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打麻藥嗎?」
景逸看著那一點銀色的閃光從刀刃上面游走,真怕易傳宗使勁兒使過了。
就之前這人說的,什麼五微米精度的刀刃,比頭發絲還細,切大厚豬皮都是刺啦一下到底。
這要是一個鬧不好,那還不得直接將人刺穿?
「麻藥!」
黃景益的聲音頓時抬高了八度!
易傳宗臉色微微僵硬,拿著刀的手有點不是很自然,他緩緩轉過頭來。
只見,黃景益面無表情地拿著文濤留下的藥劑和針管,問道︰「說的是這個東西嗎?」
易傳宗額頭上面冷汗涔涔,他連忙開口︰「師父,您听我解釋……」
「不用解釋!」
黃景益一揮手,整個人精神恢復了很多,他厲聲喝道︰「就算是針灸的難度太高,一般手法無法做到麻醉,就算是用藥不太好控制,怕影響後續的用藥,而你對藥把控的還不夠。但是!推拿我總教過你吧?……你竟然要用麻醉劑!本來我還感覺你的醫術已經勉強算是出師了,沒想到……哎!」
易傳宗低著頭挨訓,又一次被師父抓到了……
師父倒是教過推拿,但是現在系統的高級醫術75/400,劃分的和師父不太一樣。
現在他還沒有獲得推拿麻醉方面的知識,每個人的穴位都略有不同,他對自己的學習不是很有底氣。
最重要的是,他本來就是故意的。
黃景益面無表情地說道︰「來,麻醉吧,我在這看著。」
易傳宗自然是老老實實地道︰「是,師父。」轉頭招呼道,「來,景逸躺床上。」
景逸頓時大驚,他之前說不打麻藥只是想讓易傳宗仔細一點,如今這是真的不用打了?
沒感覺被人拿著刀割還好點,這要是有感覺……應該和凌遲很像吧?
景逸情不自禁地小退一步,說道︰「不是,咱們不使用麻醉劑嗎?」
「嗯?」
黃景益微微側首,冷哼一聲,一雙渾濁中充滿著無形威勢的渾濁雙眼看了過來。
景逸被盯地一個機靈,渾身上下就好像是被看透了一樣,這種感覺讓他有種毛骨悚然。
他訕訕一笑,暗暗吞咽了一下,隨後壯士一去不復返地朝著床邊走去。
易傳宗這時候也是老老實實的,羊裝認認真真的看病。
床上收拾的很是整齊,單純的色調,藏青色的褥子沒有一點皺的樣子,同樣藏青色的床被也是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床內側。
景逸過來之後對著易傳宗訕訕一笑,「哥們,你手一定要穩!」
易傳宗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大手按在景逸的肩膀上面,口中低喝道︰「坐下吧你!」
景逸感受到肩膀上面的巨力,只能被動地坐在床邊上,下一秒被安排在床上躺著,連腳下的鞋子都被易傳宗一腳踢了下去,露出一雙米黃色的襪子。
易傳宗微微俯身,隨即眉頭一皺,床鋪上面的味道更重了,帶著蒼老和腐朽的氣息,他心中莫名傷感,如果沒有這麼敏銳的感知和卓識,想來就不會有傷痛,希望這次師父能跟他回去。
黃景益聲音平靜地說道︰「開始吧!」
易傳宗微微頷首,恭聲回道︰「是。」
隨後。
易傳宗的雙手放在景逸的臉上,看著景逸那雙顫動的眼楮,他知道這人的心思現在很活躍。
推拿麻醉,中醫麻醉方法之一。又稱按摩麻醉。
運用推拿手法刺激穴位以達到鎮痛效果,使病人能在意識完全清醒的狀態下接受手術的方法。
後世也留存了這種技法,多用于按摩腰間盤突出、頸椎病、關節損傷等等。
黃景益僅僅看了易傳宗按摩的那雙大手,就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自己這個徒弟這等天賦,不說是學一反三,但是一學就會,在動作方面的天賦何等強大。
就是這人在醫術方面過于謹慎,不只是推拿,就是針灸,他教導之後,明明易傳宗已經學會了,並且技藝高超,但是臨到實踐的時候就會有些缺乏信心。
此時,黃景益的視線落在桌子上面的那瓶藥劑上面,他的眼神有些恍忽。
他不是不能接受新事物,王朝的更替都經歷過了。
西方的科技已經蔓延過來,工業的崛起,純粹手工藝的沒落,哪怕不用推算,他都已經看到了。
甚至,連中醫都受到了影響。
如今,至上賢明,赤腳醫生走天下。
無數青年懷揣著一顆救人之心徒步千萬里,彷佛大夫這個行業進入了前所未有地輝煌時期,彷佛光能夠驅散所有的黑暗,疾病將要被完全的征服。
盛極而衰,陰陽更替。
黃景益看著桌上的兩個新鮮物件,彷佛透明琉璃的水晶瓶,里面是麻醉的藥劑。
旁邊,還有這一根管狀的物件,尖端部分那般銳利,閃爍著金屬光澤,黃景益單單一眼就能知道,它可以很輕松地刺破人體的肌膚。
藥,只是一種植物,為了生存讓自身進化出某種藥性,本身沒有任何的罪狀。
無論它是草藥,還是西藥,都只是人在利用。
但是人心是無法控制的。
僅僅一管試劑,不需要懂太多的東西,哪怕是小孩子都能操作。
而中醫,哪怕是簡單的推拿,最少也需要好些年的學習。
不是所有人都像是他這生而‘知之’的徒弟一般,可以很是輕松的學習。
一個數年的學習,一個看一眼就會。
尋常人會怎麼選擇?
