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閑的日子多少有點消磨意志。
兩個媳婦兒,一個小情人,這就讓人不是很想上班。
易傳宗伸了一個懶腰,全身的骨頭 作響。
身體提不起勁來,確實是得稍微活動一下了。
「易師傅,過年好。」
「李師傅啊,您也過年好。」
「您這來得可真早。」
「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早就想上工了。」
「不愧是易師傅,就是勤奮啊,我這邊親戚還沒有走完呢。」
「窮不走親,咱們大老爺們開工早有錢賺,老婆孩子的去走走就行了。」
「哈哈,是這個理兒。」
招呼了一聲,易傳宗繼續懶洋洋地朝著前面走, 一路上見到認識的就簡單拜個年。
一路來到車間, 工廠的工人們都一副放假結束不想上班的模樣。
沒多久,劉元三人也是陸續來上班了。
他的徒弟也沒有什麼變化,和當初放假時的模樣差不多。也就過年來給他拜年的時候精神點。
「師傅,您來的好早啊。」
鞏州杰有些有氣無力地出聲,這人兩眼上面還帶著兩個黑眼圈。
「師傅,早。」
「師傅,早。」
劉元和石杭也是有些精神不振。
易傳宗微笑著點點頭,見到三人這副模樣,他也就放心了,畢竟這一副熬夜做寒假作業的模樣,這事兒他門清啊!
這次來這麼早,也是怕他們抄作業,目前看來三人對自己還是很負責的,不存在什麼抄襲現象。
「你們也早,趁著車間主任還沒來,別閑著了,把我給你們布置的作業拿出來吧。」
鞏州杰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們都二十多歲了, 竟然還得做作業,想想就頭皮發麻,也就是自己的師傅能夠干出這種事兒來。
三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衣領拉開,然後從里面拿出一沓子白紙,這些白紙的最上面還用鐵絲穿了一下,之前是掛在里面的布袋邊上。
將三本厚厚的作業本呈上來,石杭的眼神多少有點恍惚,當初帶著走的是一張紙,如今帶回來的是三十張,這里面每一張都是他們的心血。
本來以為五六個小時就能做完一天的作業,真完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已經不似以前做作業時候那麼得心應手了。
基本上都是天亮了,吃過早飯開始做,一直做到下午三四點鐘才能做完。
尤其是一些操作忘了地方,更是卡著很久動不了筆。
一月十四號開始放假,今天二月一號,總共十七天的假期,這里面十五天是有作業的, 也就是說只有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這兩天能松口氣。
年前的事情他們還能不饞和, 但是年後走親戚,這事兒他們指定得去。
就算是前面有準備多完成了一些題目,到了最後這兩天也是眼見著的要完不成,只能是挑燈夜戰。
緊趕慢趕,終于是在這最後一天晚上完成了。
看著眼前整整齊齊的三份作業,易傳宗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天賦不夠,努力來湊。
雖然最後不一定能成多大的事兒,但是好歹也能進步一些。
工資多一些,這日子就寬松,做作業能保證漲工資,這三人就偷著笑吧,怎麼可能不好好完成。
「不錯,看你們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們肯定認真完成了,這樣,我先看州杰的。」
易傳宗伸手將一沓子白紙拿在手里,隨手在胸口的位置一掏,心念一動,直接就將一支筆從隨身空間里面拿了出來。
鞏州杰三人見此眼前微微一亮,這嫻熟的動作,一看就是經常拿筆演算或者是記錄,師傅這般勤奮的人,能夠擁有這種技術一點都不稀奇。
他們這心里熱忱了不少,對于技術要虔誠!
易傳宗那邊完全沒想這麼多,做作業慢,查作業還是很快的。
他的靠著操作台,手中的鉛筆飛速的揮舞,時而驟然停止在紙上寫寫畫畫做批注,時而旋轉成風,整只鉛筆都在他的鼻尖跳動,就像是飛舞的精靈。
這般動作看得三人眼皮子一陣跳動,師傅就是師傅,這般輕盈靈巧的手指才能制造出更加精密的工件。
要不是見他掄過鐵錘,誰能想到這靈巧的手力量那麼大?
很快,易傳宗就將作業翻完了,自己布置的作業,步驟、過程、解題自然非常的熟悉,審閱起來比幫陌生的一年級小朋友算加減法還要簡單,省的算了。
「嗯,州杰完成的還算不錯,五處不算是錯誤的錯誤,我給你標出出來了,你好好看一下。最後,你這字太丑了些,比起我這沒念過書的人都要差很多,寫字的時候手要穩一點,這對你來說不難。」
鞏州杰長大了嘴巴,他被易傳宗的無恥打敗了。
他們三個臨放假的時候還在嘀咕,師傅寫的字那麼丑,要不是仔細一點都不好認出來。
如今這人是怎麼有臉說自己寫的好看的?
