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這會兒你醒過來了!」
「你還記得中午的時候你說的什麼話嗎?」
劉光奇悠悠轉醒,這會兒正捂著腦袋頭疼呢。
不只是被打的疼,縫了針,喝酒之後腦袋里面也是一片空白。
冷不丁地被一陣痛罵,因為不是一直喝成這樣,斷了片的記憶就涌了上來。
這一回憶, 劉光奇頓時就是一個哆嗦,身子也不住朝著另一邊挪寸,直到感受到後面柔軟的懷抱,他這才停了下來。
轉過頭,那是一雙凶煞無比的雙眼。
二大爺氣得臉上的橫肉直哆嗦。
沒挨過打,還沒看過挨打嗎?
見到這幅表情,劉光奇心中是怕極了,每次二大爺露出這種表情, 就把劉光天和劉光福往死里打。
如今這倆兄弟縮在窗戶邊上默不作聲地發抖,眼神地余光不住地朝著這邊看,四人話說要走,這邊自己大哥醒了。
他們心中是非常期待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等了那麼多年,終于是給等到了!大哥今天被打出血!比他們還慘!這心里面一下就平衡了!
「爹!」
「我那是喝了酒說的胡話!這怎麼能當真呢?指定是易傳宗那孫賊瞎挑唆,要不然我怎麼會說出那種話來?」
「我真是暈了頭了,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劉光奇還在狡辯,他以前沒挨過打,這會兒挨了一次狠的,還是在大喜的日子。
不只是在院子里面鬧出大笑話,後面還不知道要傳成什麼模樣。
他的心中萬分憤怒,但是眼前這事兒得先圓過去。
只要這事兒過去了,他保證一輩子都不進大院那個門!
二大爺略微有些沉默。
這種話他多少也是有點相信的。
畢竟他也經常喝醉,胡話也是沒少說。
但是更大的幾率說的是真話!
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打小沒受到什麼難為,如今工作也有了,房子也有了, 自己操心給他辦婚禮,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搬回來!」
二大爺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句,眼神陰冷的看著這個大兒子。
以前他的氣就不小,打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暢快過!以前也是有意識的憋著。
「啊?」
劉光奇一聲驚呼,搬回去!
他的眼神之中滿是不敢置信!
搬回去那不是小命不保!
現在這個時候,他哪里敢搬回去?
「啊什麼啊?」
二大爺一听火氣就上來,「你還真有那種想法?」
「你要是我兒子,那就給我搬回來!家里不少你倆住的那點地兒,不行跟鄰居們說說,怎麼也能蓋兩間房!」
劉光奇的臉色青紅變化,頭上還綁著一圈白色的繃帶,看到二大爺那凶煞無比地眼神,轉頭看看自己媳婦兒害怕地眼神,他只能小聲說道︰「爹,我都分新房了,那邊也都已經裝飾好了,沒必要回院子里面擠著!」
轉過頭看向二大媽。
她坐靠在病床上面,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眼神之中滿是失望, 目光在劉光奇的臉上審視著。
「媽,這次真是我的不對,害得您也跟著進了醫院,您別生我氣。不過我新房那邊都裝修好了,挨著工作的地方也近,要不然我每天得做公交車,這實在是不方便。」
二大媽當然不會同意,冷哼一聲直言,「你回來我給你買自行車!你要是不回來,你問你爸!」
劉光奇當然不敢看二大爺的雙眼,他只能是低著頭說道︰「好,我搬回來,等明天出院,我就搬回來!」
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是早就想好了辦法,拖字訣,躲著,他就不相信老爹這麼愛面子的人會去鬧。
二大爺當然能看出他的不情願,只不過在醫院里面,鬧出什麼動靜也不好看,嗤笑一聲,不再搭理這個逆子。
轉過身,二大爺的臉上露出溫柔。
「老伴,你真的感覺好了?要不咱們再讓醫生看看?」
「沒事,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醫生不是也說可以出院了?我實在不想聞醫院這里的味兒。」
二大爺點點頭。
專業人士的話,他還是非常信任的。
易傳宗和醫院里面的醫生說的一樣,他這心里就更放心了。
「走,咱們出院,光福給你媽拿著藥,光天和我扶著你媽。」
倆兄弟自然是大獻殷勤,大哥挨打他們倆心里是舒服,但是連大哥都挨打了,他們兩個也就更加老實了。
劉光天有點笨拙地將二大媽扶下床,四個人整理好東西就走了出去。