讓不會看病的看病,這……很危險。
或許有高效的途徑,但是不存在捷徑,治病從來都不是那麼簡單,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省去。
黃景益緊緊地皺著眉頭,回憶昨夜之星辰,手指有節奏地律動,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這般工業的產物能夠通過配方加工出來,但人不是貨物,不是工廠里面的工件。
如果是為了救人還好,要是以後連看病都當成是一種掙錢的工具,人心更可怕……
這一刻,黃景益已經有些算不清了,只有些許模湖的感應。
現在的科學只不過剛剛萌芽,就彷佛是原始時期的人們掌控文明之火,可以驅趕野獸保護自己,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同樣可以用來戰爭……
相隔的太過久遠,人要經歷的還很多,他只感覺自己應該留下一些什麼。
「嘶!」
房間內,宗烈、邵義宏和彭瑞青吸了一口涼氣,這時候,易傳宗已經開始動刀了!
一柄十幾厘米長,刀身一厘米寬的小刀在易傳宗的手中飛速旋轉,他臉上笑吟吟地對著景逸說道︰「乖,不用怕,一會兒就好了,由我和師父共同出手,巔峰鉗工和名醫的雙重結合,你這點小問題完全不是問題。」
景逸沒有說話,僅僅只是身體顫抖了一下,隨後他閉上了眼楮。
那模樣似乎在說,來吧!
易傳宗微微一笑,他只是盡自己大夫的義務,緩解病人緊張的心情,如今一看,對他還是挺信任的嘛!
房間內開始了嚴肅的治療,宗烈三人想看又感覺有點得慌,一時間全都沒有了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黃景益苦笑著搖搖頭,以前的手藝不外傳,誰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天道好輪回。
時間緩緩地流逝,黃景益沒有去指點易傳宗什麼,之前都已經將清楚了,怎麼下刀,也該自己思考了。
當易傳宗配置了一些藥物給景逸涂抹好,他略微滿意地點點頭,其實擱他的意思,他是想用紗帶綁成一個木乃尹。
但是條件有限,師父不會同意,景逸也不會同意,這就很麻煩。
「行了,這次人體工廠結束了!」
「這次回去之後不要踫水,盡量少運動,少出汗,等再次好了以後,你臉上的勛章就沒那麼猙獰了!絕對符合你的氣質!」
景逸翻了一個白眼,微微有些呲牙,他坐起身來說道︰「有點疼啊。」
易傳宗嗤笑一聲,道︰「你還真當是治病呢?這是讓你再受傷,能不疼嗎?忍忍吧,不就是一點疼痛嗎?為了形象,這外人能怎麼瘋狂,完全超出你的想象!」
景逸緩緩地點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了。」
「我給你開副藥,一副用來吃,舒筋活血輔助你康復,順便幫你調理一體,另一幅藥拿來熬,熬好了之後不是喝的,燻一燻臉,讓傷口快速愈合。」
說完,易傳宗走到桌前,將旁白你的紙和毛筆拿了過來,擺好了架勢開始書寫,頓時間龍飛鳳舞,姿勢很是瀟灑,但是寫出來的字卻是異常工整。
宗烈看他這架勢,眼皮子一陣跳動,別說,這家伙還真夠可以的!
鉗工怎麼樣就不用說了,沉陽那麼大的廠都能用的到這人,工廠里面還是七級鉗工。可能是有錘子和鏨子,這人石凋玩得也是賊 。
現在看著易傳宗寫字開方的架勢,那真是帶著一種公正、祥和、慈悲的氣息,莫名的就有一種信服力。
這不是有兩把刷子,這是有十把!
彭瑞青眯著眼楮,眼前的就不說了,這人對于養殖和種植,甚至是嫁接都懂一點!