鞏州杰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地將前面的作業拿過來。
跟師傅較真,那是閑自己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三人還等著技術測試呢。
心中不忿地看向批注,鞏州杰的雙眼猛地瞪得滾圓,不禁開口呼道︰「這……開玩笑的吧?」
石杭心中奇怪,轉頭看過去,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那有別于潦草鋼筆字的鉛筆字。
暗黃色的紙張上面,一條條黑炭的痕跡平行且清晰,給人一種工整干淨的感覺,炭條粗細之間的變幻有肉有骨很是生動,整體看上去遒勁有力很是剛正,細看到每一筆又感覺柔順平滑,入木三分,堪稱剛柔並濟。
這是師傅寫的字?
開什麼玩笑?
石杭愣愣地看著自己作業的第一張,蛆爬鼠竄難以辨認,張牙舞爪毫無美感。
這才是他師傅寫的字!
如今那一個個形態優雅,仿若臨摹、印刷的字怎麼可能是師傅的?
易傳宗不動聲色地幫三人飛快的看完作業,眼見著三人沉默的模樣,他差不多也知道怎麼回事了。
「你們三個這是怎麼了?怎麼這副表情?」
「師傅,你之前其實是故意寫成這副模樣的對不對?您只是想要考驗一下我們,看我們是不是夠誠心?」鞏州杰有些懷疑人生地說道,對于自己的猜測他十分篤定。
他認為易傳宗就是故意考驗他們,看看他們會不會尊重師傅,哪怕是用丑到極致的字布置地作業,他們也會好好的完成作業。
易傳宗輕瞥了一眼劉元和石杭,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這心里也是如此認為的,畢竟他平時就喜歡變著法的收拾他們幾個。
不過這次他真沒有。
本來在自己徒弟面前寫字丑了就丑了,反正寫字丑這些家伙也得好好完成,絲毫不會影響他的威嚴。
最起碼他感覺自己本來就不完美,他寫的字就是這副模樣。
不過跟朋友們聚會了一場,他的字被人調侃了一波,他就感覺稍微有點掉面子了,但是這事兒影響也不大,他本來就是這麼寫字。
他的文化放在這里因為教材問題,可能連初中都沒畢業,跟朋友不用裝什麼大尾巴狼,在一群大學生面前,他也裝不起來。
只不過考慮到以後要開藥方,不得已,他才勉為其難地跟花姐姐學習了一下,其中多有波折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索性,花姐姐在第一天教導失敗之後,給他想了一個辦法,分開練,光練筆畫,然後卡著尺寸的拼湊,這樣教,他學習速度就飛快了。
八級鉗工的手,超高的勁力控制,再加上嚴格的尺寸限制,當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字,後面越寫越好看,越寫越好看,最後易傳宗竟然都感覺寫字很爽!
「你們能夠看到我的良苦用心,我心甚慰啊。不錯,我就是故意胡亂寫的,就是想看看你們完成作業的態度。技術的提升總會遇到很多困難,並非所有的學習環境都是那麼良好。這次們不錯,想必再跟我一段時間,就一定能通過技術測試。」
「謝謝師傅。」
「謝謝師傅。」
「謝謝師傅。」
感謝歸感謝,三人心中也不免有這麼一個想法,‘師傅太陰險了,差點就中招了。’
鞏州杰心思多,想的也多,他多少能明白易傳宗的用意,咬著牙認真完成。
石杭老實巴交的,知道為他好,自然努力。
劉元就不一樣了,他普通一些沒有什麼明顯偏向的個性,他當初差點就想著敷衍過去,畢竟他們三個待遇‘不公平’,相比起別人舒舒服服地過大年,他們三個太辛苦了,過得也不是滋味。
面對三人的道謝,易傳宗毫不客氣的點點頭,他能點明方向,讓三人的努力還有用,獲得應得的收獲。
後面到四五級鉗工的基礎已經有了,糾正動作,糾正操作,講解原理,解析技巧。
如今該教的差不多也都教了,後面設計能力、處理經驗之類的,那就得看個人悟性了,精度得看個人天賦,這事兒他能幫的已經不多了。
「行了,先看一下自己的錯題吧,心里沒數,手上失誤。你們這半個月要進入備測狀態,堅持過這一關,一個月四十五塊二。想想這麼多錢能干什麼,你們這身體就有勁兒了。」
易傳宗一邊開口說著,一邊再次伸手掏向口袋,心念一動,一盒中華煙出現在他的手上,從里面抽出一只放到嘴里,嚓的一聲劃著火柴,美美地吸上一口。
這教訓徒弟的時候怎麼能不來只煙呢?這時候抽煙是極好的享受。
平平淡淡地就將徒弟給教育好了,他們在那邊認真的改錯,這邊慵懶愜意的吸上一只煙,這小生活不是美滋滋。
听到火柴的聲音,鞏州杰不自覺地走了一下神,轉眼朝著這邊一撇,隨後再次回過頭來。
他知道,自己的師傅從來不抽便宜的煙,一直都是抽大前門,偶爾會抽一兩只紅梅煙嘴里喊著懷舊。
他本以為這次也是一樣,轉過頭來之後才感覺不對,大紅盒子的煙?
