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
「師娘……」
「師娘……」
有氣無力地三聲呼喊,鞏州杰三人像是抽去了骨頭一樣,連聲音都軟綿綿的。
婁曉娥面帶微笑,易傳宗的三個徒弟對她很是尊敬,被人叫做師母的感覺也是怪怪的。
見三人這副模樣,她不由面容慈祥地關心道︰「你們三個這是怎麼了?快過年了怎麼不開心?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可以跟我說一說。」
過年嘛,年前日子過不下去借的錢, 這時候也應該還了,這種事情她很明白。
關系這麼親近,要是人家有難處,她也會借錢幫幫忙。
易傳宗瞥了三人一眼,輕喝一聲,「別管他們三個,這是開心的!」
婁曉娥轉頭翻了一個白眼,三人這副模樣哪里像是開心?
不過這會兒她也明白了,這三人如此模樣肯定是和自己男人有關。
劉元三人眼神很是幽怨,口中低呼一聲,「師傅再見~師娘再見……」三人轉身有些失魂落魄的離開。
婁曉娥伸手掐著易傳宗的腰,掐了好幾下才掐到肉,她略微氣惱地說道︰「你又怎麼著人家了?大過年的,今天就放假了,你給人家三人弄成這副表情。」
易傳宗伸手指著自己的腰,認真說道︰「松開!」
婁曉娥昂著頭瞪著他,眼神毫不退讓!
「很好!」
易傳宗點點頭,「眼神很不錯,希望你待會兒听完我的理由還能保持。」
「大過年的都圖個吉利,你看那仨人跟丟了魂兒似的,你讓人家怎麼過年?」
婁曉娥手上的勁稍微小了一點,言語卻沒有絲毫服軟。
易傳宗朝著仨人瞥了一眼,抬手朝著前面三個人指了一下。
「他們三個跟了我兩個月, 哪怕平時我一直教,但是需要學習的東西也太多,平時學習狀態也有起伏,進步雖快, 但這技術提升的並不是太大,你當誰都像我一樣?」
「就算前面有兩年的基礎,現在三人的水平也就是二級鉗工,機床的活我干得少,他們水平也就比較低。」
「他們年後肯定進行技術考核,我教他們的時間不多了,考核這種東西不好說,還要看發揮,十多項考核下來取最低等級定級。一級每月少說也是差著十塊錢,為了他們明年一整年都好過,為了以後學習順利,安排點學習作業怎麼了?」
婁曉娥的眼楮微微睜大,小手默默地收回來,「你給三人安排的學習啊?」
易傳宗面無表情地拍了拍後座,「上車!」
「哦。」
婁曉娥連忙閃身到後面,稍微一蹦就熟練地坐在了後座上面,模樣乖巧地摟住腰
易傳宗轉頭過來就開始偷笑,腳下一用力蹬著二八大杠前行。
昨天師父說過年清閑了,給他安排了一堆的學習任務。
這麼良好的傳統怎麼能不傳承下去?
他安排的任務可是關乎到三人以後的工資, 三人肯定會認真完成。到時候家人一看,那還不得欣慰地笑出聲?多麼和諧美滿的家庭?
至于他,那肯定是不會學習的,老老實實的刷技能速度快得飛起,干嘛要學習這學習那的。
他感覺還是研究一下三十六計和詭道,琢磨一下人際關系比較好。
這些玩意上學的時候也沒學,家里也沒人耍這些,但這些東西其實賊有用。
「好啊!」
「你在偷笑!」
婁曉娥側著身子觀察著他的臉色,這一看就惱了。
「我就知道你在耍我!」
「打死你!」
「別鬧,我抓不住把了……」
自行車歪歪扭扭地前行。
「你好好騎車!曉娥都要掉下來了!」
易傳宗和媳婦兒玩鬧的時候,旁邊就傳來一聲輕喝。
轉頭一看,原來是自家大爺,那沒事了!
