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北沿河大街一路回到南鑼鼓巷。
易傳宗走進一套兩進院的四合院,這里是南鑼鼓巷的街道辦事處。
街道辦屬于處理民眾事物的一個後設立的派出機關,掌管著教育、住房和分配工作等一系列工作,屬于公家單位,下派的公職人員掌管居委會這種群眾組織。
現在全國的人口近七億,城里的房子由街道辦事處統一分配,一般有個正式工作都有房子住,而沒有房子的需要在街道辦進行租賃。
他和大爺來過這里一次,熟練地走進東廂房。
這間房子的大小也就是二十個平方,里面靠牆的南側一側擺著四張辦公桌兩兩拼湊,能夠容納四位機關人員辦公,而東側則是一個兩米高的木架子,上面擺放著一些檔案。
此時房間內只有一個短發男人背靠著門坐在桌前,他的背影略微清瘦。
「同志,您現在有時間嗎?」
轉頭過來,那是一名青年干事,他的臉色稍顯嚴肅,對易傳宗上下打量了一番,躊躇說道︰「您是咱們南鑼鼓巷的易傳宗?我應該沒有說錯吧?」
易傳宗微微一笑,他的在南鑼鼓巷算是比較出名。
「對,沒錯,我今天過來想問您個事,咱們南鑼鼓巷還有沒有單獨的院子可以租?」
青年干事面色略微詫異,想了一下之後頓時恍然,顯然他是想起易傳宗的處境了。
現在易傳宗還是住的人家聾老太太的房子,這件事情以前他們還專門去確認過,因為有謠言說他要佔人家老太太的房子!
結果過去看的時候,人家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那兒吃肉呢!回來之後那麼一說,整個辦事處的人都羨慕得緊!
公家干事也沒有肉吃,這時候越是為人們服務,自身的條件就越是艱苦。除非是那些級別能開獨灶的大領導。
「您這是想搬出來住?」
易傳宗早就想好了說辭,他微笑著說道︰「我這不是相親了嘛,不瞞您說,現在處得還算不錯。我在廠子里面也評了四級鉗工,但是這房子還沒有批下來,工廠里面也沒有個通知。我考慮到結婚安家的事情,就想著先過來打听一下房子的問題,一個耳房畢竟是太小了點。」
青年干事眼前一亮,四級鉗工!
之前只是听說,沒曾想竟然是真的。
那易傳宗有很大的可能成為八級鉗工,那說是萬里挑一一點都不為過,這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厲害!之前易中海師傅還過來說過關于你飯量的問題,你一頓飯真能吃十斤?」
易傳宗輕笑了一下,「還行,饅頭咸菜你也能吃三個大饅頭,經常干累活吃個五斤也正常,我身子重,不吃多點就沒力氣!」
青年干事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這時候身高比較平均,但是也有比較突出的個體。
像易傳宗這麼高的四九城也有幾十個,只不過都是竹竿子,看起來很是消瘦。
看起來強壯的人也不少,公交車司機都比較壯實,力氣也是很大。
但是兩者兼備的就沒有了,就仿佛猛獸一般的健壯身軀,看起來就充滿著狂暴的力量,再加上這般身高顯得很是魁梧,不用看都知道這人吃得肯定多,一般人家根本就養不出這樣的孩子。
「您稍微等等,房子肯定是有的,但是獨院不好說。」
易傳宗點點頭,他明白這住房的緊張,常住人口就超過三百萬,租房子的人不少,獨院算是比較清靜的。
「那麻煩您了。我想盡量找個挨著我現在院子近的,平時生活能方便一些。」
他不想離得花姐姐太遠,方不方便是一回事,這安全問題也是一方面,一個女人自己住一個院子,他有些不放心。
「沒事,這會兒也不忙。我盡量幫你找找。」
說著青年干事就在旁邊檔案架上面翻起來,兩米高的檔案架有上百個檔案夾,這些都記載著住房信息。
南鑼鼓巷听起來是個小巷子,其實這里的面積不小,在dc區都算是大地方。
其面積得有八十多萬平米,換算成長寬都有近一千米,這可是直線距離,比起一些小村莊都大一些,這里的房子還密集。
易傳宗所在的四合院是三進院的四合院,算是里面最大的類型,還有很多小院子,總共有三百多套院落。
沒有電腦可以記錄,再加上每個月的信息登記、收租之類的,用兩米的架子來放一點也不夸張。
易傳宗安靜地等待著,一直找了十來分鐘,青年干事開口道︰「直接挨著的四合院沒有,你所在院子比較大,周圍沒有獨院,往南兩個胡同倒是有個獨院,算上院子有一百五十個平方,里面有兩棟主房,分別是北屋和東屋,西側還有一個小柴房。」
易傳宗眼前一亮,這不就是和花姐姐村里的房子一樣嗎?
