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清晨。
灰白的街道兩側是三角形的白色雪堆,上面殘留著一個個坑坑窪窪的圓形小洞,還有不少手掌的印記。
而在一些院子門口也是堆著一個個模樣古怪的雪人。
天氣很冷,零下十多度,這些雪人都保存的很完整。
而在灰白的胡同口,一高一矮的兩個人拉拉扯扯的走了出來。
高個的男人素面朝天,身形很是魁梧,矮個子的女人穿得像企鵝,脖子里面圍著大紅色圍巾,小臉還紅撲撲的。
「呦,傳宗,你們兩口子才出來啊?我家老頭子都帶著孩子轉了一圈回來了。」
路過的一名體型勻稱的大媽出聲招呼著。
易傳宗臉色如常的回道︰「沈大媽過年好啊,昨天喝得有點多,晚一點也不要緊。」
婁曉娥則是臉色訕訕地招呼著,「沈大媽,過年好。」
「過年好!」
「我們先去大爺那邊走一趟了,您忙著。」
「好,快點去吧。」
三人分開後,婁曉娥很是不滿地用肩膀撞人,「都怪你,要不是你,咱們也早就出來了,現在好了,讓人家看咱們笑話。」
易傳宗毫不在意地說道︰「咱們那是辦正事,打響今年第一炮,萬一要是中了呢?」
婁曉娥很是不滿地嗔道︰「你嘴上可把把門吧!得虧咱們家住一個獨院,不然非讓鄰居們看咱們笑話。」
易傳宗督促了一句,「著急咱們就趕緊過去。」
其實他說話都是比較注意的,兩口子的私密話自然是兩人听,說之前他就打量好了。
一進院,三大爺正好笑呵呵地將人送出門,他眼楮一轉看到兩人,口中直接說道︰「傳宗,就你倆還沒過來了,大過年的怎麼那麼晚?」
易傳宗咧嘴一笑︰「三大爺,過年好啊,我們這一輩的我年齡大,大人物總是最後出場的嘛,一會兒再來跟您拜年。」
三大爺笑著點點頭,「明年早點,你得給院子里面的弟弟妹妹做個榜樣。」
「得 ,明年我就有數了。」
「行,你先去一大爺家吧,我這邊沏茶等你。」
兩個人繼續往里走,路上又見到鄰居言語了兩聲,剛來到中院,西廂房那邊就跑過來兩個小孩。
「傳宗叔,傳宗叔,過年好。」
棒梗一邊喊著一邊帶著妹妹跑過來,來到兩人面前之後噗通一下就帶著妹妹跪下了,口中喊著,「傳宗叔,曉娥嬸,祝您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倆孩子異口同聲的喊完, 地磕了仨頭,這動作很是熟練,要麼就是提前預演過,要不就是給人磕了不少頭了。
賈張氏的年齡算是最大,她家賈東旭算是小輩里面最大的。
後面傻柱的年齡都二十五了,他爹是挺厲害的,不然也不能住正房。
一大爺家要是正常結婚一兩年有孩子,那孩子就得和劉光奇差不多大,三大爺家的閻解放也是年齡不算小了,也到了能結婚的時候了,就是速度沒有易傳宗快。
易傳宗心里一樂,這院子里面能給他磕頭的如今就這倆孩子,槐花還太小,也就是翻個身。
「媳婦兒,給孩子們壓歲錢,那個小的也算上,等以後能磕頭了補回來,一年也不能拉下。」
婁曉娥也是歡喜的掏給倆孩子紅包,以前過年都不在這邊可沒有人給她磕頭,她也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次,昨天晚上兩人就說過這事兒,一早就給準備好了,直接就拿出三個紅紙小包。
「棒梗平時就听話,小當也乖巧,給這是給你們的紅包。」
棒梗和小當連忙接過來,「謝謝傳宗叔,謝謝曉娥嬸。」
易傳宗點點頭,很是滿意地說道︰「地上那麼涼,快起來吧。等明年廠子里面分了房子,你們上門拜年。」
棒梗听話地點點頭,小當昂著小臉說道︰「傳宗叔,我們去過了,沒有開門,只有小狗的聲音。」
婁曉娥臉色略微尷尬,開口哄著,「行了,你們快回屋吧,我和你傳宗叔轉一轉。」
易傳宗先是給一大爺拜了個年,他這麼大本來不用磕頭了,不過新婚第一年又是帶著媳婦兒上門就磕了一個。
兩人來到後院,這聾老太太指定是得磕的。
本來只是想著順道給二大爺拜個年接著走。
畢竟怎麼說也是院子里面的二大爺,男爺們里面年齡算是排老二,拜年指定是得先走一下這邊的。
沒想到進門之前好好的,做了兩分鐘要離開的時候,二大爺那邊開口了,「傳宗啊,你這後天應該沒什麼事兒吧?」
易傳宗心中略感古怪,二大爺今天尤為和善,本以為是過年的原因,沒想到是有所求?
