小姐求見,想去太子府侍奉太子……」
宋欽一記冷眼掃來,宋史仁心頭一顫,伸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都是奴才嘴長,請陛下責罰!」
宋欽瞪了他一眼,拿起了手邊的奏折。
宋史仁立即躬身退了下去……
這一夜,尤其漫長。
沈微芷靠在床楞上,望著桌上一盆睡蓮愣神。
那還是宋雲璋精心養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長出花骨朵,才命人悄悄送進來的。
如今花兒依舊灼灼,人卻生死不知!
難道她注定得不到想要的?
一滴清淚不知何時淌了下來。
我見尤憐!
「如果我是你,絕不會在這里傷春悲秋!」
簾子後突然走出來一道黑影。
沈微芷心頭大驚,扶著床稜急忙站起身,便看見一個絕美的婦人站在她面前。
眉心一朵山茗漆黑如墨,令人心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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