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是熟人,檢票吧!」
「不檢!」
「真有意思!我這拿著電影票來看電影,你憑什麼不給我檢票?」
「呵!這票有殘!簡不了!」
易傳宗搖頭輕笑著,瞥了一眼許大茂。
這孫賊歪著頭一臉高傲的模樣,不知道還以為有什麼能耐呢。
他的心中嗤笑不已,都淪落到檢票了只不過是個電影院的臨時工, 就這還想著咬人呢!拿著雞毛當令箭,也不怕被打斷了腿。
今天他們兩口子放假的第一天。
臨近過年,這將是他們結婚之後的一個里程碑,過年走動,兩家人完成禮節上面的相融,這是非常有紀念意義的一個事情。
兩人結婚還不到三個月,自然是如膠似漆。
易傳宗非常珍惜他們之間的情感, 甚至兩個媳婦兒那種純潔質樸的感情,讓他感覺有些慚愧, 不過這些在充足的幸福感面前根本算不上什麼。
當充滿幸福感的時候,地獄也變成了天堂。
物資雖然匱乏,甚至偶爾的幾次讓他難忘的美食,對比起後世的繁華也只是普通。
他們家即便有肉,在這個冬天也只是白菜為主,一些反季節的蔬菜根本沒有,海鮮也很少,就是點河魚河蝦。
饅頭也不是全白面的,帶著一般玉米面的饅頭略微粗糙,不過不要緊,跟家人在一塊吃飯,他能夠品嘗到其中的細膩和甜美。
如今財富不夠吃什麼大魚大肉,但是好歹也夠吃飽喝足,工廠里面的工作穩定,沒有什麼壓力,他自然想好好享受一下真正的生活。
帶著媳婦兒在這座城市好好轉轉, 不是為生活而奔波,只是單純的走過這里讓彼此的軌跡重合,共同走遍世界的各個角落。
睜開雙眼看世界,美麗的景色很多,這是一項萬分浩大的任務。
不過易傳宗不著急,他們有一生的時間來看看欣賞!
今天,易傳宗就帶著婁曉娥去了北海公園,位于四九城城內景山西側,在皇城的西北面,與中海、南海合稱三海。屬于古代皇家園林。
全園以北海為中心,面積約71公頃,水面佔583市畝,陸地佔480市畝。
那里原是遼、金、元建離宮,明、清闢為帝王御苑,是現存最古老、最完整、最具綜合性和代表性的皇家園林之一,1925年開放為公園,臨近過年里面的人還不少。
能帶著媳婦兒一塊在這里走過,看著歷史曾經殘留的痕跡,就好像兩人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旅行,兩人的感情繼續沉澱, 簡簡單單逛一圈, 全程都是溫馨的氛圍。
易傳宗很是享受,心前所未有的寧靜。
在這種美好的生活體驗中,許大茂之流,他完全不看在眼里。
甚至因為媳婦兒在跟前,他都懶得刺撓對方,他不會用自己的女人當武器來刺激別人,那對她的女人同樣是一種傷害。
樹欲靜而風不止。
易傳宗不想招惹許大茂,偏偏這個家伙主動跳出來。
都被工廠辭了,這人還如此囂張!
本來還想放緩一點的收拾這個家伙,他現在發現一些體驗還是盡快給安排上!
易傳宗不緊不慢地將兩張電影票提在身前,那姿勢就好像是拍證件照一樣。
看著許大茂那得意忘形的模樣,他朗聲說道︰「來,你給我讀一下這上面寫的什麼!」
此時,周圍的一些排隊等待和逛街的人也都看了過來。
作為吃瓜群眾,現在也只是看個熱鬧,等看個差不多的時候,再七嘴八舌的討論一下說說自己的看法。
要是有什麼大瓜,他們不只是能看熱鬧,還能站出來批評一下。
許大茂眼底閃過一絲譏諷。想用一張電影票壓他?姥姥!
他怎麼能讓這兩人輕松了?
這個女人離開後過得那麼開心,好像還變得更加漂亮了,小氣質還如此出眾,怎麼跟著他的時候就不好好打扮打扮?一天天的和黃臉婆一樣,還動不動就打人!
還有眼前這個家伙,前身就是個傻子,之前竟然那麼騙他!偏偏他還被唬住了!他不會承認自己的怯懦,只會把當時受到的侮辱記下來,找機會報仇!