稍微一思索,他也就明白了,劉光奇沒回來過年!
要是沒有結婚時候的那事兒,說不定這兩年過年還會過來,等有了孩子就不過來了。
如今一家人都鬧僵了,劉光奇自然不會回來過年。
「二大爺,我後天確實有時間,您這邊有什麼事兒嗎?」
二大爺臉色依舊和煦,就是這眉宇之間有這一絲愁容,「傳宗,我也不怕你笑話,那個小畜生竟然真敢不回來,今個兒這大年初一的不方便,我想和你後天晚上談一談他的事兒。」
易傳宗自然不會拒絕,劉光奇說不定還會來找他聯系宗烈呢,老家兒過年都過不舒服,他那邊還想著升官,做什麼美夢呢?
「行,二大爺您既然說了,那我後天指定過來。」
二大爺面上一喜,補充道︰「後面就不用準備飯了,直接到這邊來吃就行了,到時候咱們爺倆好好喝點。」
易傳宗微微一怔,「呦,您這讓我怎麼敢當!」
二大爺大手一揮,「沒事,不就是一頓飯嗎,你請我一頓,我請你一頓,你雖然吃得多點,但是常過來找我喝兩杯就是了。」
易傳宗笑著答應了,「那行,我先和曉娥去轉轉,後天再到您這邊來。」
「行,去轉轉吧,鄰居們也都等著你呢。」
「哈哈,稍微晚了點,明年盡量趕早。」
兩口子在院子周圍逛了逛,下午兩人就去逛廟會了,看看舞龍舞獅子的,然後逛逛公園。
在一陣過年的鑼鼓聲中,到了大年初二。
這一天,毫無疑問的走丈人家。
婁父和婁母喜笑顏開地招待著兩人,一整天的時間婁家的氛圍都很是融洽。
就是臨到走的時候,婁父的表情有些不太對。
「爸,您這是怎麼了?」
易傳宗站在門口有些疑惑,轉頭看看媳婦兒,婁曉娥低著頭有些心虛地手里拿著一個小包裹,看起來不大,也就是兩本字典的大小。
並且婁曉娥的姿態很是輕松,里面也不像是裝著小黃魚大黃魚之類的,怎麼就感覺老丈人那麼心疼呢?
大過年的,就不能局器點?太掉面兒了吧?
婁父強笑著擺擺手,「沒事,下次咱們爺倆還是別喝茶了,喝點酒挺好的,尤其是你年前送我的那酒,我喝過一次,喝起來是真舒服。」
易傳宗听著話就笑了,野山參搭配其他中草藥泡的酒,指定是藥效強勁的。
「爸,那是給您準備的,我現在一般用不到那玩意。」
十分鐘和十一二分鐘的區別而已,反正最爽的是最後那一哆嗦,不至于糟蹋野山參這種好東西,留著給老婆養胎多好?
他平時喝點枸杞、普通參隨便補補就夠了,反正他還年輕。
婁父沉重的點點頭,婁母也是一臉嗔怪地看向婁曉娥。
易傳宗見兩人這反應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是再次招呼了一聲帶著媳婦兒離開了。
兩人走後,婁父腳下一軟身子忍不住踉蹌了一下,婁母連忙伸手扶住,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讓你顯擺,這回好了,被女兒看上了吧!這回少了一半,你也不用再整日里饞得慌了。」
婁父穩了穩身子,一臉心痛地伸手比劃到腰間,「那都是我收藏的珍品啊!有兩盒是小娥這麼大的時候我就留著,我每年怕損壞只是小心地喝一壺,她倒好,一次都給我搶走了!」
婁母憋著笑︰「行啦,不就是點茶葉嗎?給女婿喝你還疼的慌?」
婁父猛地直起身子,一臉控告地說道︰「就是因為那個臭小子喝我才心疼,他能喝出個屁來!還想用大碗缸泡茶!我一想,我這心都在滴血!」
婁母忍俊不禁地笑著,「那會兒在屋子里面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他不懂茶?」
「你這女婿附和著你哄你開心,捧著你差點讓你飄起來,最後似是喝出好喝來了,還被女兒給看見了,這你怪得了誰?」
婁父一臉懊惱,隨後眼前一亮,轉身朝著房子里面跑去,「不行!我要換地方!我絕對不允許這小子再糟蹋我的茶,都是你教的好女兒!」
婁母翻了一個白眼,但凡有點錯誤就是她教的。
如此她三兩步跟了上去,隨後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別藏了,女兒從小在家里玩,哪里有個坑坑洞洞的,她比你還清楚。」
婁父原地站定一臉地愁容,那模樣似是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孩子。
婁母看得好笑,只得出聲安慰道︰「好了,下次我不讓她隨便拿了,我讓她挑著那些年數短的拿,不再動你那些寶貝了。」
婁父還是有些難過,指著地面心痛地說道︰「你今天就應該攔著她!」
婁母一扭頭,「你女婿在這兒看著,你讓我怎麼攔,人家給你帶了那麼好的東西,拿點茶葉怎麼了?」
「怎麼了?」
「哎……」
……
回到家里,易傳宗眼神有點迷糊地看著桌子上面的瓶瓶罐罐的,里面還有不少是紙盒,外面的紙張都破舊了,露出里面的銀白,鍍銀的紙張?那黃色的是鍍金嗎?