「真是謝謝您了,我回去考慮一下,要是等我準備結婚了,我再過來租。」
青年干事笑著搖搖頭,「那提前祝您新婚快樂了,不過這房子可不一定能留到那個時候,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人過來租了。」
易傳宗心里嘀咕,不用提前,他已經結過婚了,他明天就讓花姐姐搬過來,里面住的還是他媳婦兒。
「那這院子的編號是多少?我先記一下,到時候過來能直接問您。」
「九號院,這位置不錯,挨著供銷社也近,估計留不住,你要是能快點最好還是快點。」
「好的,真是謝您了!」
「不客氣!」
易傳宗雙眼含笑地走出街道辦,這怎麼也是讓人家干事找了十分鐘,可不能白耽擱人家時間,他得趕緊將這個消息跟花姐姐說一下。
不過他肯定是不能一塊跟著過來,只能是讓花姐姐自己來租賃。
易傳宗騎著自行車疾馳,從南鑼鼓巷到東長安街的好客來旅館僅用了七分鐘,簡單交代了幾句他就離開了。
花姐姐怎麼也是在城里待過的,對四九城很是熟悉,大白天的他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他就是比較擔心晚上。
一路來到四合院,這次易傳宗的速度慢了很多,工廠五點半下班,他從旅店出來也就是五點二十,到了這里都快五點四十了。
說好了等大爺回家,他必須等大爺回家,要不然他可扛不住大媽的嘮叨,一個不好就能淹了他。
到了四合院門口易傳宗都沒進去,一直在門口等著。
「傳宗,你在這站著干嘛?」走過來的富態婦女好奇問道。
易傳宗微笑了一下,「單大媽,我在這里等我大爺呢。」
「你這孩子,有自行車直接去工廠門口接不就好了,還在這等著?」單大媽搖頭笑罵道。
易傳宗臉色微微發苦,大媽難對付,大爺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可能不如大媽能嘮叨,但是這嘴說起話來也很犀利。
單獨面對哪一個他都得受著,唯有同時面對兩個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他才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易傳宗的視力比較好點,遠遠的就看到了大爺的身影,他也是連忙地朝著院子里面走。
還是中院門口等著比較好,減少單獨面對大媽或者是大爺的時間。
這一進院,三大爺就在老地方站著,小學放學是比較早的,五點多點就回家了。
「三大爺好!」
三大爺陰陽怪氣地說道︰「這神清氣爽的模樣,是嗅到蜜兒了?」
頓時,易傳宗額頭出現三道黑線,這次回鄉里一趟還是很開心的,他現在是念頭通達,心中不染塵埃。
如今三大爺一張嘴,他這才發現自己就是一個俗人,這閻老西眼楮太毒了,他現在的狀態有那麼明顯?
還是故意損他的?
「您這老師當的,‘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讀過沒有?您這腦子里面能不能有點別的事?山河遼闊巍然壯麗,您年紀也不小了,就這麼個想東想西法?您就是能生,能養得起嗎?」
三大爺一听就急眼了,拿這句子懟人,誰能禁得住?比扇他臉還疼!
不僅罵他沒志向,還罵他沒本事。
「你……」
「我什麼我?您有我聲音大嗎?整得門口小院子倒是挺漂亮,就是有點不應景,人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冶的是情操,到了您這就惦記帶蜜的花呢?一把年紀了,您只能找大媽,也不閑糟蹋了這花兒!」
易傳宗很是不屑,真當他把學過的知識都丟廁所里面了?多少他還是記得一些的。
三大爺怒急了,他雖然四個孩子,但一直都是潔身自好,對三大媽從一而終,哪里經得起別人這麼說。
此時他兩只小眼楮瞪得滾圓,張著嘴巴就像說什麼,一邊還伸著手指頭指著自己,腳下邊的腳尖著地。
但是剛才說話的聲音被蓋過去,他只能听著,這會兒他心里的話太多,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反駁哪一句。
三大爺只能是張著嘴,不斷說,「我……我……」
「你?你什麼你?人家老師都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心里想的都是付出。到您這一直想著怎麼佔別人便宜,您院子里面的這花不會是佔別人便宜攢下來的吧?嘖嘖嘖……您可真行,看著也不嫌棄礙眼,擱我身上,我就把它們都砸了!」
易傳宗毫不留情地開口譏諷,伸手指著院子里面的花,現在好幾盆都已經枯了,但還有兩株綠著呢,顯然照顧的不錯,就是這心思不純,指望采蜜?姥姥!
三大爺大口喘息著,猛地轉身指著花盆,然後又轉頭指著易傳宗,氣得手指頭直打哆嗦。
易傳宗歪頭、側首、斜身、踮腳,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他瑟地看著三大爺,調侃道︰「您別打啞語啊,說點咱們能听得懂的,就我剛才說得那些話,你這光用氣發音,整的和咱們不是一個物種似的。」
言外之意就是罵三大爺不是人。
三大爺顫抖著朝著前面走了兩步,怒視著易傳宗,一時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易傳宗一挑眉,毫不在意這般憤怒的表情,當他是嚇大的?