電影院也是同行,他對這里熟得很。
之前他就想來這里,畢竟這里沒有工廠保衛科管理的那麼嚴格,在這里工作下鄉放電影油水更多,放映機也不用自己拿,這里來來往往的小姑娘也不少。
只不過工廠的放映員職位也不錯,兩者相差不是很大的情況下,他以前沒有下定決心花費如此多的錢。
如今他舍得了。
看似被工廠開除,其實對他的影響不是很大,事業算是上升階段。
現在還有機會整治一下兩人,許大茂心中特別地暢快。
他知道易傳宗指定不敢動手,他就喜歡破壞兩人開心愉悅的氛圍,看到無奈和郁悶的樣子,他會特別暢快。
「哎!就是不讀,你這電影票有殘,和正規的電影票不一樣,指不定是你從哪里弄過來的!」
許大茂陰陽怪氣地說著,抱胸撇頭的姿勢很是不屑。
易傳宗冷眼看著,他知道,這人的病又犯了。
別看現在兩人有仇,就算是兩人之前沒仇,這人也是見不得別人的好。
別人越慘,這種人就越是開心,別人家破人亡他都能笑出來,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他理解。
漢奸嘛,這會兒能跪下,家里老一輩也是跪著的,這是他們家的傳統習慣。一家子人都是老陰貨,常人家哪有那麼多壞心眼。
再往前那就是奴才,跪在地上等主人審判,自然是別人倒霉他就沒事了。跪著爭寵,他哪能見這別人的好?
「你不讀是吧?」
「不讀!你快點一邊待著去!別在這磨磨唧唧的!」
許大茂朝著前面一甩手,隨後就看向後面的人,「這人不走,這電影票沒法檢票,大家都等著!要是再晚點這電影開演了,那誰都別想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听到這話,周圍的人瞬間就不樂意了。
後面一個名長相略微發胖的青年跳了出來,嘴里嚷著,「對呀,你的票不行就一邊待著去,大家伙還要看電影呢!」
一名標準富態的圓臉盤子大媽對著兩人一陣打量,她扶著自己身前小男孩的肩膀開口譏諷道︰「這倆人看起來穿著打扮都是不錯,怎麼買張電影票都摳摳搜搜的?」
後面的一名中年男人認真觀察了一番,皺著眉頭說道︰「這倆人的票確實不一樣,我們都是白底黑字,他這是紅色的!」
體型微胖的小青年見一句話把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過來,頓時間更加囂張了,「哪涼快哪待著去,別在這浪費大家的時間。」
圓臉盤子的富態大媽則是模著身前兒子的後腦勺,姿態很是溺愛的說道︰「你倆別磨磨唧唧賴著不走!這麼大人了也不要點臉,我和兒子還要檢票呢!」
聲音很是刺耳。
易傳宗沒有轉頭去看,只是冷眼左右轉動了一下。
對許大茂,他還是比較熟悉的,這人煽風點火的本事倒是不小,拿著自己的專業糊弄一下不熟悉這一塊的人,還真跟著附和的。
這勢一起來,盲目從眾的人就更多了,他們甚至已經失去了判斷。
這紅色字體的電影票雖然少,卻也不算太稀罕,工廠里面發的電影票就是紅色的,機關單位派發的電影票也是紅色的,高知識份子……甚至紡織廠的電影票也是紅色的。
怪雖然是怪了點,但是不少人手中也是這票。只不過這些票都是正式單位作為福利分發的,正常看電影還沒事,有點什麼事情就容易招閑,畢竟是免費的。
「不行咱們就離開吧?反正又不是只有這里有電影放,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看看,要不然去王府井也不錯,我很喜歡那里。」
婁曉娥輕輕地拽著他的衣領,眾口鑠金,面對眾人的聲討,她有些怯怯的。
她們是出來開心娛樂的,不是過來找刺撓的,既然電影不好看,那麼他們玩別的就好了。
易傳宗轉臉微笑了一下,他的心中卻更冷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牆倒眾人推,婁家本來就怕這個,這些瞎幾把喊的人嚇到他媳婦兒了。
「不行?男人哪里有說不行?你當看戲就行了,一點小問題而已。」
易傳宗柔聲的安慰著,完事還做了一個鬼臉。
婁曉娥抿嘴一笑,隨後輕輕點點頭。自家男人想怎麼處理,她跟著就好了。
易傳宗再次微笑了一下,這般乖巧的模樣可是少見。
一般吵架他吵贏了,婁曉娥會有這種表情,後面他都得遭罪。婁曉娥辦錯了事情,短暫心虛的時候會是這模樣,後面還是他遭罪。
這兩種是他想見的,但也有不想見的!谷園
婁曉娥放鴿子的那天晚上也是這表情!