全程劉光奇和他媳婦兒抱在一塊默默看著。
站在門口,二大爺又低罵一句,「狗東西,明天你要是敢不回來,哼!」
病房內,付清紅低聲問道︰「咱們明天真的要回去嗎?」
雖然兩人還沒有到入洞房的時候,但是這證已經領了,該辦的事在商量好日子之後也都辦了,她已經是劉光奇的媳婦兒了,就算是心里後悔也晚了。
「回去!」
劉光奇咬牙切齒地低吼一聲。
「你也看到他是什麼樣的人了!」
「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回那個家!」
付清紅默默點點頭,自打去二大爺家見他打了一次人,她就試探性地和劉光奇討論過這個問題。
當時兩人正在熱戀期,劉光奇自然是滿口做出保證,當時他心理還沒有這麼堅定的不回這個家。
但是隨著想過幾次之後,這個想法也就無法遏制了,他也越加感覺不回那個家是對的,尤其是兩人同床之後,他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如今被二大爺打了,這事兒有些出乎意料,卻更加堅定了他離開的決心。
突然間,劉光奇心里感覺有些不對勁,「當時的事情我有點記不清了,我是怎麼說出那些話的?易傳宗這孫賊到底說了什麼?」
付清紅稍微想了一下,回道︰「他說你在單位里面工作難做,等幫你找好了關系之後就盡力幫你,你要是起來了對他也有好處,升官之後還能離得四合院近點,然後你就……」
劉光奇皺著眉頭,後面的事情不用說他也記得。
當時二大爺嚇得他不輕,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話也是說了兩遍。
其實一些片段他也記得,甚至大部分話都記得比較清晰,就是邏輯比較混亂,忘了哪一句在前,哪一句在後了。
如今听媳婦兒這麼一梳理,他也大致明白了兩人的交談內容。
一切看似好好地,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當回想到易傳宗那上挑的雙眉,劉光奇莫名感覺有點不對勁,似乎有點古怪。
隨後他搖搖頭,話是自己說的,易傳宗又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他肯定是想多了。
「我們倆約好年後什麼時候和那人見面了嗎?」
「你們說是年後!」
劉光奇點點頭,卻感覺頭頂一陣刺痛。
他不禁抬起手來。
「你別踫,醫生說不讓你踫。」
「這就是我親爹啊!」
……
「真是易傳宗那小子幫我看的?這中藥很苦的!我也沒感覺自己身體有哪里不舒服?」
不光是小孩子不願意吃藥,大人也不願意吃藥。
中藥。
但凡吃過的都知道,單單看著就透露著一種神秘和原始的氣息,煮出來是啥味,喝起來指定更難喝。
有的藥捏著鼻子喝進去,都有種升天的感覺。
就算是現在還沒有擺出來,二大媽也已經發怵了。谷
二大爺也算是個能耐人,七級工人工資八十四塊五,相當于一類地區行政十七級的工資,也就是相當于處級正職,縣級正、副職的官。
只要不貪,也就是這麼多錢,最多特供的東西多點,福利比較好。
他們家里的條件一直不錯,二大爺那麼疼二大媽,這身體比大多數人都好,很少吃藥。
二大爺弓著身子細聲勸慰,「這,這,人家大夫都說了,你這肝不好,傳宗那小子也是這麼看的,你這現在不吃藥,以後可能就生大病了。」
他的面色有點呆愣,與平時相比卻是異常溫和。
「這小子還是有幾分能耐的,雖然沒有直接開藥,但這病他看得還是很準的。一開始給你看病的那個大夫都沒有看出來,後面檢查了一番才確定,開了一副調理的藥。」
二大媽認真地點點頭,看看老伴,轉頭看看身側的光天和光福,她這心里面就舒服了很多。
「好,我喝。」
劉光天和劉光福自然一臉溫順,一個馬上上初中的小子,一個船頭的小力笨兒,以後還得靠著兩老呢。
四個人慢慢走著,二大媽琢磨了良久,說道︰「其實我看吶,這孩子還厲害著呢,你以後對傳宗客氣點,咱們指不定還得求人家點什麼。」
二大爺大手一擺,嘴里嚷著,「沒事,傳宗這小子懂事,平時對我尊重著呢,我們爺倆關系好得很,這不是他快要到高級鉗工了,還準備年後和我請教鍛造呢。」
二大媽點點頭,「這小子確實有本事,不過這年輕人啊,多少有點火氣,不是咱家的孩子,還是客套一點好。」
她也知道老伴的脾氣,就換了一個說法,「再說人家指不定還藏著什麼呢,你看今個兒要是不出這事兒,誰知道他還能給人看病?你別看人家以前是個傻子就輕視他。」
「他還跟人家領導認識,看那個混蛋東西的樣子,傳宗指定跟人家領導關系很好,這要是一般人他不至于上趕著往跟前套瓷。能跟人家領導關系好,這指定是有幾分手段能耐的。」
劉光天和劉光福低著頭默默對視了一眼,有幾分手段?