哈德門?光明?
好像都有點不太像,這倆種中間是白色的,或者是白條,剛才好像是金色?
他不禁再次朝著這邊看過來,正巧易傳宗再往里放,他隱隱約約地看到中間金標的城樓子。
「我,中華煙!」
聲音剛落,易傳宗那邊對著他的就是兩腳,「嚷嚷什麼?別瞎喊!」
他現在被定量了,一年的時間人家領導二十四條,他這邊只有四條,一天才兩只煙。
他就算是沒什麼煙癮,一天兩只也是稍微少點,不太夠助興的。
要是一塊錢一盒能有得買,他也不差這錢,問題是沒得地方買,沒了就真沒了。
這煙他抽著也喜歡,自然是不想分給旁人的。最起碼拿著分給一些沒多好交情的人,他指定是不樂意的。
這車間里面分煙可得掂量好,一分怕是大半盒就沒了,好好的整那些心里不痛快干嘛?
鞏州杰看著周圍注視過來的視線也是想到了這個問題,他默默低下頭看起作業,只不過這會兒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作業上面。
中華煙,其實一些大供銷社里面是有賣的,他們進去里面逛的時候也見過。
問題是沒有票,就算是狠狠心能掏的出錢來,也是沒發買。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陣作業,鞏州杰抬起頭朝著周圍打量了一下,這會兒沒人往這邊看了。
他往前湊了湊低聲道︰「師傅,你這煙能不能給我一支嘗嘗?」
易傳宗嗤笑一聲,「好小子,你還沒給師傅買過煙,這就讓師傅給你煙抽,你小子行啊!」
鞏州杰訕訕地笑了笑,「這不是師傅您有本事嘛,我大前門的票都不好淘換,您這邊中華煙都有了。我也就是見過咱們廠長抽這煙,心里好奇是個啥滋味。」
易傳宗眼皮一抬瞥了這小子一眼,隨後低聲道︰「就這一回,算是你小子通過測試的賀禮了,你是打算現在抽,還是考核通過之後抽?」
鞏州杰身體站直,一臉認真地說道︰「師傅,您放心,我指定能夠通過考核。」身體一伏,他的語氣低了不少,「不過這煙我還是想現在抽。」
易傳宗笑罵一句,「你要是考核的時候弄砸了,我就抽你!」不過他還是取出兩只煙遞了過來。
劉元和鞏州杰都抽點煙,雖然抽的不多,但是也不能厚此薄彼。
但是接下來的事兒讓易傳宗微微愣神,鞏州杰自然是連忙伸手拿了過來,劉元慢了一步,沒了!
被石杭拿走了!
這人平日子不抽煙的。
劉元的表情一下變得很是委屈,「我說石頭,你不是不抽煙的嗎?」
石杭臉色略微尷尬,但還是用紙將那根煙包起來沒有還回來的意思,隨後他低聲解釋道︰「我確實不抽煙,不過我爹會抽些煙絲,我想著給我爹嘗嘗。」
劉元的表情一下變得精彩起來,這個理由很強大且無法反駁,他只能很是可憐地轉過頭來。
易傳宗被這眼神看得得慌,連忙再次掏出一根,「你個大老爺們至于嗎?就是一根煙你在給我露出這表情,不變回來這次沒你的份。」
劉元連忙繃起臉來,看到易傳宗沒什麼反應,他連忙伸手將煙拿了過去,迫不及待地從兜里拿出火柴點著。
「這點出息!」
易傳宗訓斥了一句,隨後再次抽了一口煙,這回抽得更舒服了。
果然,不同的場合抽煙的味道是不同的,他現在就是抽個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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