轉過頭,易傳宗的臉色變得凶煞起來。
他們兩口子遵紀守法地看電影,憑什麼不讓他們看?後面這些人要是好好說那還行,他也不想影響大家看電影。
只是和許大茂之間有點仇怨,把人家摻和進來干嘛?
易傳宗是從後世過來的。
那時候大家都忙,在為生活奔波勞累,盡量別影響人家時間。
哪怕現在的人生活節奏緩慢,喜歡等待、習慣等待,他也保持著之前的一些習慣,感覺沒事別影響人家。
但是,凡是總有個先來後到,他們兩口子按照規矩排的隊,本來就輪到他們了。
這些人也都看見了許大茂這態度,分明沒有給咱們檢票。
不出言幫忙也就算了,但是也別跟著在這捅咕啊!這些人自己心虛許大茂檢票員的權威,他可不怕。
在這里瞎起哄還想讓他們兩口子讓位置?
別人做得了初一,他就做得了十五。
想讓位置,姥姥!
不過當易傳宗看到民眾們表情的時候,他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只有少數幾個挑刺的,瞎嚷嚷的,大部分都面容和善地等待著,哪怕是看熱鬧,最起碼沒有出言催促和諷刺。
「你們幾個閉嘴!」
一聲大喝,彷如暴雨之中的雷霆,頓時只能听到雷電的轟鳴。
正在煽風點火的幾個人瞬間陷入安靜,看著那面色嚴肅的魁梧壯漢,他們的心里也在打鼓。
這般大高個,平日里就見不到幾個,如此強壯的更是沒有,一頭寸發看起來很是勇猛,那略黑的皮膚一看就充滿著力量,凶煞的眼神定然是個硬茬子。
這時候的人交流方式比較直接,誰也不慣著誰,不說三天兩頭動手打個架,但是三天兩頭肯定是能听到打架的事兒,也算是娛樂了。
大部分人的動手經驗都比較豐富,打之前多少也得估模一下勝算,這種壯漢體型能包他們兩個,一看就是打不贏的類型。
就是看熱鬧瞎起哄,最多心中有點小不滿,但要是跟這種壯漢叫板,指定是不敢的。
本來沒他們什麼事,打架把他們幾個勺上,那可就太冤了。
見場面安靜下來,易傳宗緩緩說道︰「大家也都看到了,他根本沒有給我檢票!我拿著正規的票過來,結果看不了電影!這次輪到我,下次就輪到大家了!」
事不到自己身上,外人根本不會瞎操心,自然是說什麼的都有。
易傳宗明白這個道理,先把之前的勢給破了,真要是硬著頭皮跟所有人對著干,有理也得弱三分,甚至變成負三分,沒辦法,形勢比人強,群眾的意見最大。
果然,這話听到耳朵里面,身前眾人的臉色變得緊張起來,看著許大茂眼神之中多了幾分莫名的情緒。
許大茂察言觀色的水平很高,哪里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
他臉上的得意瞬間就僵住了,面色有些焦急,急中生智地說道︰「易傳宗,你別在這瞎說,我之前給大家檢票的時候都是好好的!分明是你自己的票有問題!」
易傳宗冷笑一聲,根本不予以理會,對著前面繼續說著。
「大家都看見了,這個檢票員認識我,並且他還跟我有仇,現在這麼做就是濫用職權,以權謀私!事鬧越大,這責任就越大,誰跟著他瞎起哄那就是幫凶!別怪我沒有提醒大家,看熱鬧不要緊,別把自己牽扯進去,大過年的,你們也動腦子掂量一下!」
一听這話,後面的人頓時就緊張起來,好好的來看個電影,誰想來惹事兒生非的?
許大茂見他這模樣,心里有些發涼,這手法他明白啊!
這是把一點小事夸大其詞的說出來。在村子里面恐嚇一些土鱉的時候賊好用,威風凜凜地走一圈,全都是懵懂無知的眼神,自然而然地露出懼怕、臣服之意。
但是易傳宗這神態顯然不只是說一說那麼簡單,這孫賊是想小題大做,閑事情不夠大,想鬧一場!
犯渾了吧?大過年的在這前門大柵欄鬧市?
真鬧起來誰都討不到好。
最主要的是,現在他可經不住這些事情,本來就是利用關系和錢才弄的職位,要是把事情鬧大了,讓上面的領導看見,但凡有一點不好的影響,他的職位怕就黃了!
本來過年的時候他表現一下,堅守崗位,順便客串一下放映員,有了一點小功績再加上放映技術熟練,到了明年他就轉正了!