「大爺,我們先回家了!」
婁曉娥朝著一大爺擺擺手,轉過頭來問道︰「咱們過年怎麼過?這幾天去哪里玩?」
易傳宗微微沉吟,「這個月沒怎麼休息,明天咱們先休息一天,過兩天跟我和大爺回村一趟,回來咱們要置辦一下年貨,後面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也行,你今天都沒怎麼休息。」
婁曉娥點點頭就同意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很快就回到了南鑼鼓巷的胡同。
身穿綠色小花襖的李大媽看著親密的兩人笑問道︰「傳宗,今天放假了?」
「李大媽好,李大爺昨天就放假了吧?」
「對!他廠里放假早了一天,往年也是這樣。」
簡單招呼了一聲,易傳宗騎著自行車來到四合院門口。
當走過方形的公廁的時候他稍微愣了一下,今天廁所地面上怎麼沒有水?許大茂今天沒有打掃廁所?
「看什麼呢?」
「哦,我想上個廁所,先把自行車放下再出來吧。」
婁曉娥眼楮一瞪,「你是不是又想偷偷跑出來遛彎?」
易傳宗微微一愣,隨後訕笑了一下,「被你發現了,我就去隔壁院看看下棋的。」
婁曉娥翻了一白眼,不滿道︰「你換個地方下棋不行?人家于大爺和馬大爺都和我告了好幾次狀了!你去看棋就喜歡說話,一讓你下你就溜!」
‘我又不是真想下棋。’
心里嘀咕了一聲,易傳宗不屑說道︰「就那兩個臭棋簍子,下一盤棋磨磨唧唧半個多小時,我搓個工件都比他們快,哪里等得了?再說,我想讓誰贏就讓誰贏!那多爽。」
花姐姐一個人住,平時他怎麼也得找個機會出來,能多陪一會兒就多陪一會兒,他當然得找個合適的理由開溜。
周邊的院子他都轉了一遍了,就是這兩位大爺脾氣不好,並且每天都下棋,風雨無阻,多好的人啊!
「好,你厲害,就會讓人來找我。」
婁曉娥有些碎碎念卻也沒有攔著他,不過剛要進門,轉頭一看,她詫異問道︰「你不是走著去嗎?還騎自行車干嘛?」
易傳宗隨口回了一句,「家里沒什麼酒了,放假這麼開心的日子,我去給大爺買兩瓶酒。」
婁曉娥點點頭就走進了門。
易傳宗不光是給大爺買,給婁父也買過不少次,再加上平時他也喝點,去買酒的次數不少。
現在兩人的工資雖然少點,他花錢也有些大手大腳的,但是婁曉娥也不怎麼在意。
工廠里面都傳言易傳宗再次考核最起碼六級鉗工,真要是一個月七八十塊錢,再加上她一個月二十七塊五,兩人生活完全足夠了。
左右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她還有不少錢,不夠還能去家里拿,反正這玩意多得花不完,吃點喝點的花著一點也不心疼。
「傳宗,你要出去啊?」
剛到門口,秦淮茹從外面走了出來,她這會兒可沒有那麼巧嘴了,臉色也有些消沉。
看到來人微微回神,她這才招呼了一聲。
易傳宗微笑了一下,口中輕喊,「嫂嫂。」言語了一聲他就推著自行車出門了。
秦淮茹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似是欲言又止。
易傳宗也發現了她的古怪,不過他也只是禮貌問候一下。
不知道李浩的時候他都想離秦淮茹遠一點,自從知道臨工院有李浩這人物之後,他就更加敬而遠之了。
聾老太太跟他嘀咕過,說是半夜許大茂家里有點動靜,還是許大茂在外面喝酒的時候,這事就很有意思。
再次來到廁所,易傳宗將自行車停下就進去小解。
「這孫賊果然沒有打掃,他還敢偷懶?」谷壬
「難道是找到找活了?下班之後再過來干?」
放了放水,易傳宗連忙從公廁里面走了出來,他的心中還是不認為許大茂敢違背院子里面的懲罰。
出了這種事情,也就是沒人想嚴辦他,但凡有一個死咬著不放稍微鬧大一點,這孫賊就吃不了兜著走。
這種情況下,許大茂根本不敢挑釁院子里面三個大爺的權威。
易傳宗感覺直接讓許大茂直接進去太便宜他了,人間那麼苦,不好好體驗就進去享福,那哪行?
易傳宗騎上二八大杠沿著南鑼鼓巷的胡同朝著西方行駛。
今天領取了兩條小黃魚,他怎麼也得換成錢才行,現在可沒法直接用金子結賬。
之前跟獨眼龍交易,也是為了震撼對方的內心,要不然怎麼肯賣給他大家伙?