何止是有幾分手段?
找自己老爹喝了一回酒,兩人的生存難度直接提升一個檔次!
二大爺的手勁,但凡教育一次,兩人這腿一瘸就是三五天。
兩人一直想道歉來著,結果易傳宗不理他們,至于拿錢的事兒,劉光天掙的那點兒錢敢自己拿著?
無奈之下,兩人只能學聰明一些,不然真的活不出來。
一听領導,二大爺眼神就認真了幾分。
要是普通的人,工資技術不如他的人,他就喜歡管理一下。
但這人要真有本事,他也不好跟人家擺譜。
就像是一大爺,技術比他強些,工資比他多,他只會跟一大爺爭,卻不會拿什麼架子。
「嗯,你說的話確實有道理,我以後會好好親近的。」
二大媽微笑了一下,知道他這是听見去了,二大爺服軟的話可是很少說的,除非大學問,或者是權威。
「其實有件事,我沒跟你說,這小子厲害著呢。」
二大爺好奇地抻過頭來,「什麼事?」
二大媽略微回想了一下,隨後說起那天院子里面看到的事情。
「你說曉娥怎麼也得一百多斤,他這當男人的能給人扔天上去,飛起來就是七八米,我這看著心里都打哆嗦,但是偏偏兩人玩得很開心。」
婁曉娥不讓易傳宗進山的那會兒,講道理有些心疼,易傳宗解鎖了新玩法。
「你說他這力氣得多大?有這麼大的力氣,平時都是和和氣氣的,單單人家能控制住脾氣就是一種本事,要不然誰能挨他一下?那不是直接瞎了!他還能在工廠里面干那些精密的活計。這種人啊,你盡量別惹他。」
劉光天和劉光福兩人將頭放得更低了,听親媽這話頭,他們寧願讓老爹打,也不願意讓易傳宗打,要命!
二大爺可不樂意了。
和氣一點,行,但你要說服軟,那指定是不行的!
易傳宗又不是什麼領導。
二大爺當即就倔強地說道︰「那是他吃得多,他能吃那麼多東西,當然就有力氣。」
二大媽白了他一眼,反問道︰「你看傳宗這孩子和三大爺關系怎麼樣?」
「應該還好吧?兩人都是有說有笑的,也就是之前全院大會那次有點小毛病,傳宗沒什麼脾氣,這事兒肯定是一早就說過去了。」
二大爺不是很確定地推測了一下,主要還是一個三大爺,這老三根本沒法和一大爺叫板。
三大爺又喜歡裝文化人,指定不想讓兩人之間太難看。
「這你就說錯嘍。之前三大媽老是和我說三大爺半夜不睡覺,我之前還和你說過。」
「對,是有這事,三大爺這陣子是精神狀態不怎麼好。」
二大媽琢磨著開口。
「以前我怎麼問,三大媽都不說。也就是前兩天,三大媽才說這事兒都是因為易傳宗。我問她什麼事,她還是沒開口,我不怎麼相信就沒告訴你。今個兒這麼一看,弄不好還真跟這小子有關。」
「並且兩人結婚之前,易傳宗在前院還和三大爺吵了,訓得三大爺是啞口無言,吳大媽听了個熱鬧什麼也沒記住。反正是三大爺活該,給人家破壞親事。」
「不過閻老西那個毛病,佔小便宜行,心眼不比雞眼大,一點小事就氣半天。尤其是一個小輩罵了他,這臉上掛不住,他能忍得了?如今兩人和和氣氣的,指不定被人給拿捏住了。」
「傳宗這小子不是沒脾氣,他是有脾氣不亂發,也不跟人動手。三大爺真惹惱了他,當面罵一頓還不行,後面還變著法地收拾人,讓人還得憋著。」
二大爺听完就愣住了,不敢置信地說道︰「這小子有這個心計?」
‘他有!’