那些瓶子罐子看著也不像是簡單的東西,他雖然有些欣賞不來,但是這些瓶罐看起來,要比昨天參加廟會在聚昌源看得那些古董要有感覺,想來應該是價值不菲。
昨天聚昌源的老家雀又要坑他,一個茶壺要賣他五百,這次他沒有出聲,因為他媳婦兒懂這個。
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古董和黃金老丈人收藏了很多,耳語目染之下,這媳婦兒不愧大小姐之名。
婁曉娥幫他砍價,成功砍到二十之後,他們兩口子沒買。
不買的原因︰這東西太掉價,婁曉娥的原話是,從家里旮旯子隨便找一個都比這個有牌面。
當時把那老家雀給氣得差點升了天。
「媳婦兒,這里面都是茶葉?這好像是咱爸的寶貝吧?」
易傳宗有些不敢肯定,這甲級雲南普洱,西湖龍井,碧螺春,還有什麼岩茶之類的,他曾听老丈人說了一遍。
婁父越是自豪,那麼這些就越是貴重,和拿調料似的一次拿一堆回來,以後不好進門,他似乎有點理解當時婁父的表情了。
婁曉娥偷笑著說道︰「沒錯,我看你跟爸喝茶的時候不懂這些,我準備帶回來和你喝一喝,順便給你講一講,這樣你以後跟人和茶的時候就不那麼拘束了。」
易傳宗眼前一亮,好媳婦兒啊,這是想著幫助他提高品位和格調?似乎有那麼點意思了,要是這麼教他,他還是願意上進點的。
「雖然我感覺喝茶就是自己喝個開心,不過和你一塊喝茶的感覺指定不錯,咱們一起體驗茶中人生?」
婁曉娥抿嘴笑著,隨後張開大口嗔道︰「你就會哄我開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煩我跟你嘮叨了,你這人根本不想學習,現在指不定又在想什麼壞事情,還人生。」
她想到易傳宗的歪理,她不由啐了一口。
人生,就是‘生人’,都是活一輩子,甭管想什麼做什麼都是扯蛋,自己開心就好了。幾十萬年後還有人類,那就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勞。
易傳宗的眼神變得更加明亮了,「媳婦兒,我發現你越來越懂我了,人生的道路上面有些許波折,我們要一起度過。」
「啊!你松開我!我現在不想睡覺。」
「不,你想!」
……
大年初三,易傳宗已經沒有什麼親戚可以走了,他爹這邊就大爺自己,他娘那邊二十年沒聯系了。
二十年的時間,一大爺都不知道易傳宗他娘那邊的親戚怎麼樣。
無聊之余,易傳宗只能坐在門口放炮,看狗的同時還能順帶著看看孩子。
棒梗是一個很好的情報員,他現在已經知道秦淮茹昨天帶著棒梗和小當匆匆回了娘家一趟,年後還不用去臨工院上班了。
這是一個好消息,零下十度在外面坐一天,連他都有點難受,更別說還得伸手在涼水里面干活。
怎麼都是他女人了,去受那種罪顯得他多沒用,左右不過是幾十塊錢的活,把那雙小手弄得和小蛤蟆似的,看著也心疼。
還有就是賈張氏的家庭地位降低了不少。
小棒梗多少對姥姥有點意見不合,小當也對賈張氏有點生分。
他感覺這種現象不奇怪,孩子也是會看事兒的,(劉光天和劉光福兄弟倆悟性太低。)賈張氏那看賠錢貨的眼神一看就是不喜歡。
「汪汪!」
「汪汪!」
接連兩聲狗叫的聲音,蛋黃和白陽蹦蹦跳跳地圍著他轉,還不時朝著獨院的方向扭頭叫喚。
易傳宗見此眼前一亮,這是他媳婦兒回來了?
離開一個星期,當初說是初三初四下午回來,今天回來時間正好。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來,邁著四方步朝著獨院的方向走。
「棒梗,小當,你們在這玩吧,我去遛狗了。不在這玩兒也行,今個兒沒工錢,炮仗送你們了。」
「傳宗叔,多了,還有六盒呢!」棒梗開口喊了一聲,一盒炮仗一毛錢,六盒炮仗六毛,他們那天四毛,今天還多了兩毛。
易傳宗朝著身後擺擺手,「新鮮勁兒過去了,剩下的送你們玩了。」
這會兒媳婦兒回來了,一個星期不見甚是想念,哪里還會管什麼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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