後世大多數人不知道金子的概念,掂量一下也沒數,戒指項鏈多是鍍金。
現在可不一樣,大黃魚、小黃魚,一听就是巨款,比直接拿出一沓子十塊的鈔票還震撼。
好在現在處理這些東西的還不少,一些花鳥市場就有大型的珠寶店,因為是公私合營,這才耽擱不了買賣。
只不過這花鳥市場不像是東單菜市場和朝陽菜市場的後街。
那邊是偏生活向的地方,因為人多所以才有開設,面積都不大,多是平民,里面的東西一般都是普通,幾家珠寶店也較小。
如今易傳宗去的西南方向就是最大的一處花鳥市場,位置在崇文門外上四條街,就是皇宮後面的一片街道。
珠寶也就是古玩,古人玩的都是些文藝的東西,酒館里面听書評書的都是有錢人,有那個閑情逸致。
這地方從清初的一家名為青山居的黃酒館開始興起,如今發展出了四條街。
還有兩處大的花鳥市場在前門和王府井,一個皇宮前門,一個是現代化繁華街道,這倆地方稍微遠些,不如這邊方便。
易傳宗順著大街朝西北方向前進,在街頭就發現了一處聚昌源金店,轉過頭來,對面還有一家義盛齋。
兩家都是兩層高的小木樓,門臉稍微突出一塊,側面豎著掛牌‘收買珍珠寶石’
他略微琢磨了一下,隨後將自行車停在了聚昌源的門口。
這名字他听過,對面那個什麼齋的一听就古怪,直接聯想到的就是和尚和尼姑,信仰不符,pass,不能對不起祖師。
走進門,淡淡的清茶香氣略微有些提神,似乎還帶著一點花香,他這心里就有些舒暢了。
抬眼望去,大廳寬八米、長十來米,面積算是很大了,中間還擺放著四套顏色暗紅的八仙桌和老君椅。
房間內的裝飾比較簡單,木質的擺設家具有些黑亮看起來就非常光滑,肯定是經常打掃。
大廳兩側各有固定的木架,上面擺放著一些雕像、玉盤、瓷瓶、花雕之類的,前方則是長長的玻璃櫃,看起來比供銷社的櫃台要精致很多。
易傳宗朝著里面打量著。
最里面的櫃台後面,有一個下巴留著花白胡子的瘦老頭在算賬。
他低著頭,頭上帶著一頂藏青色的小圓帽,老花鏡都要從鼻子上面掉了下來,這種姿勢往下面看還是很舒服的。
就是這個瘦老頭的態度有些惡劣,頭都沒有抬起來,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面就又轉眼算起賬來,根本沒有招呼的意思,還有點像是翻白眼。
易傳宗眉梢一挑,供銷社也就罷了,這珠寶店怎麼還這幅態度的?公私合營,但是這私也是佔股份的,賺錢多了拿得也多!
這人不想著賺錢的嗎?還是……他看起來就比較窮?
「小陳,來客啦~」
清瘦的白胡子老頭捏著嗓子喊了一聲,聲音非常尖銳並且帶著顫音。
易傳宗听得臉皮子直顫,這一聲感覺兩股之間有些發涼,似是少點什麼東西一般。
「來啦!」
後面走廊傳來一聲不陰不陽的呼喊聲,易傳宗面色糾結,有些不想來這里賣東西了,他怕晚上發揮不好。
一名身穿黑色青年裝,年齡二十五六歲的伙計走了出來,他的身體比較清瘦,頭上留著三七分,發質黑亮看起來營養不錯,橢圓的臉上膚色紅潤。
他的肩膀上面還披著一條毛巾,應該是在打掃衛生。
‘真是打擾了。’
「客官,您這是要買點什麼,還是賣點什麼?您要是想當點什麼也是可以的!」
青年伙計一笑,臉上和開了花似的,表情非常的和善,就是聲音腔調有那麼一絲陰氣。
並且這人一邊說,還一邊朝著易傳宗身上打量著。
易傳宗眼皮子挑了一下,‘混蛋,不要這麼打量我!’