‘他有!’
‘被扭大腿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二大媽翻了一個白眼,「真要是沒腦子,一個村子里面出來的傻小子,憑什麼工廠里面四級鉗工,還能在外面學習看病?我看他就是平時懶得動腦子,一天天懶洋洋地邁著四方步,有點那麼個傻吃迷糊睡的感覺。」
二大爺默默點點頭,平時易傳宗見面就是好听的,他這心里面樂滋滋的也不想那麼多。
易傳宗越優秀,他就越滿足,兩人全就是恭敬和氣,根本沒感覺這小子有多厲害。
如今這一說起來,他這心里還真有點怪異的感覺。
和這人在一塊兒就特別順心,拿自己家里的倆孩子一比較,他就感覺心里有氣。
索性,經過一段時間的教育,這倆小子終于是長進了一些。
二大媽現在看易傳宗特別順眼,想起自家大兒子就一陣悲傷。
養了二十年,到頭一場空。
聊別人只是茶余飯後,轉頭還是得面對自家的事。
「你說咱倆這是做了什麼孽啊,怎麼就養出這麼一個孩子?」
二大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臨走之前雖然那麼說,但是老兩口心里都知道,發生了這種事情,這孩子指定是回不來了。
臨走之前的事,也只是二大爺丟下狠話,給自己留點臉面。
「你說人家傳宗,雖說是吃得多點,開始的時候讓一大爺廢了不少心,但是後面一大爺家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很多。」
「整體算起來,一大爺根本不虧。錢上不虧,這心里面更舒服。現在傳宗更是把工資都給一大媽,前些日子更是給一大爺買了兩瓶茅台,人家過得這是什麼日子?」
「一大媽和一大爺都胖了不少,你在看看咱們?哎……也不知道那個混賬東西還回不回來。」
二大爺怒地直咬牙,「不回來就不回來,就當喂了一條狗!」
二大媽微微沉默,話是這麼說,要是心里不羨慕,也不會那麼夸易傳宗,他們都是恨鐵不成鋼。
「光天、光福,你倆可別跟你們這個大哥學,他要是真干出這種沒良心的事情,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劉光天和劉光福頓時沉默了,多麼熟悉的話呀!
‘你們兩個兔崽子,就不能跟你們大哥學學?我打死你們算了!’
往日的話語還言猶在耳,今天卻變成一個完全相反的說法,他們也感覺大哥做的不對,但是眼神地余光看向二大爺,心中卻莫名地有些解恨。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肯定不會跟他學的!」
求生的還是有的,最近這哥倆機靈了很多。
挨一頓打,和疼好幾天還是能分得清的,求生欲促使他們進步。
二大爺瞥了兩人一眼,一看就是言不由衷,也就是這會兒他被那個逆子氣得沒脾氣,否則非得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二大媽卻是勉強相信了,不為別的,三個兒子,最相信的兒子那樣,要是連最後的這兩個兒子也那樣,就真有些活不下去了,她只能選擇相信。
「你說,傳宗認識他們單位領導,要不然這事兒咱們問問傳宗怎麼辦?」
二大爺沉默片刻,這才緩緩說道︰「看看再說吧。」
二大媽松了一口氣,看這樣是同意了,二大爺可不是一個服輸的性子,讓他找一個小輩問法子,是得下下決心的。
和大兒子鬧成這樣,又是這麼絕情的一個東西,她已經沒有什麼辦法了。
兩人同床共枕二十多年,二大爺的脾氣她也清楚,她要是不說,估計這兒子回不來。
她恨歸恨,但這心里怎麼能舍得?
今天說了這麼多,她就是急病亂投醫想給自家找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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