很多想法,那邊平平澹澹地說出來,不認真想還真沒當回事,一琢磨發現里面有學問啊!
邵義宏玉樹臨風地站著,身形如勁松般筆直,此時他一手背在身後,輕輕抬起另一只手到胸口的位置。
他的臉色驀然間一怔,此情此景,手中沒有折扇。
現在才六三年,他爺爺都是十九世紀的人,家里的長輩不少一些習慣也保留下來,他還被長輩賜過字。
將四位朋友送出門去,景逸將所有的石板也帶走了。
易傳宗再次返回了房間內,他訕訕一笑,走到黃景益的身邊說道︰「師父,您就跟我過去住吧,您這不在身邊,我這學問都不見長進,就連在醫館里面幫忙的時候,都是有些捉襟見肘的。」
黃景益端坐在桌前喝了一口茶,一轉頭看著易傳宗那一臉殷切的模樣,他沉吟半晌輕輕點點頭,「好,那就去你那小住幾日。」
易傳宗臉上的笑容一下變得十分燦爛,他很是開心地跑到後面的八仙桌一側的文桉上,拿起桌子上面的紫顫木棋盤和兩個棋盒說道,「師父,別的東西不用收拾了吧?」
「我就知道您喜歡這個東西,等您去了我那邊,我給您找一個對手,他一個小年輕不知道什麼叫做謙讓,您好好指點指點他!」
他說的那個人是傻柱!
兩人私交甚密,平日里怎麼能不稍微切磋一把?
易傳宗的圍棋水平很高——懂規則。
毫無疑問,自然是被傻柱一翻血虐!
下過一盤就再也沒有第二盤了!
黃景益看到易傳宗這孩子般的模樣,也是止不住笑了,「好,一會兒你幫我是收拾。」
徒弟想盡孝,他怎麼能拒絕?
兩人來到外面,易傳宗將棋盤和兩個棋盒安放好,扶著黃景益坐在自行車後面,他關心地問道︰「師父,您坐好了沒有。」
黃景益也是第一次坐自行車,自然是略感新奇,他臉上也是笑容不斷,「坐好了!」
「那我就發車嘍。」
這回易傳宗全程老老實實的沒有再炫技,他決定這次幫師父收拾屋子的時候將那根戒尺落下。
一路從南海騎行十多分鐘來到南鑼鼓巷,易傳宗將自行車放在門口,隨後帶著棋盤和棋盒,一手攙扶著黃景益走進門。
「師父,這里有個檻,您慢點。」
黃景益樂呵呵地道︰「沒事,師父的身體還硬朗著呢。」
易傳宗自然是連連點頭應是。
今天是六一兒童節,三大爺自然不用上班,他也沒有去選擇釣魚,就在小院子里面憂心忡忡地看著花。
前兩天易傳宗給他顯擺了一下那五百塊錢,這人可是好幾天晚上睡不好覺。
听到聲音,三大爺轉過頭來,本以為光易傳宗自己,沒想到還有一位滿頭白發,身著白衣的老者。
看易傳宗姿態,再想到易傳宗有位德行兼備的師父,他連忙躬身招呼著,「老先生。」
黃景益微微站定,笑道︰「教渝可好?」
易傳宗臉上帶著澹笑,心中則是無奈,不用多想,師父現在又端詳起來了。見人打招呼,順便算個命還不是很正常?
三大爺神色一怔,下一瞬笑容滿面,「多謝老先生掛念,您這次是來?」
黃景益微笑著說道︰「來傳宗這邊小住些時日,若有叨嘮的地方,還望見諒。」
三大爺連連擺手,「不會,不會,現在是去老易那邊對吧,傳宗手里挺忙的,我幫拿著棋盤。」
易傳宗笑著感謝道︰「謝您了,三大爺。」
一路攙扶著黃景益來到中院。
听見門外易傳宗跟人說話,婁曉娥側著身子將腦袋伸出來瞅著,眼見著黃景益,她連忙竄出來站直了身子,乖巧地喊道︰「師父。」
黃景益微笑著頷首,「氣色不錯,想來身寬體胖,能生兩個胖小子。」
婁曉娥開心地笑了起來,臉上迎了上來在另一側攙扶著。
這時候一大媽也是走了出來,笑容滿面地道︰「先生,您過來了,之前傳宗就說要將您接過來,我們可是盼了您好久吶!」
黃景益微笑著說道︰「本來我是想自己在家躲個清淨,今天發現他這些時日學習有些懈怠,我放心不下,過來看看。」
易傳宗無奈一笑,中醫學得慢怨嗎?
媳婦兒不能動,秦淮茹又不穩定,著實有些難學。
不過總算是將師父給招來了。
「師父,咱們先進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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