「您這說不出來是吧?您不說我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不說肚子里面裝個鐵船,最起碼不能和雞眼一樣大小。咱們先把這手指頭放下來,雖然我是個小輩,但是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村子二溜子都沒指著我,您這就有點掉價了!」
又是罵他鐵公雞,又是罵他小肚雞腸,到了末兒了他還不如一個村子里面的無賴。
三大爺一口氣沒喘上來,腿下一軟就朝著後面倒退了三步,不過那只手總算是放下來。
他弓著腰抬頭死死盯著易傳宗,兩只胳膊就像是沒有了力氣一樣耷拉著。
易傳宗輕笑下,絲毫不在意三大爺憤恨的眼神。
跟著許大茂一塊兒整他,知道許大茂干的都是些什麼事嗎?做這種人的幫凶,陰德都給掉光了!
這也就是花姐姐沒事,要不然七十二種院內殺人案就該出現了。
別的事情他都能忍,但是這會兒他心里的火點著了!
「三大爺,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咱這日子苦是清苦點,但這開心的時候更多,我也看出您是真喜歡這花兒。」
「其實您平時沾點小便宜也不要緊,吃虧是福,我也沒往心里去。您又是長輩,您吃點喝點沒什麼,算是我孝敬您的,我一開始也沒和您翻臉不是?」
「但這人的嘴里不光是好話,誰都有個心情不好的時候。您指望我和大爺一樣滿嘴好听的?您覺得我這副樣子像嗎?」
易傳宗撇了撇嘴,心里一句話不吐不快,‘我買東西不花錢?誰願意一直被人佔便宜?姥姥!’
但這話不能對三大爺說,年紀太大,損陰德,罵不起。
「您是長輩,只要您說的對,我一個小輩怎麼不得听著?我給您算得賬難道就不是提了一個醒?除了這個,我怎麼得罪您了?您和許大茂一起合著伙的整我,您就不怕他犯了法受牽連?其實有一件事,我真沒騙您,這吃後半輩的辦法,還是有的!」
易傳宗彎著腰和三大爺對視,很是肯定得點點頭。
三大爺的臉色一陣變化,易傳宗的話他听進去了。
倒不是三大爺的度量大,也不是他感覺許大茂會做犯法的事。
這會兒他那口氣喘上來了,正想著挑著易傳宗的話懟回去呢!
沒曾想,易傳宗認慫了!
認慫之後還給了一個台階下!
他人還沒從台階上面下來,那邊甩他心里一個魚鉤子。
三大爺心里那叫一個不痛快,一拳打在空氣上面,有勁沒處使!你說難受不難受?
偏偏他還感覺易傳宗說的話沒錯,一開始他去蹭酒喝確實是主敬賓歡,吃喝那是舒舒服服的,易傳宗全程以禮相待。
那天升職酒雖然有利用他的嫌疑,但也是吃好喝好沒一句頂嘴的,也確實是給他心里提了一個醒,還是他以前沒有想過的。
但後面這心里不痛快也是真的。
眼前這吵架的事已經不重要了,這小子說什麼吃後半輩子的方法,是真?還是假?
三大爺緊皺著眉頭,他眼神狐疑地看著易傳宗,問題是這小子看出來的,這人還真有幾分機智。
「什麼辦法?」
易傳宗抿嘴一笑,隨即直接站起身來,「三大爺,您這想什麼呢?白告訴您啊?吃後半輩子多少錢您算過沒有?」
說完易傳宗推著自行車朝著前面走。
三大爺心里那叫一個難受,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跟了上去,「傳宗,以前三大爺是做的有點失禮了,你跟我說說。」
易傳宗嘴角帶著一抹笑意,「我給您提個醒,您想想這數是怎麼擺才算大!然後您再想想,這點是在哪里放!想明白了這心里就痛快了。」說完繼續朝著前面走。
三大爺心中那個膈應,被白罵了一頓,這心里面能痛快就有鬼了!
但是這臉面上能過得去,還是錢的事要緊!
如今胃口又被吊起來,有脾氣沒處發,他一個三大爺,也拿一大爺沒有辦法,易傳宗在院子里面人緣同樣不錯,他只能是趁著台階下來。
三大爺怔怔地看著易傳宗離開的方向有些出神,他這是被擺了一道!這小子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懟了三大爺一頓,易傳宗心中那口氣差不多出了,剩下沒出的暫時記賬。
兩人最多就是有點小仇,三大爺想讓他丟臉,敲打他一下。
易傳宗也知道三大爺的毛病,扣是扣了些,但這人也不壞。
當了那麼多年的老師,三大爺從來都是一個體面人。
後面他能夠為了給傻柱生活費去撿垃圾,那是拆了東邊的面子往西邊補,左右都是丟臉,吃喝都是靠傻柱還怕丟臉?他選擇丟人丟到外面去。
這人能看見別人的難處,良知和善心還是有的,就是現在還年輕,這人還沒醒,一門心思的鑽錢眼子里,但要說多壞,不至于。
其實他這心里還有點感謝三大爺,幸虧是開了一個全院大會,要不然他還下不定決心回去。
回村一趟心里痛快了,還帶回來個好媳婦兒,他這心里就踏實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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