眼神不著痕跡地從對方身下掃過,易傳宗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們這邊應該是收金子吧?現在金價怎麼樣?」
青年伙計臉上的笑容發生細微的變化,似是有些公式化地說道︰「黃金的材質比較特殊,和銅之類的金屬有些相似,您要是想要進行售賣地話需要先進行提煉,如果最終符合我們店鋪的標準,我們願意以18元一克的價格進行收購。」
易傳宗的眼皮子跳動了一下。
好吧,他是真窮。
搭眼一看就是個一個大窮人。
這伙計的話雖然沒有明說,但言語之中滿是懷疑,賣銅!這是有多看不起他?
看見他身上工裝了沒有?
一個軋鋼廠里面的四級鉗工,就算是金子不認識,但是這銅還是認識的!
這伙計平平無奇的幾句話,怎麼就那麼氣人?
他就是撿到錢了!怎麼了?
也不是在大山溝子里面撿的,不需要進行提煉!
易傳宗心中有氣,口氣就有點低沉,「你這金價有點忒低了吧?」
這三年的饑荒對金價的沖擊是十分嚴重,也是一個窮字給鬧的。
公家想讓鄉親們吃上飯,就得進口大量的糧食、糖,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沒法,只能用黃金來進行買賣。
六零、六一、六二,接連三年使用黃金支付,存量從四百萬盎司下降到三百萬盎司,減少了25%,理所應當的黃金收購價格也得到了一定的升值。
青年伙計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不緊不慢地說道︰「不低了,我們幫您處理也是需要花費的,並且依照現在的提純技術,里面擁有部分的雜質,您平時打听的金價那是純金,所有相關的費用我們都會給予您開發票,您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我們的信用問題。」
易傳宗嘴角微微抽搐,這事不說還好,這麼一說,他心里有點打鼓。
系統給的小金魚會有雜質嗎?萬一拿出來是純金,那玩笑就開大了,這些可都是要統計上報的,上面掛了名,要是有人詢問來源,他能找什麼借口?
見到易傳宗這反應,青年伙計標志性的笑容淡了一下,聲音似是有些飄忽,嘗試性地問道︰「要不然我先給您簡單測量一下,說不定含金量很高,那到時候您可就賺了。」他的心中不以為意,又是一個做發財夢的人。
‘到時候我就怕了!’
易傳宗定定的站在原地,心中不斷地思忖,現在的測量手段應該比較簡陋,體積和重量推算密度沒有後世那麼測量得精確,肯定不可能算出是純金。
如此的話,測量一下也不是不行?
再說,這個伙計的笑容好討厭啊!
如今公式化的笑容都不再保持了。
淡淡的微笑眼神卻有些飄忽,有點看笑話的那麼點意思,怕是心里在譏諷他吧?
而遠處那個清瘦老頭更是啪啪啪地打著算盤,本來安靜的大廳里面聲音不斷回響,聲音比之前提高不少,這是在趕人啊!
「那就測一測吧!」
易傳宗說完,伸手朝著口袋里面模去,很快就伸出手來。
青年伙計的眼神之中有點失落,要是里面一個大布袋的話,說不定還能提煉出不少的黃金,單單手里拿著能有多少?他的眼神再次飄忽起來,都要下班了,不想干活!
「現在金價不錯,你測量一下純度,我看看能值多少錢。」
說著,易傳宗已經攤開了自己的手掌。
今年算是近些年的峰值,明年經濟好了自然會大量存儲黃金,不缺這玩意自然就便宜收購了,物價十年不怎麼動,現在能賣就全賣了才是最明智的結果,他也缺錢。
這也不是什麼國難財,公家從外面買也是一點點的買,這黃金的價格也是一點點的降,他賣了錢還能在本地消費,現在科技比較落後,拿糧食買外面的黃金又得讓外國人佔了便宜。
青年伙計的眼神有些飄忽,目光游離在北邊架子的陶瓷、玉器、銅樽上面,這些他每天都要擦一遍。
他們這些伙計的工資是按照收入來算的,這是從聚昌源開設就傳下來的規矩,公私合營的時候因為積極配合,生意又比較廣泛,公家只是限定了一下工資範圍。
售貨員都是吃香的,多點動力也能促進消費,公家並沒有干涉店鋪的管理,這種規矩也一直延續。
雖然這種提成的幅度不大,但是能多幾塊錢那也是極好的事情,多吃兩炖肉不香嗎?
听到易傳宗的話,青年伙計略微回神,眼神懨懨地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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