這個大塊頭瘋了吧?明明在院子里面看起來很好欺負,也經常寧息人事,和一大爺一樣表現得很和善,這會兒腦子里面哪根筋不對?
「你別瞎說!你這票本來就是有點殘!你看那邊上都缺口了!誰知道是不是粘起來的?」
「不過你這麼個鬧法不好,為了不耽擱大家的時間,我就幫你再重新檢查一遍!」
說著許大茂就要伸手去抓,他稍微有點後悔,還是略微急躁了一些,應該等他站穩了腳跟再收拾這個家伙。
只不過又是見到了前妻,這個家伙之前還恐嚇他,後面還讓他在廁所趴尿槽里面,新仇舊恨加起來,剛才他實在沒忍住。
易傳宗面帶譏諷地看著許大茂那慌亂的表情,這會兒這孫賊知道怕了?
晚了!
現在,他找了老婆,廠子里面的工作也穩定了,和鄰居們也是和和善善的,算是完全融入到這工廠、大院、四九城里面了。
現在他在這里站穩了腳跟,並且人脈也得到了一定的擴充,已經不怕別人說叨什麼了。
一個新人發脾氣可能會得罪人、會被排斥,但集體之中的一員發脾氣就會被理解,因為大家對這人已經足夠了解和充足的交流,也默認其為他們的一員,他們更關心的是有什麼熱鬧看。
之前易傳宗的和善只是為了更好的融入,但是這人不能沒有脾氣,沒有脾氣的人就沒有堅持,想要讓別人更加重視、尊重,就要有一點脾氣,並且在適當的時候發出來。
畢竟,誰會在乎舌忝狗?我不理不睬他還不是舌忝上來,我打他一棍子,他不反嘴不說,還是繼續舌忝上來。
看著許大茂笨拙地撲上前來想要搶票,易傳宗的嘴角帶著一絲玩味,右手的票傳到左手,隨後左臂一甩直接躲開。
許大茂還想搶,朝著前面晃身撲過去,結果兩張電影票嘩嘩響著被抬了起來,他也跟著跳了兩下。
就許大茂這種笨拙的動作,易傳宗隨手一晃就躲開了。
他抬著胳膊捏著兩張電影票,上下哆嗦地擺動了一下,戲謔地說著,「茂茂茂茂茂……快來搶啊!」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大街上面突然爆發出雷霆般的哄笑聲,四九城的人逗貓、遛狗、養鳥、玩蟲子(蛐蛐)
如今易傳宗這個動作可算是十分形象,大家看了個真切。
就許大茂那大長臉短毛的模樣,彎著腰撲過來,後面還跳了兩下,可不就是一條狗嗎?
婁曉娥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多大人了,就知道玩。
自家這男人就是長不大的孩子,喂起別人家的狗,那是一點都不心疼。
有好幾次那兩只中華田園犬都找到家里來了。
不過也沒白喂,兩個可愛的小家伙看起來還挺听話的,她也能隨便模一模,一點都不反抗的,是兩個乖巧的小家伙。
就是面對那狗主人,因為童年、年少的陰影,她多少有點心虛。
許大茂見眾人這般也知道自己被耍了,他面色凶狠了一秒,隨後緩緩收起來,沉著臉說道︰「夠了!易傳宗!你今個兒要是還想看電影,就把票給我,干淨麻溜地進去!」
易傳宗譏笑著搖搖頭,他不想鬧的時候,這人非得玩。
這會兒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鬧出這種事情,還把他媳婦兒都嚇到了,哪還有這麼輕松了結?
「許大茂,你不覺得這事兒有點晚了嗎?」
易傳宗轉過頭來,鏗鏘有力地說著,「今個兒我非要討個說法!要是看電影不了,那我就給大家退票,左右500張電影票錢,我給大家伙退了,然後請大家伙看場別的戲!必須將這種以權謀私的人辦了!」
許大茂一听這話就急了,心里也是哇涼哇涼的,這家伙來真的!
剛想說兩句軟話,都是一個院子里面的,在外面多少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結果一定神的功夫,許大茂就看到了遠處走過來的一名中年男人,他的臉色驟然巨變,內心變得萬分焦躁。
這會兒也不是什麼要臉的時候了,他卑躬屈膝地低聲喊著,「宗爺!我叫您爺了!咱們甭鬧了,快把票給我!我領導過來了!都是一個院,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真鬧起來,誰臉上也不好看!」
易傳宗微微一怔,真有領導過來了?那這事兒巧了,他正想著怎麼多少弄點動靜將人給喊過來,也別把事情鬧得太大。
沒曾想,這邊剛打瞌睡,這枕頭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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